確切的說,那道刮痕是劍痕,而且是新鮮的劍痕。
我快速落在石旁,手指撫上那劍痕,細細打量著。
這劍痕很古怪,古怪地讓我深思了很久。
說它古怪,是因為落劍劃下的力量很大,大到讓我感慨這人武功絕對是當今天下間超一流的高手,但是尾勢卻很淺,左不過是個江湖三流角色的內力。
一個人在一劍之間的力道會有這么大的反差,這是很詭異的事,任何一個高手,都知道如何平衡動用內力,用到力竭絕不可能。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一劍出劍時這人的武功是正常的,而在半途中,內力不知道什么愿意受到了遏制,才出現了無力的情況,就像我這時靈時不靈的武功一般。
劍痕下方,一塊黑褐色的痕跡,我的經驗告訴我,這是血跡。
而且不是利器傷過留下的血跡,是口中噴出來的,那一攤周邊的星星點點也在告訴我,我的判斷沒有錯。
內傷,唯有內傷才會讓一名武林高手出現一劍中反差這么大的情況。
這劍痕很新,也就是這幾日內的,上面風沙的痕跡還不明顯,那血跡也是,雖然已經是黑褐色,但顯然也不過是新染的。
難道,這是容成鳳衣留下的?
我四處望望,依然是除了石頭就是沙,就算這是容成鳳衣留下的,他去了何處,我依然是找不到線索。
我茫然站著,心頭卻是無數個念頭交替閃過,最終我做出一個決定,回去。
至少讓青籬和合歡可以縮小尋找的范圍。
就在我轉身邁步的一瞬間,眼角似乎瞟到了什么,這讓我轉身的步履停了下來,又一次走回到石旁,仔細的查看了起來。
大石下,壓著一個很小很小的布片,雪白的布料,已經被黃沙掩蓋,只剩一個小角,因為剛才那陣風,吹去了表面的浮沙,才讓我看到了這不過指甲大小的一個衣角。
我蹲下身體,用力地將那片衣料從石下抽了出來。
棉質的衣料觸手軟軟的,邊緣極不整齊,象是從哪硬扯下來的。上面沒有字,卻有一個似是地圖的東西。
可是這地圖,沒有方向,沒有標志物,只有中心的一個點,和最上方的七個點,外加一條彎彎曲曲的路。
那中心的一個點,紅中帶著褐色,應該是繪圖的人用血點成的,而那小路的線條卻是以炭條描成。
我看著這圖,心中各種詭異感覺。
若是繪圖的人匆忙到了只能扯一片衣角為紙,以血去點出中心,卻為何還能費心去找根炭條?還有上方七個點,什么意思?
還有這布料,這看似指引的地圖,是誰放的?
我絕不相信容成鳳衣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還能這么仔細地繪制一張地圖,這地圖看似粗糙,但是下筆的人顯然很認真,并不是在極度匆忙和危險的情況下繪制的,那這個人又是誰?
這象是指引的地圖的出現,是訊息還是陷阱?
信或者不信,又是一個讓我選擇的難題。
原本要回去的我,忽然改變了主意,我跳上大石,坐在石頭上迎著夕陽,看著那陽光由金色變為紅色,漸漸失去了熱力,慢慢沉墜。
滿眼盡黃沙,紅霞映在眼底,干燥的風吹在臉頰上,是蕭瑟的氣息。
人生滄海,斜陽無限,再是精彩烈酒似的意氣風發,最終不過是這斜陽下的黃沙,被歷史掩埋。
名垂青史又如何?
富貴滿堂又如何?
百年之后,后人自然不記,即便留名了,不過是他人口中談股論今的一個話題而已。
此生,不負己不負人,便是最大的成就了,可人的一生,做到這幾個字又何等的難?不負己便定然負人,不負人唯有委屈了自己,徒留心底一聲嘆息。
這景色,太容易讓人心生悲涼,也不知是消磨了心志,還是看破了紅塵,在這一刻,所有的爭奪好勝,都偃旗息鼓了。
余暉在我眼中漸漸黯淡,這荒漠的天氣,一旦太陽失去了威力,那寒涼之氣頓時入骨,冷的讓人血液都凝結了似的。
我享受著這冷清又孤寂的剎那情懷,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昔日那個冷血無情的暗衛,回到了那個無人相伴,唯有劍相隨的獨活日子。
在看今日的自己,心軟、猶豫、反而不及當年果決。
或許,情多了,心也就軟了。
又或許,年紀大了,更容易心軟了。
無論是哪個理由,我都不悔自己的改變。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一彎新月斜掛天邊,更顯冷清孤寒。倒是映襯著星星點點的亮光閃耀。
我抬頭,自己的頭頂上方,北斗星正高掛,七星排列,延伸著。
我拿起手中的圖紙,依照七星的方位對比著,當圖紙的方向與七星位置一致時,那條炭筆描繪的線條正對應著我腳下的路。
不再猶豫,我跳下石頭,沿著路的方向,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