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寶的洞府位于臥龍谷附近的一座無名山。
各派人士得知后, 心中都不由得暗罵起來,原來寶藏就在人家家門口附近,虧他們翻遍了江湖, 也找不到。
不過其實也是, 楊慕言給出的藏寶圖也是線條極為簡單, 若是套在任何山上, 都能說得過去, 再加上原圖上注有的異域文字沒人能看懂,拓印之后,一傳十, 十傳百,那文字不知何時已變成了隸書。各大門派將各自手上弄到的據說是原版的拓本掏出之后, 發現居然各不相同, 一時間臉色都不太好看起來。
楊慕言不過隔了一天, 就又開始在燕南悠身邊出沒,時不時的邀請燕南悠去他車廂小坐, 盡管燕南悠不喜不怒,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旁人依舊嫉恨不已。
有意思的是,楊慕言盡管對誰都如春風般和熙,唯獨對武天德卻是不假顏色。
這種態度明顯到, 就連各派主事弟子也對武天德輕視起來。雖然沒人清楚, 武天德究竟哪里得罪了楊慕言, 但痛打落水狗向來是人的本性。見武天德受楊慕言排斥, 也有意無意的疏遠了幾分。
鐵鉉見武天德一人坐在一邊吃著簡單的干糧, 心中替他感到不平,于是便站起身招了招手:“武大俠, 過來這邊坐。”
武天德見狀也不推辭,笑呵呵的就走到鐵鉉身邊盤腿坐下,絲毫沒有因為眾人的刁難而介懷。
“武大俠,你都不生氣嗎?”鐵鉉見狀,有些不解道。
武天德慢慢咀嚼嘴里的食物,等完全咽下后,才笑瞇瞇的說道:“還好,這種事不足為奇,我倒覺得挺有意思。你不要大俠大俠的叫我,若不嫌棄,叫我一聲大哥好了。”
鐵鉉見武天德毫不擺架子,心里也覺得十分喜歡,便爽快的叫了一聲:“武大哥。你說什么有意思?”
武天德聽了,扭頭四處打量了一番。
鐵鉉也跟著去看,只見各大門派的主事弟子們聚成一圈坐著,除了紀仙兒時不時的看向武天德這邊,別的人幾乎都是有說有笑,似乎完全忘記了武天德的存在。
另一邊,坐著冷冷的燕南悠,還有殷勤的楊慕言,那臉,都快笑成一朵花兒了。鐵鉉看了就忍不住腹誹,就算那個楊慕言長得再好看,也不如嚴青。那么多年的感情,哪里是他一個外人能趕得上的?剛這么想完,鐵鉉就覺得吃了一驚。為什么嚴青陰陽怪氣的,他就是覺得比那個楊慕言好?對了,一定是因為那個楊慕言太假了,一看那笑,就是堆出來的。
鐵鉉正想得起勁,突然覺得有一絲涼氣從背后冒起,轉身一看,居然看到秦挽和那些帶刀侍衛們呆在一起,正在說著什么,但那眼神卻是冷冰冰的,有意無意的掃過來。
楊慕言的親衛隊,原本除了帶刀侍衛,還有一群神秘美貌的少女,但等到上路的時候,那些少女卻不見了。雖然沒有了古怪的吟唱聲,但那些帶刀侍衛個個都陰沉著臉,讓人看了就心生寒意,遂不由自主的就會將頭扭開。
鐵鉉打了個哆嗦,把頭轉了回來:“武大哥,你在看什么?”
武天德笑瞇瞇的說:“你不覺得挺有意思的嗎?燕大俠明明是一臉你不要理我的樣子,楊慕言就偏要粘上去。”
鐵鉉又看了一次:“是啊,一直這樣的,這有什么好看的?”
武天德也不知在想什么,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一樣:“沒什么,就是覺得挺有趣的。”
鐵鉉看著楊慕言整個人都靠在燕南悠身上,恨恨的咬了一口手里的野梨:“哼,青哥才一走,那個楊慕言就象狐貍精一樣,纏著燕大哥不放……”
“沒錯,長得這么好看,可不就是狐貍精……”武天德答得十分流利。
鐵鉉有些發愣,他直覺著武天德今天有些怪異,卻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
“武大哥,你好象對那個楊慕言挺有好感的啊?”鐵鉉狐疑的看了看武天德,忍不住提醒道:“武大哥,你不會是斷袖了吧?”
“啊?”武天德聽了手一抖,差點就把手里的干糧抖落,他抱著肚子哈哈大笑。
這下不只紀仙兒頻頻回顧,那些各派弟子,還有楊慕言都把眼神轉到了武天德身上。
鐵鉉下意識的往旁邊讓讓,裝做低頭正在吃手中的野梨。
“笑死我了,你怎么會以為我斷袖了?”武天德笑過了癮,這張喘了口氣,壓低了嗓音問鐵鉉:“你覺得我喜歡楊慕言?”
“不是?那你干嘛說他長得好看,又說他有趣,而且一直盯著他看?”鐵鉉有些不服氣,他看了看已經將視線轉回燕南悠身上的楊慕言,同樣壓低了聲音問道。
武天德豪氣在手中的干糧上大大咬了一口,嘴里咀嚼著,一邊興高采列的說了起來:“不是,你是沒見到,那個楊慕言的眼睛一看到燕南悠就是歪的,別人在他面前就跟沒有一樣……他請燕大俠去夜游的時候,一個勁的找機會往燕大俠身上挨,可是呢,路上有人認為他是女子,他又特別不高興……”
鐵鉉聽著覺得很是乏味,但見武天德說得興致勃勃,也只好耐著性子繼續聽。
“啊……對了……”武天德突然一拍腦袋,興致勃勃的說道:“夜游的時候人很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小心就把他給撲倒了……”
鐵鉉的耳朵豎了起來,不怪他好奇心太重,而是燕南悠也說過此事,他自然而然的關注了起來。
“她居然沒有喉結……分明是個女子……”武天德神神秘秘的說道。
話音還未落,從楊慕言的方向便射來幾縷寒風。
鐵鉉茫茫然,不知所謂間,武天德已經啊的一聲大叫,蹦起老高,緊接著又是翻跟斗,又是左竄右跳,之后還跳上樹頂又跳了下來。
鐵鉉只覺得眼前眼花繚亂,等下意識朝楊慕言的方向看去,發現燕南悠伸捏住了楊慕言的手,而楊慕言面色陰沉的幾乎要嚙人一般。
經此一事,武天德變得老實了許多。原本他也是個穩重的大俠,短暫的精神失常之后,就恢復了原狀。
但楊慕言與武天德之間的關系,更是降到了冰點。
若不是燕南悠在場,鐵鉉覺得楊慕言很有手起刀落,把武天德解決掉的意思。
武天德渾象沒事人兒一般,照樣吃他的飯,睡他的覺,神經粗得要命。見他如此,鐵鉉也慢慢放下了心,只不過是說那個女人臉沒喉結而已,到底有沒有也未可知,再者,楊慕言氣也出過了,燕南悠也在場,應當不至于就要了武天德的命。
時間在車馬不停的勞頓中過去。當初楊慕言離開臥龍谷到達揚州是趕著來,如今回程自然是慢些。但因為楊慕言說,尋寶不宜太過聲張,于是眾人大部分時間都在野外露宿,腳程倒也慢不了多少。
過了一個月左右,馬車終于在臥龍谷的入口停下。
秦挽先下了馬車,揚聲道:“諸位,此處已是臥龍谷的地頭,我們太一教愿一盡地主之誼,邀請諸位先行整頓,待稍事休息后,再去尋寶不遲。”
這一路上,吃的是生冷的干糧,雖然野味不是沒有,但越靠近臥龍谷,地勢越是荒涼,居然連樹和草也變得稀少,更不要說活物了。
按說,看前來的方向及地勢,雖離揚州有一段距離,可怎么也不該是如此的氣候與景像。
鐵鉉有些疑惑的向燕南悠問道:“燕大哥,這里是什么地方?”
燕南悠撩起車簾向外看了一眼:“不認識,我從未來過此地。”他放下車簾后,陡然又問道:“你可曾將穴位圖與行功路線記熟?”
鐵鉉點了點頭:“我笨,所以只能一直重記,現在就算是把那張穴位圖燒了,我也能全數背出。”
“好。”燕南悠點了點頭,伸手道:“拿來。”
鐵鉉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將藏在胸前多時的綢布交了出去。
也沒見燕南悠有什么動作,不過輕抖綢布,鐵鉉便覺得一陣粉塵,燕南悠手中的綢布已是蹤影全無。車廂里彌漫著飛散的細微布屑。
鐵鉉忍不住咳了兩聲。
“鐵鉉,你內功可都有認真修習?”燕南悠甩了兩下袖子,一收,空氣中的粉塵已被他卷下。
鐵鉉不知道燕南悠突然問他這些是何用意,但仍老實的回答:“有的。”
“本想著讓你多休息幾日,不想嚴青莫名其妙的失蹤,我心里實在放不下,委屈你了。”燕南悠滿懷歉意的說道。
鐵鉉連忙擺手:“燕大哥,你對我夠照顧了,起初我雖然有些難熬,但多虧你替我準備了野果子,也不是十分難過,后來就好多了。現在也不是那么疼了……”
燕南悠擺了擺手:“你就不要安慰我了,這種滋味,我也知道,總不會是好過……”他停了下來,有些走神,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
鐵鉉心里嘀咕起來:燕南悠怎么知道這種滋味?難道說?嚴青也這么對他過?可那日在青潭鎮明明是看到燕南悠欺負的嚴青嘛……鐵鉉覺得估計這種事兒就是這樣吧,也許這就是有違天倫的處罰。這也難怪燕南悠那么心疼嚴青,原來嚴青受的苦還真不好。
“鐵鉉,我們要進臥龍谷了,我可能自顧不暇,你自已要萬事小心。”燕南悠突然說道。
鐵鉉一愣,還來不及說什么,便感覺到身下的車駕又開始移動。他撩起車簾看了一下,臥龍谷的入口倒是平平無奇,看不出什么特別。不過,守在路邊看著車輛通過的秦挽……不知為何,突然讓鐵鉉有一種百年滄桑的感覺。
似乎,所有的感覺一瞬間都消失無蹤,又似乎,眼前這個人他完全陌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鐵鉉心里回蕩。
原來,人的心,也不是永遠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