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人都認為秦挽非死即傷。
璇璣子這一手功夫不僅震住了其余三大門派, 就連嚴青和楊慕言也微微側目。到他們這個境界,幾乎找不到對手,于是也分外寂寞。璇璣子的出現明明白白的說明了, 江湖中或許還有這樣扮豬吃老虎的人存在。
令人奇怪的是, 秦挽始終沒有特別的表情, 就好像璇璣子這一拳不是對著他而來一般。
見秦挽這般模樣, 不少人心中都產生一種看好戲的念頭。
然而, 倒下的人卻不是秦挽。
兩人交手的速度太快,以致于許多人看不清晰,只依稀見到秦挽側開了身子, 似乎……還說了什么。
璇璣子仰面倒下后,在場的所有人才看到他怒目圓睜, 臉上似乎有著不甘和畏懼。一柄平凡無奇的掌中刀正插在他心口上, 匕身已看不到影子, 只余下手柄露出。
心臟是人體器官最重要的一處,若受損, 不但不如別處一般容易復原,而且還易留下病根。如今,秦挽這一刀插得結實,璇璣子雖然沒有死,但卻呼吸得極慢, 眼睛微微凸起, 明顯是要散功的模樣。
到了璇璣子這個年紀, 無論武功練到了何種境界, 內力有多高深, 肉體錘練得多么強橫,若是內臟損傷, 一散功,他也離死不遠了。
“你放心去吧,這件事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秦挽走上前兩步,單膝微曲,伏下身拔出匕首。
秦挽的話猶如一枚定心丸,璇璣子因身體受損而自動放緩的呼吸頓時變得急促起來,他的瞳孔在陽光下渙散開來,微微抽搐的手指很快就變為靜止。
由于璇璣子的胸膛劇烈起伏,秦挽拔出掌中刀后,創口噴出些許鮮血,沾了少許在他的衣襟上。白衣紅漬,鮮艷無比,但卻透著股森冷的氣息……
秦挽究竟和璇璣子說了什么?稍微有些頭腦的人都在心中思量起來。
嚴青和楊慕言倒是沒有過多的驚訝。
秦挽和璇璣子之間的對話,明明白白的說明了璇璣子為何一招未出,就喪于秦挽之手。
江湖人誰心里沒有那么點秘密?更何況一派掌門……每一樣不能說的事,都是他們的死穴。
“昆侖派掌門璇璣子對外總是號稱靜頌黃庭,不干涉武林之事……可這江湖中什么時候少過昆侖派的影子?”秦挽手中拿著那柄掌中刀,一一指過在場的各派門人:“什么名門正派,全是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卻是道貌岸然……”
明空依舊是頌著他的佛經,仿佛沒聽見一般,似乎少林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人指指點點。
除卻少林一脈,武當與峨嵋兩位掌門都是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好半天調整不過來。可到底,他們還是沒有做出回應。若是他們一反駁,自己不就對號入座成了秦挽口中的道貌岸然之輩?
更何況,聽秦挽的意思,那個璇璣子的秘密似乎比他的命還重要,否則也不會被秦挽一匕斃命。
那其他人呢?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秘密掌握在秦挽手中?
了塵師太和張涵山的臉色瞬間都變得鐵青,顯得極有默契,讓人不禁又想起多年前關于這兩位掌門的愛恨情仇。在他們身后的弟子聽不慣秦挽的斥責,正欲挺身而出,卻被自己的掌門死死攔住。
人活一輩子,要的是張臉。
了塵師太與張涵山都已經是身居高位的一派掌門……萬一真被人知道了那個秘密……
想到這里,了塵師太與張涵山不約而同的互相看了一眼,又撇開臉去。他們之間也有一樣說不出口的秘密。
武當和峨嵋與少林不同,他們門下的弟子可以婚娶,但一派掌門卻是必須孤獨終老。峨嵋的掌門被稱為師太,自然是因為她已出家為尼,而武當的掌門則是道士。
這沒有什么道理,但已經成為一個習俗,若有人違背,他不僅會失去成為掌門人的資格,而且還將遭受千夫所指。
了塵師太與張涵山曾經有情,自然也有情難自禁的時候,可偏偏他們都是被選中繼承掌門之位的弟子。在許多年前,他們曾經忍痛將可能毀了他們一生的親骨肉丟棄在一個不知名的小山村。雖然知道殺了最好,可畢竟是自己生出來的,怎么下得了手?最后,張涵山鐵著心拉了塵師太離開,就連讓她做記號的機會都不給。
注定一生無緣的人,又何必掛念?與其做了記號,來日被人當成丑聞揭穿,不如完完全全忘了有這么一回事。
也正因為此事,了塵師太與張涵山之間有了不和,不多久便斷了情份。
如今時光悠悠,一晃竟過了二十年。若不是秦挽提及,恐怕他們也真當自己從未生過這個孩子。
“還有誰想向我挑戰?”秦挽要的便是震懾效果,說的那些話也多是為了警告其他三大門派。雖然他未必怕了挑戰,但如今,能省一分力,自然多省一分。
劉莊主雖說若秦挽能應付各門派的挑戰,便可以安全離開,可誰知道莊外是不是已經有人守著了。
四大門派中,少林的明空一副世外高僧的模樣,想來是不會主動出手。與此同時,峨嵋與武當此時的反應也比較緩和,雖然眼神都不太友善,但看起來,心中似乎有些忌憚。經過璇璣子一事,想必這三大門派都不會派人上來。
但四大門派沒有聲音,不代表其他門派的人沒有點想法。一些見識低點的下九流門派,甚至都沒看清楚,璇璣子是怎么死在秦挽手里的,心中只覺得想必是璇璣子雷聲大雨點小,老了不中用了。
劉莊主含笑不語,自始至終沒有替任何一方說話。
紀長空張了嘴,正待發表意見,卻被楊慕言搶了個先:“武林大會,自然是參加者個個有份,若是四大門派以外的弟子能擊敗秦挽,我太一教便許他一個富可敵國。”
楊慕言話說得很大,可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不相信。
頓時,場內場外圍觀的各派弟子全都熱血沸騰,個個激動不已。
“我是海鯊派的白鯊,在我身后的是四個師弟黑鯊、虎鯊、巨鯊還有霸鯊……”曾與鐵鉉一起進入情劍山莊的海鯊派大師兄見周圍的門派都躍躍欲試,生怕被人搶了頭彩,“噌”的一下便躍進比武臺,緊跟著的是他那幾個橫七豎八站沒站形的鯊魚師弟。
四大門派的昆侖死了掌門,本是悲憤不已,但璇璣子座下的大弟子卻是趁此機會坐在了本該是掌門才有資格落坐的位置上。而其余三個門派的掌門人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轉開眼睛,似乎對他已加以認可。昆侖派有了主心骨,那股難過很快便煙消云散,如今見到海鯊派自己撞上來送死,立即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白鯊小兄弟,比武大會僅限一對一比斗,你們五個對秦公子一個,似乎有些不公。”劉莊主和顏悅色道。
白鯊立即露出得意的表情:“我們五兄弟練有一個海鯊大陣,五人缺一不可,想必秦公子不會介意與我們這樣的小人物比試一番吧?”
楊慕言聞言點了點頭:“你倒是會算計,不過以你們的實力,確實撼動不了秦公子,想上便上,我想秦公子不會和你這個后輩計較。”
嚴青含笑看著,倒沒有落井下石。
秦挽心中憤怒,冷冷的瞟向楊慕言:“楊教主真是會說話,之前不是還說比武臺上無父子,現在怎么就來了五個后輩?”
楊慕言伸出食指往嚴青那里一指,笑得雙目含情,把看向這里的男弟子們魂兒都釣走了一半。“比武臺上無父子可是嚴門主說的,與我無關那!”
秦挽懶得再說話。總之楊慕言是要他打了,反正總是要打,掙扎也費力氣……那就打吧。
正可謂情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秦挽眼見著成功在望,突然受阻,心中本就憋了一股悶氣。如今海鯊派那幾個跳梁小丑,倒正好給他一個出氣的借口。
結果自然是毫無懸念,海鯊派那些弟子擺好陣形時,就連喊口號都喊不整齊。秦挽幾乎不費什么力氣,就把他們跟落餃子一樣扇下臺去了。
“你這個女人臉,丫丫個呸的!我搽你祖宗十八代……”白鯊摔得最狠,不但臉被扇得眼睛找不出來,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秦挽最恨別人說他女人臉,白鯊的話就像引火石瞬間燃起了他的沖天怒火。
在場的人都搞清楚是什么狀況,只聽得白鯊“哎喲”叫了一聲,然后就直挺挺的往后倒下。
秦挽做了個虛空抓物的動作,白鯊額心處便飚出一股血箭,嚇得圍觀的人們齊刷刷往后退了一步。
一道黑影劃過,眾人便見到秦挽手中拿著的正是先前那殺死璇璣子的掌中刀。
隔空取物?所有人心中都劃上了一個問號。這個秦挽,武功有這么高嗎?
武林大會的會場上再一次鴉雀無聲,場內的弟子們都見過世面,就算驚訝,也知道隱藏,而那些普通門派的弟子則有不少嘴巴都張成了“噢”的形狀。
秦挽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卻突然聽得莊內西南角的位置突然傳來一聲如火藥爆炸的聲響,就連地面也跟著晃動起來。
整個石地猶如遇上地裂一般,強烈的震顫了片刻,又突兀的停了。
猝不及防之下,許多定性不夠的弟子都摔倒在地,一臉狼狽。
“秦寶,快去看看……”劉莊主臉色大變,頭也不回的喚道。可片刻后,他便發現,本應站在他身后的秦寶居然不知何時已離開了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