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鉉這一隊人馬在通道里走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 不但沒有碰上陷阱,就連地下的石路也是干燥平整,沒有絲毫艱險。
走進通道里不一會兒, 便沒有了光線, 全憑領頭的武天德手中那支火折勉強照明。
說起來好笑, 張祈事事爭先, 可進了通道卻自動跟在武天德身后。紀仙兒被張祈占了位置, 只好排在后面。
通道比進入大廳那條路要窄上許多,一人通行,寬松有余, 若是兩人并肩,則顯得狹窄, 于是, 大家便自動的排成一隊, 慢慢在微弱的光線中行走。
鐵鉉的武功在五人當中最差,所以排在紀仙兒之后, 而秦挽則是押后。
“說不定我們這條路就是正確的入口。”張祈有些得意洋洋。
紀仙兒聽了就反駁道:“這才走了半柱香時間不到,都不知道走到哪里了,話說得這么早……”
紀仙兒的話還沒說完,遠遠的,便傳來一聲慘叫, 聽聲音似乎是從不遠處透過山壁傳來的。與此同時, 地面開始劇烈的震顫, 猶如地裂一般。眾人雖都有武功底子, 可震動來的倉促, 一時間都沒有防備,紛紛東倒西歪。紀仙兒啊的叫了一聲, 腳下沒踩穩,便往后倒去。鐵鉉猝不及防之下,更是抓不住地,雙手接住紀仙兒,就跟著也往后倒。
武天德手上的火折不知何時已經熄滅。通道里一片黑暗,看不清人的表情。但是鐵鉉卻感覺到懷里的紀仙兒正在害怕的瑟瑟發抖。鐵鉉對紀仙兒產生了一絲同情,雖說她刁蠻任性,但畢竟是一個女孩子,又沒吃過苦,有些高高在上的驕傲似乎也很正常。
地面的震顫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片刻,便平息了下來。在震動的過程中,還夾雜了數聲不同性別的慘叫,那聲嘶力竭的程度,就像是被極大的痛苦折磨且毫無反抗之力。但在震動聲中,那些慘叫顯得極為渺小微弱。
震動過后,慘叫聲也悄失得無影無蹤。
鐵鉉的心怦怦跳得極快,同時也感覺到通道里大家的喘息聲十分粗重,但是誰也沒有說話。
這種異樣的沉默讓鐵鉉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張祈的說話聲有點抖,完全沒有往日那深沉的派頭。
沉默了片刻之后,武天德說了聲:“也好。”他頓了下又問道:“誰身上還有火折?我的火折掉了……”
武天德話音剛落,便有悉悉簌簌的聲音響起,隨后是輕微的摸索摩擦聲,從鐵鉉懷里傳出。
火折在紀仙兒手中點明,卻先照亮了鐵鉉尷尬的臉——紀仙兒正坐在他的腿上,骨骼相抵,壓得他有些疼。
“啪”的一聲,鐵鉉還沒反應過來,頭就打偏到了一旁。隨后就聽到紀仙兒氣急敗壞的低斥:“臭流氓……”
“仙兒……”武天德愣怔了一下,見紀仙兒還想動手,連忙出聲制止。
然而,紀仙兒舉起的手卻已被人架住,再無法下去分毫。
架住紀仙兒的正是被鐵鉉壓在后頭的秦挽。他冷哼一聲,在火折的照明下,臉上的怒意極為鮮明。“打人之前,先從別人身上站起來……”
秦挽生得好看,就算是發怒的時候,也有一種極生動的美感。紀仙兒的臉騰的一下紅得像要滴出血來。但聽到秦挽的嘲諷,她立刻變了臉,癟了癟嘴,眼睛先濕潤了起來,淚珠兒在眼眶里轉來轉去,但仍硬氣的沒有出來。
“你算什么東西!”張祈一見紀仙兒受委屈,頓時大怒,用勁將紀仙兒扶起后,便做勢欲拔身后的長劍。
“你們都住手,現在前路還不知吉兇,怎么就先吵起來了?”就像是印證武天德的話一般,不知從哪里又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
這聲音不比之前的轟動大,地面也沒有出現震顫搖晃,但這聲音極尖極細,讓聽過的人不自覺的打起哆嗦。很快這聲音便倏的消失,可鐵鉉卻有一種錯覺,似乎這聲音還在耳邊如剝繭抽絲一般悠悠晃著。
“我們現在只能往前走,若是回頭去找他們在哪里遇險,不僅浪費時間,而且也不知我們能否保得周全。”秦挽推了鐵鉉一把,也不拉他,自己先站了起來,冷靜的分析著目前的情況。
武天德臉上出現猶豫的表情,但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秦挽也不催促,只是用腳踢了踢還坐在地下的鐵鉉。“還不起來?難不成剛才的溫香軟玉,讓你回味無窮?”
“你……”紀仙兒倒沒說話,反而是張祈躁動不已,眼看就要撲上去和秦挽大戰三百回合。
武天德見狀忙揮手攔住:“不要再鬧了,我們先走到底,若是此路不通,再回頭不遲……估計別的路已經有不人遇險,我們要加倍小心。”
這一回,無論是張祈還是秦挽,都沒有意見。
鐵鉉忍不住就在心中感嘆了一下,人與人就是不同。武天德這種人天生似乎就是個領袖者,無論是受到冷遇,還是得勢,似乎永遠都沉穩冷靜,讓人不由自主的便順從他的安排。
在武天德的指示下,一行五人都牽起了手。這回火折交給秦挽管理。武天德取下背在身后的長劍,將它當做拐杖在身前左右敲敲打打以防有陷阱機關,另一手則牽著紀仙兒。張祈或許是怕紀仙兒再被鐵鉉占了便宜,十分主動的便夾在了紀仙兒和鐵鉉中間。他一聽要握手便有些不情愿,但礙于武天德的嚴厲,只好不情不愿的遞出手給鐵鉉。
鐵鉉自然不計較張祈臉上的不屑與輕視,他全部的注意都集中在秦挽的手上。
秦挽走在最后,不需探路,也未持兵器,便負責舉著火折照明。鐵鉉感覺到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與自己相握的手松松垮垮的,帶了些不耐煩的味道,似乎對武天德如此著緊有些輕視。
武天德在前頭不緊不慢的帶路,手中的長劍篤篤的敲打著。
行走途中,鐵鉉又聽到了幾聲叫喊,分別來自不同的地方,但具體方位卻很難分清。鐵鉉回想一番,覺得似乎離開了小村以后,所遇之事越來越撲朔詭異。他不懂為什么在不知不覺之間,自己被卷入這些事中,且不能抽身。他明明只想鑄成七彩刀,完成鐵師傅的心愿。
“停下!”武天德突然停住,在他身后的人一時收不住腳,都往前傾了一下,但卻被武天德運功牢牢擋在身后。
秦挽有些嘲諷的笑了起來:“武大俠,你會不會過于緊張了?”
“這里的聲音與別處不同。”武天德邊說邊用手中的長劍點了點前方地面。
鐵鉉注意聽了一下,確實如此,別處的地面敲打起來沉悶且聲音短促,而武天德所點的地方,卻是有輕微的回響,聲音也清脆許多。
“你再試試別處。”秦挽的聲音認真起來:“若真是機關,按理說,就算這種程度的觸碰也會引發才對。”
“秦兄說得有理。”武天德毫不介意秦挽之前的態度惡劣,反而贊同說道。
武天德保持原地不動,身子往前探了點,用長劍仔細的敲打著地面和左右石壁。
鐵鉉感覺到張祈與自己相握的手捏得有些緊,而且似乎有點濕。“張大俠,你是不是害怕了?”鐵鉉善意的關懷道,在他認為,張祈一定是有些緊張,便想著寬慰一下。
“你胡說八道什么?”張祈憤怒的甩開鐵鉉的手。
“可是,你明明在抖……”鐵鉉有些不解,張祈為什么不承認?
秦挽用力捏了一下鐵鉉的手:“別說了,張大俠只不過是手腳虛軟,體力不支……”
“正是!正是!”張祈連忙附和秦挽。
“夜里太過操勞的人都會如此!”秦挽又接著說道。
“你……”張祈氣得暴跳如雷,正想反駁,一旁的紀仙兒卻不耐煩的哼了一聲。
“煩不煩,大師兄在找機關,你們還有心情瞎鬧!”紀仙兒一發話,張祈就乖乖噤了聲。
鐵鉉總算明白自己說話不妥,一時間也不好道歉,只能低頭不語。不過再和張祈牽手,卻是不合適了。
武天德篤篤的又敲打了兩下地面,然后回頭道:“除了那處聲音與眾不同,周圍都很正常,我先走,你們踏著我的步子,小心為上……”
見眾人點頭,武天德便小心的往前踏了一步,跨過那處聲音不同的地面,隨后又用長劍點了點前方,確定無誤后又往前踏出一步。如此,武天德往前跨出三步。
在武天德跨出第二步時,紀仙兒已經跟上,第三步時,張祈也跨過那處疑似機關的地面,踏到了紀仙兒身后。
此時,武天德那里已經與秦挽隔得有些遠了,于是一邊前探一邊提高了聲音道:“秦兄,請把火折遞上前來。”
秦挽遲疑了一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便讓鐵鉉把火折交給張祈,由他拿著,正好可前后照應。
武天德敲了半天,然后大步往前踏了一步……
轟隆一聲巨響,鐵鉉還沒反映過來,便覺得腳下突然空了一半,他下意識就往前跨出一步,揪緊了秦挽的手,可秦挽卻比他掉得還快,整個人都落了下去了,只剩下手還牢牢和鐵鉉相握。鐵鉉立刻回頭去看,只見他身后走過的路面約摸塌陷了二十來尺。由于發生得太快,鐵鉉站都站不直,立刻就被秦挽的體重拉得半跪下去。
秦挽武功不弱,他抬頭看了一眼鐵鉉,便使了把勁,準備借力上去。
就在此時,鐵鉉突然覺得身后傳來一股柔勁。那力道不算大,可他原本已便被秦挽那一扯拉得幾乎要貼近地面,如今這樣便像身在懸崖邊上,要掉不掉,卻被風給捉弄了一把。他連掙扎都掙扎不了,立刻就跟著秦挽栽了下去。
“啊!”鐵鉉糊里糊涂的翻了下去,感覺似乎在空中停留了一小段時間,但落地后卻不覺得疼痛,反倒是壓在了什么上面,頗有彈性。
“你要壓死我嗎?”
等秦挽破口大罵,鐵鉉才發覺他正將秦挽壓在身下。“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還好嗎?”
“不好!”秦挽沒好氣的哼出一聲。“幸虧我用內力護住心脈,否則就算不死,也會被你壓得半死……”
鐵鉉訥訥的想扶秦挽起來,卻被秦挽用力拍開。
“你們沒事吧?”鐵鉉循聲抬頭看去,頂上出現一絲亮光,武天德的臉在火折的照明下顯得模糊不清。
鐵鉉正要答話,卻聽秦挽怒道:“武大俠,你怎么探的機關?”
武天德有些尷尬的抓抓頭發:“我對機關陣法不太擅長……秦兄,你上得來嗎?”
“上不去了,腿摔斷了。”秦挽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