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渝的皇宮之內,初晨的陽光剛剛給它披上金裝,仿佛一切都還在沉睡,整個皇宮都是靜悄悄的,所以宮廷最偏遠的清逸殿里大門吱嘎一聲開啟的聲音都顯得是大動靜。
“皇上……”原本打著哈欠的小宮女沒有想到自己一出門遇見的竟然是皇上,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而站在那里的皇帝并不動身,一旁的管事太監福公公對這小宮女擺了擺手,示意她從一旁自行退下。
小宮女走得慌忙,從衣袖里漏出了手帕都沒有去撿,匆匆就離去了。她曾去前殿幫忙的時候見過皇上,自從被調來這清逸殿之后她便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有機會見到皇上了,因為這里是冷宮,聽說皇帝已然十年沒有來過了。
“皇上,該是上早朝的時辰了……”福公公已經陪皇上在這里站了竟一個時辰了,是侍衛們換班最松懈的時候,不然皇上來冷宮的消息傳出去又是一陣鬧騰。
皇帝白湛的腳動了,卻沒有朝著離開的方向,他一步步的走向那扇還微微開著一條縫的門,福公公的眉頭微微皺著,心里嘆了一口氣,反正這也不是近日最奇怪的事了,自從晉城公主還活著的消息傳來,皇上就異常得很。
白湛對清逸殿并不陌生,他小時候常來,因為他的生母就住在這里,后來他的生母死后他就再也沒有來過,知道十幾年前他成為了王位上的那個人,他也下了一道圣旨將自己的一位妃子送來了這里。
木魚聲輕緩,還伴著些許咳嗽聲,他以為他會看到
一個如他生母一樣滿臉憔悴滿臉怨恨的女子,卻沒有想到她如當年那樣的孱弱,卻比當年更加成熟嫻靜。
她看到了他,眼神里竟然沒有意外,停了手中的木魚卻沒有停止佛珠的撥轉,福公公出聲提醒:“洛妃娘娘……”
白湛阻止了福公公的提醒,他知道面前這個女人不會朝自己磕頭,而他也并不介意,“你先出去吧,朕在這里坐一會兒。”
福公公跟了白湛很多年,自然識趣,輕聲出了門,將房門順手帶上了。
“昨夜朕做了個夢,夢到了些事,想找個人說說,發現這大皇宮里也只有與你說,不會被看成是瘋子,所以朕就來了。”
“我猜到你會來,果然來了。”洛妃一直就坐在那里,沒有去管白湛,十年未謀面,她也沒有想到開口竟然是這句,“這清逸殿雖然偏遠,可只要在這宮里待著,即使不想知道的都是會知道的。”
“我夢到了在淮陵的日子,湖邊的桃花林里,我會在醉亭教你習字,風吹過那片片花瓣落在琴弦上,她彈的是那曲……”回憶動了情,所以白湛沒有再稱自己是朕。
“原來皇上竟然是夢到這些,十年來,日復一日我夢到的只是姐姐絕望的臉,還有她的怨,她的恨……聽聞那個孩子長得與姐姐一模一樣,不知道是不是比姐姐更恨更怨……”
“洛靈……”一時情急,白湛出口制止了她即將出口的殘忍。
已經十年了,白湛沒有呼喊過她的閨名了,舊人
心中總是有些漣漪的。
“殿下,回去吧,我還有經文沒有誦讀,怕姐姐在天之靈不得安息。”洛妃閉上了眼睛,木魚聲又響起,隨著手中的佛珠重新撥轉,她的嘴里念叨著什么。
白湛的眉頭微微皺起,他知道面前這個人是唯一聽得懂他想說什么的人,卻也是最不想聽他說什么的人,曾經她是他府院里最受寵的側王妃,是對他惟命是從愛慕至深的女子,但是他十年前奪得天下之時,她便是這世上最恨他的人了。
因為他逼死了她最親的人。
他看著她平靜的側臉,那一日的畫面其實還很清晰,他一直以為她是柔弱的,卻沒有想過她當著他的面在十步之外喝下了墮胎藥,匕首就握在她的掌心,她的眼里滿是恨,“是你逼死了姐姐,是你一次次讓她陷入了絕望,我下不了手殺不了你,更沒有臉面了結自己去見她,只能殺死你的孩子作為報復……”
想起來身子還是會一顫,他手撐著才站了起來,那一場勝利將他推向了最高處,也是主動最孤獨的地方,他知道自己不該來的。
“如果你還顧念姐姐,請善待那個孩子……”
在他出門之前,洛靈說出的話,不是請求,只是一句勸誡。
緩緩走出清逸殿,對著那朝陽,白湛嘴角一絲苦笑,“朕知道,知道那孩子是回來報仇的,朕也知道很多人不希望她回來,世人以為朕也一樣,但朕等了很久,等她來,只希望她的孩子比她能夠多一份絕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