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來找我,可是莊子那邊又有什么事了?”唐氏緩緩地撥弄著眼前的茶碗,面色沉靜,因著王蓉婉的事情,她近些日子對著李氏一直沒什么好臉色。
李氏似乎一點都不介意唐氏的冷臉,依舊笑顏如花地回道:“莊子那邊好著呢,母親您一點兒心都不用操,我今兒個來尋您啊,是為了婉兒的事情。”
唐氏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淡淡說道:“是婉兒熬不住了,讓你來求我的嗎,雖然她這一個月還算規矩,但我可不打算那么容易就放她出來了,就她那性子和這次闖的大禍,關她個一年半載那都是便宜她了。”
李氏聽完急忙擺手道:“哪能啊,媳婦也覺著母親您罰她罰得對,就該讓她好好記住這次教訓的,媳婦我這次是為了另一件事兒……”
“哦?那還有什么事兒?”唐氏聽著不是為了減輕處罰的事,倒是有些奇怪了,微微抬了眼,問道。
李氏偷偷覷了唐氏幾眼,看她臉色還算好,這才緩緩開口說道:“其實……這次婉兒回來,還有一些事情不敢與您交代呢……”
“莫不是她又闖了什么禍,要咱們給她擦屁股?”唐氏又是有些氣惱地皺了眉頭,語氣不善地問道。
“母親您先別動火,這事兒說來也還算是個好事兒呢,您聽我給您慢慢說。”李氏看唐氏又有些動火了,連忙安撫著,直到唐氏面色稍稍好轉了些,才將王蓉婉與她說的那番話,又添了些有利于她的東西,轉述給了唐氏聽。
唐氏聽完之后,著實沉默了一陣子,直到李氏等得心急火燎,忍不住開口說道:“母親,您看,這婉兒為了護著敬霖,都已然這樣了,她又是一心一意非敬霖不嫁的,您看您就幫她一把唄,好歹她也是您的親孫女兒啊。”
“好一個親孫女兒啊,難道就要讓我這個做祖母的拉下一張老臉,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求自己的女兒,這可真是孝順我啊。”唐氏不怒反笑,那說出的話語中似乎都透著絲絲涼氣兒。
李氏不是沒見過唐氏發火,她骨子里還是很怕這個老太太的,此刻被她這般一說,竟是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說你們母女,處心積慮的就是想嫁進平王府,可你們以為那王府就真有你們想的那么好?”唐氏依舊冷笑著,看著李氏問道。
“若是不好,那您又為何將您的女兒送進去呢?”李氏此刻也是豁出去了,為了自己的女兒,頂著唐氏那凌厲的目光便說道。
唐氏自是也沒想到李氏敢反問她,卻是冷靜下來了,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應該比我清楚,凝兒與婉兒是不同的,若是你對婉兒足夠自信,覺得她能夠在平王府里過得很好,那我老婆子便舍出這張臉去,再為你們去求這一趟。”
李氏頓時便被噎地說不出話來,確實,自己女兒幾斤幾兩她還是拎得清的,那王淑凝她雖是接觸的次數不多,但城府之深她也是感覺得到的,自家的婉兒從小到大沒受過什么挫,那性子可是“單純”得很,怎么能和王淑凝比,但她就不信了,那平王府難道還是龍潭虎穴嗎,自己的女兒嫁過去,還不能好好活了?
“老太太,我婉兒雖然比上上平王妃娘娘,但我這個做娘的還是對她有些信心的,我相信她若是嫁到平王府,一定會好好侍奉夫君,孝順公婆的。”李氏此次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了,是一定要說動唐氏。
“既然你這般堅持,那我便也不再說什么了,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唐氏默默地看了李氏一會兒,終是做了決定,只是那語氣聽上去卻是有些蒼涼。
“那就有勞母親多操心了。”李氏總算是心滿意足了,但心中的信念卻不如來時那般篤定了,有些說不清這樣做對王蓉婉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過了幾日,唐氏挑了個日頭好的日子,帶著林嬤嬤又往平王府去了一趟,本來李氏也想跟著去的,被老太太冷眼說了一句:“若是想跟著一道丟人,你便隨著我一起去好了。”
李氏頓時便有些訕訕了,她其實也拿不準王淑凝到底知不知道婉兒偷跑去尋那穆敬霖的事情,就算穆敬霖沒跟她娘提起,但唐氏這一過去,必定是要坦白的,那到時候,她這個做娘的,確實沒什么臉面。
唐氏這一來一回,再加上中間在平王府耽擱的時間,直到那日頭偏西了,才回到忠勇侯府,李氏一聽聞唐氏回來,后腳就馬上趕到了春暉院。
唐氏正倚在榻上,玉瑩跪在她身前小心翼翼地幫她捏著腿,唐氏的面上一臉疲色,顯然是很累了,看李氏進來,也沒招呼她,李氏倒是也不見外,行過了禮后,自顧自的在下面的椅子上坐了,巴巴地瞅著唐氏,面上的神色又是期待又是緊張,這是怕又像上次王蓉琴那般,無疾而終吧。
過了好一會兒,唐氏那略顯疲憊的聲音才緩緩響起:“這事兒我倒是給你說下來了,凝兒那邊也是應下了。”
李氏臉上明顯地狂喜了一下,但也好在還算鎮定,馬上又恢復了過來,剛要開口詢問,唐氏卻是又來了一句。
“但是……這平王府也給咱們出了一個難題,若是你應下了,這婚事還是算數的,若是不應,那便作罷,就當咱們兩家誰都沒提過這事兒。”
李氏此刻心中正樂著呢,無所謂地回道:“平王府這等高門大戶,難免有些個規矩,咱們便遷就些應了也無妨。”
唐氏冷笑一聲,開口道:“你也別先高興的太早,先聽聽這條件再決定不遲。”
聽著唐氏這般語氣說話,李氏心頭莫名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立馬便恭敬地說道:“是媳婦唐突了,還請母親明示。”
唐氏又是深深嘆了口氣,這才說道:“凝兒給咱們府上出了個難題啊,她的意思是,若是想讓婉兒嫁進平王府,就必須讓敬霖再娶一房平妻。”
“什么,平妻”李氏如遭雷擊似地驚呼出聲,半晌說不出話來,那臉色頓時變得如鍋底一般擦黑,好一會兒,那氣得有些發抖的聲音才又響起:“哪有這等道理,正妻還未嫁過去,就想著要娶平妻了這明明就是欺辱咱們候府啊”
唐氏看了暴怒的李氏一眼,卻是沒有一絲火氣地回道:“老2媳婦,你可莫要忘了,這婉兒若是能成了敬霖的正妻,這個中緣由也不是那么光彩的,這條件人家是開出來了,同不同意,便是你的意思了,你知道我一向都不喜這門親事的,若不是你一再相求,我又何必去丟這個人。”
李氏被唐氏澆了一頭的冷水,面上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掙扎了半晌,才又開口問道:“母親,那媳婦還想問問,平王府想要娶的另一位平妻,是哪戶人家的小姐?”
“是沈家的嫡女,沈青蓉。”唐氏緩緩說出了這個名字,卻再一次讓李氏驚訝地張大了嘴,有些不確定地開口確認道:“母親您說的沈家,是上京首富的那個沈家嗎?”
唐氏依舊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卻是更為刺激了李氏,頗為憤憤不平地叫囂道:“憑什么,他們一介商家,憑什么他們的女兒能與咱們忠勇侯府的嫡女平起平坐,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就憑人家對平王府有用,與他們聯姻,絕對比與咱們聯姻能得到更多的好處。”唐氏冷冷地一句言語,就打消了李氏那怒漲的火氣。
唐氏看著李氏仍然一臉隱怒的模樣,又是打擊道:“你以為凝兒這么容易妥協是因為什么,我就實話跟你說吧,就是因為那沈家是個商賈,沈青蓉實在不適合給敬霖做嫡妻,而沈萬又不舍得自家寶貝女兒只做個妾,這才會一直僵持著,遲遲沒有透出風聲來,咱們婉兒此刻撞上去,倒是正合了凝兒的意。”
這沈家在上京的名頭不小,上京的百姓們無一不識沈家的家主沈萬,此人家里世世代代都為商賈,古代重農抑商,士農工商,這個時候,商人雖然有比普通百姓更多的金錢,但他們的地位卻還是極低的,這沈萬也可以算是其中的異類吧,他自小經商天賦其高,自從執掌沈家以后,原本還只是普通商戶的沈家,十年之內,竟是已經位列大祟朝首富之家。
但沈萬依然沒有滿足,既然有了足夠的財富,自然就想要對等的身份,這時候社會地位最高的當然要屬朝廷官員們了,捐官這一事,便也就勢在必行了,可大祟朝的捐官制度甚是嚴格,在眾多捐官者中,朝廷會精心選拔,只有其中的出類拔萃者才會授予官職,而且只能捐那五品以下的官位,官位越是高,所要捐納的銀錢也越是巨大。
沈萬多年經商,那人脈自是極廣的,自然是毫無懸念地捐得了一個從五品太常,主管祭祀社稷、宗廟和朝會、喪葬等禮儀,也算名頭好聽卻又極度清閑的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