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疾駛,很快便到了候府門前,因著候府上的人并不知曉王蓉婳今日會過來,所以大門之前倒是冷冷清清的,也幸好那門房還算機靈,看見是相府的馬車,便立馬跑了出來,看著王蓉婳緩緩下車來,急忙上前與她行了一禮,方才恭謹?shù)卣f道:“六小姐您過來啦,要不要小的幫您進去通報一聲。”
王蓉婳微笑著回道:“不必了,我今天主要就是來看望夫人的病的,你去忙你的便是。”那門房聞言又是行了一禮,方才退下去了。
王蓉婳帶著兩個丫鬟進了候府,先是熟門熟路地往那唐氏的房中請安去了。
唐氏隨著年歲漸漸大了,精力也越發(fā)不如以前了,這一兩年府上的事基本上也沒怎么再管了,都交給了李氏管理,現(xiàn)在李氏這一病啊,這管家的活計就先由那方氏代管著了,可那方氏本就不是管家的料,李氏病中的這些日子,候府上下自然是一團亂了,本來若是柳宜華沒有懷孕倒還能幫上點忙,可這屋漏偏逢連夜雨,竟真是沒有一個用得上的人,唐氏無法,也只能幫著方氏先料理一些府上的事務(wù)。
王蓉婳到了唐氏所住的春暉園的時候,唐氏正在里頭跟那方氏商量一些家里頭的瑣事呢,知曉她過來了,頗有些意外,便忙讓丫鬟們將她迎了進來。
王蓉婳進到大廳內(nèi),便看到唐氏那頗有些疲倦的面容,但看到她的時候,神色卻是稍稍舒緩了一些,面上露出一抹慈愛的笑容。
王蓉婳給唐氏與方氏請了安后,才在唐氏與她安排的椅子上坐下了,丫鬟們端上茶之后,唐氏才開口問道她:“今日怎么有空過來了,昨兒不是剛忙完兩個孩子的滿月宴嗎,府里頭也應(yīng)該還有許多事情要料理吧。”
王蓉婳微笑了一下說道:“相府里頭有我大嫂在呢,哪容得到**心什么,再說也確實是沒什么事,我心里記掛著祖母和娘,便想早些過來看看。”
一提到李氏,唐氏面上的神色便也有些無奈,搖了搖頭說道:“你母親那邊,你可真得好好勸一勸,總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婉兒既然都已經(jīng)去了,便是再怎么傷心難過也是沒有用的,再說了,她畢竟去的也不那么光彩......”
王蓉婳知曉唐氏對于王蓉婉與平王串通謀反,心中對于王蓉婉的芥蒂還是很深的,雖然孫女死了也總是傷心的,但對于唐氏來說,家族利益永遠是放在第一位的。
王蓉婳便也知趣地不再提那王蓉婉了,而是問道那唐氏:“母親的病情現(xiàn)在如何,大夫是怎么說的,到底嚴不嚴重?”
“說嚴重也不是頂嚴重,大夫說了,你母親那主要還是心病啊,終歸還是要靠她自己慢慢去想明白,咱們旁人也當(dāng)真是無法啊。”唐氏緩緩喝了口茶水,頗有些疲倦地說著,這李氏一病,吃苦頭最多的也是她啊。
王蓉婳自然看出了唐氏的疲憊神色,便笑盈盈地對那方氏說道:“三嬸,最近您幫忙管著這個家,勞累您了,祖母畢竟年歲大了,大事兒還是要您做主啊。”
那方氏卻是微微訕笑了一下,經(jīng)過這次管家,她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才不過幾天的時間,就已經(jīng)被那些個雜七雜八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了,也終知曉自己不是那管家的料,有些慶幸原先沒從李氏手中搶過這活了,現(xiàn)在聽著王蓉婳這般說著,還頗有些苦惱呢,她可也真想那李氏早些好起來,好接回這管家的活計,便也是無奈地與王蓉婳說道:“婳兒啊,你三嬸我這人就是一根筋,當(dāng)真沒什么管家的能耐,要不是這些天母親幫襯著我,這候府上下可就算是要亂套了。”
王蓉婳看著方氏一臉苦惱的模樣,真是有一股子強烈的維和感,想當(dāng)初是誰總是要跟李氏爭那管家的權(quán)利,現(xiàn)在這權(quán)利到手了,卻又巴不得趕快脫手,看來女人當(dāng)真是一種善變的動物啊。
“行了,我這不是還能幫得動,就多幫你一下嗎,那老2媳婦也不可能一直病著,等她病一好你就又可以繼續(xù)過你那清閑日子了。”唐氏看著方氏滿嘴的牢騷,也是頗為郁悶地與她說道,這個媳婦兒不僅不能幫她的忙,還要她操勞,她最近也是心力交瘁了啊。
王蓉婳識相地不再說這些了,而是起身與那唐氏行了個禮道:“那婳兒便先去看望一下娘親了,我心中還是很擔(dān)心她呢”
“那你趕緊過去吧,好好開導(dǎo)開導(dǎo)她,可別再讓她這般郁郁下去了。”唐氏也對著王蓉婳拼命揮了揮手,就指望著她能讓那李氏恢復(fù)精神呢。
王蓉婳又是對著方氏行了一禮,這才離開了大廳,熟門熟路地便往李氏的院子走去,進到她院子里的時候,外頭有個丫鬟早早就等在那里了,王蓉婳認得她是李氏身邊的翡翠,她見王蓉婳進來,立馬迎上前來行了個禮,有些急促地說道:“一早便聽門房說六小姐您過來了,奴婢就一直在這兒等著您了。”
“我娘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身子可是還好?”王蓉婳也不多廢話,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馈?
翡翠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頗有些傷感地說道:“自從知曉五小姐那件事兒以后,奶奶她就病倒了,大夫雖然開了藥,也每天按時地在吃藥,可這身子就是不見好,每日里三餐吃的也很少,奶奶這一天一天瘦下來,咱們這些做奴婢的,心里頭都可心疼了,但又沒什么辦法,能來勸的都勸了,可奶奶卻還是這個樣子。”
王蓉婳的眉頭也深深皺了起來,她倒沒想到李氏竟會這般嚴重,對那翡翠做了一個手勢,便說道:“行了,我大致了解了,你快帶我進去吧。”
翡翠點點頭應(yīng)承了,一邊在前頭帶路,一邊說道:“奶奶還不知曉小姐您過來了,若是一會兒看到您,定會很開心的,她最常念叨的就是您了。”
王蓉婳的面上的神色微微柔和了一些,知道自己還能對李氏有些影響,那等會兒的勸解,或許還能有些成效。
幾人很快便進了李氏的臥室,王蓉婳看到躺在床上的李氏,形容比上次見消瘦了許多,似乎沒發(fā)現(xiàn)她們幾人進來,眉宇間滿是郁色,臉色也微微泛著那種不健康的蒼白,正雙眼無神地看著窗外,不知曉在看些什么。
翡翠剛要開口說些什么,就被王蓉婳阻止了,揮了揮手讓她下去,自己則是輕手輕腳地慢慢走了過去,卻不是往床邊的方向,而是徑直走到窗邊,將那扇半開著的窗戶輕輕關(guān)了起來,而后才回頭看著面露驚詫神色的李氏,對著她柔柔一笑道:“娘,外頭天寒,這般開著窗戶,很容易著了風(fēng)寒的。”
李氏也是驚訝了一下子,而后那皺起的眉宇微微有些舒緩,慈愛地開口道:“你怎么過來了,也不讓丫鬟通報一聲,身子都好了嗎,這么大的人了,總是像個小孩子似的,讓娘為你擔(dān)心。”
王蓉婳甜甜一笑,走到李氏床邊坐下,輕輕握起她的手埋怨道:“娘還說我呢,怎的自己的身子也不保護好,這才沒幾天呢,就得了這么重的病,您看我現(xiàn)在可是生龍活虎的,您卻病懨懨地躺在床上,該擔(dān)心的是我這個做女兒的才是。”
李氏頗有些苦澀地笑了笑,幽幽說道:“我這一輩子,當(dāng)真是活得失敗至極,連自己的女兒都教導(dǎo)不好,讓她落得這般一個大逆不道,年輕慘死的下場,你說,我還有什么資格告訴別人我是這五個孩子的母親呢?”
王蓉婳安撫似地握緊了李氏有些冰涼的手,柔聲寬慰道:“娘,您千萬別這般說,五姐姐的事情并不能怪你,只是......意外罷了,我相信她那一刻已經(jīng)是后悔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不然也不用那般來贖罪了,最起碼,我很感激她,是她救了我一命,我才能繼續(xù)這般坐在這里與您說話。”
李氏聽到王蓉婳這般說,卻是更加內(nèi)疚地看著王蓉婳說道:“可若不是她,你也不會深陷那虎狼之地,還連累了惜言也跟著差點一起遭罪,還有我那兩個小外孫,若不是敬霖的幫忙,也是兇多吉少啊”
王蓉婳沒想到李氏會知曉地如此多的內(nèi)情,低著頭思索了一會兒方才又說道:“都是已經(jīng)過去的事情了,何必還要計較這么多呢,凡事不是還要向前看嗎,想想現(xiàn)在平王也已經(jīng)定罪了,我與惜言還有兩個孩子都好好的,那些個不開心的事情不是要早早忘記嗎,五姐姐去的時候,我就在她身邊,我能感受到她的懺悔之心,吾非圣人,孰能無過呢,便讓一切都塵歸塵,土歸土,不是很好嗎?”
李氏聽著王蓉婳那循循的話語,無聲地嘆息了一下,方才說道:“從小到大,你都是這么個什么都不計較的性子,即使是吃虧了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以前我虧欠你太多太多,婉兒欠你的也不是一點兩點了,想來這一輩子,我都是還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