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騰’的顛簸了一下,方爾從迷迷糊糊的夢境中醒過來,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眼眶,眼角有些溫?zé)岬囊后w。
她躺在臥鋪狹窄的床上面,夜還是墨一樣的濃重。方爾努力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周圍的事物,可眼前混混沌沌的什么都看不清,腦海里還是剛剛夢里面林森擁著她的畫面,直到火車狂吃狂吃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拉回來,方爾才想起自己正身處在前往西南地區(qū)的火車上邊。
露在外面的手臂涼颼颼的,空氣中是凌晨特有的陰冷。方爾把手縮回被子里,有那么一瞬間車廂外照進來一束光,亮堂堂的,讓她看清上鋪的床板,應(yīng)該是鐵路邊上的路燈灑進來的光。
這個檔口,方爾突然有些近似滑稽的笑了笑。她好像并不是這大學(xué)三年沒有去旅游過,就挑最近的說,她不是還和林森一起上節(jié)目公費旅游來著嗎?只是那種旅游太過形式化了,以至于她根本就沒拿那幾次當(dāng)做旅游來看過,不過怎么說,她也是見過世面的不是嗎?
方爾往外頭看了看,天邊和山沿連成了一線,暗暗的沒什么太光,她摁亮了手機想看看時間,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上面沒有任何的消息通知,連平時躲都躲不掉的垃圾廣告信息都沒有,她愣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的手機屏幕鎖,劃拉開,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她沒有在意,又打開數(shù)據(jù)網(wǎng)絡(luò),點開幾個社交軟件。
火車上信號很不穩(wěn)定,手機屏幕中心的那個圈一直轉(zhuǎn)啊轉(zhuǎn)啊,就是刷新不出來,最后干脆顯示了網(wǎng)絡(luò)錯誤無法刷新,方爾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又把手機屏幕電源鍵摁了一下,照在她臉上白花花的光一下就沒了,方爾這才想起,自己還不知道現(xiàn)在的時間,她再一次摁亮手機,掃了一眼上面的數(shù)字,連屏幕鎖都沒有解開,又關(guān)上了。
三點十二分,九月十八日,星期三。
方爾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又合上眼睛的,耳邊伴隨著火車碾壓過鐵軌的聲音,還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慢慢的進入夢中。
她又做了一個夢,一個和之前一模一樣的夢,并且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她之所以這么清清楚楚的明白是在做夢,是因為林森說話的聲音和表情,都是在現(xiàn)實中絕對不會出現(xiàn)的,至少是在她面前。
她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一切發(fā)生,又感受著一切的心驚肉跳。
夢里面,她罕見的一臉高冷,踩著一雙十厘米的高跟鞋走在路上,迎面突然就被人帶進了懷里,她看不見林森的臉,卻能夠聽見林森的聲音,他說啊,“思思,你不要生我氣了,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
方爾心里焦灼啊,她使勁兒拍林森:“我是爾爾啊,我不是思思,思思是誰啊?”
畫面陡然又跳到了臥室里,林森半,裸的趴在她身上,把方爾摟在懷里,腦門上滲出來細密的汗,林森懷里的那個方爾應(yīng)該是睡著了,雙目緊閉,她仿佛能嗅到空氣中曖昧的味道。方爾極少做這樣的夢,饒是在夢里面她也覺得不好意思,她努力掙扎著想要從夢中醒來,又聽見林森像是在念咒語似的在她耳邊上念著一個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思思……思思……思思……
方爾陡然從夢中驚醒,入目還是一抹眼的黑,漸漸適應(yīng)了之后能慢慢的看清楚物體的輪廓,她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五點三十八。
幾乎所有的乘客都還在睡著,呼吸的聲音漸漸弱了,過道里有一個抱著小孩兒的女人路過,刻意放輕了腳步,向著走廊盡頭的廁所。
方爾睡不著了,索性起身。因為她是中鋪,床與床之間的間隔很近,她抬不起腦袋,睡覺的時候只脫了一件雙層的灰色外套,半弓著腰,窸窸窣窣套上外套,輕手輕腳的從床上下來,坐在了挨著過道那一邊的位置上面,透過火車上厚厚的玻璃窗看外面的天空。
可實際上她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與天相接的地方冒出來一圈光亮,圍繞著山脈,將天與地劃分開。
夏天最熱的那一股氣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從身邊穿梭過了,天氣已經(jīng)漸漸轉(zhuǎn)涼,連楓葉
都開始慢慢變黃了。
方爾覺得有些冷,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像個小孩子似的從窗戶上哈了一口氣,可能是因為窗戶外的溫度還很低,窗戶上迅速接起了一層白霧,又很快的散開。
大概還有六七個小時,就要到達目的地了。出這么遠的門,那個人,他會擔(dān)心嗎?會來找自己嗎?會給自己一個電話嗎?方爾想,他要是喊自己回去,她一定用那種兇神惡煞的口氣兇他,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回去,他算是老幾,憑什么管她的事。
……
林森耐著性子,第五次敲響姚嘉遠的房門。
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潤,他清了清嗓子:“趙小姐,麻煩你開下門,我有事想要當(dāng)面和你聊聊。”
“滾!”露露摟著被子跳腳,“我沒什么跟你好聊的!”丫的始亂終棄也沒見這么快的,那個宋思喬不是回來了嗎?他還來干什么?冷嘲熱諷啊!方爾那個獨家采訪看的她差點落淚,放在三個月前她是決計不敢和自己偶像這么說話的,可三個月前她也不敢想有一天林森會站在自己家門口。
林森頓了頓,苦笑了一聲:“能讓我進來說話嗎?在外面有些不方便。”再敲下去難免不會有人控告他擾民。
露露又齜牙咧嘴的罵了幾句狠話,到底是把人給放進來了。她冷意看著林森在自家沙發(fā)上落座,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容。
“大明星,有什么事嗎?”算起來兩人也不是第一次正式見面了,可總歸不熟,沒面對面的時候還好,露露還能大放厥詞,這一下見了面,露露反倒是收斂了些,不過想起今早上看到的視頻,她就感覺一股邪火直往腦門子上沖,憋都憋不住。
“爾爾是不是在你這?”一邊說,林森取下口罩,探了一眼室內(nèi),像是一個在尋找蛛絲馬跡的偵探。
露露的火又蹭蹭蹭的往上冒了:“關(guān)你屁事啊!爾爾在不在和你有關(guān)系嗎?大清早我還沒有洗臉?biāo)⒀溃闊┠阌惺抡f事,沒事滾蛋!”
她的話說的很不客氣,林森的臉也是一陣發(fā)熱,可屁股就像是和沙發(fā)黏在了一起似的,他挪不開步。
兩人之間的氣氛僵持了三十秒,林森再一次開口。“你是爾爾的朋友是吧?”
“廢話。”露露翻了一個白眼。
林森也不介意,繼續(xù)說道:“我想找她談?wù)劊F(xiàn)在,是不是在你這里?”
露露只感覺胸腔里面的那一把火越燒越烈:“說過多少次了,不在!方爾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真心拿她當(dāng)過女朋友嗎?都說吵吵合合,可哪一次分開不是她自己灰溜溜的回來的?是不是用來當(dāng)做另外一個人的替身的人,就不知道疼了?人心都是肉長的!還有,你們現(xiàn)在啥關(guān)系都沒有了,你知道自重兩個字怎么寫嗎?既然你心中有一道白月光,就不要耽誤人好好的姑娘家好吧?謝謝!”
林森被她幾句話刺的張不開嘴,苦笑了一聲,他總算是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目光定定的看著露露,又回頭掃了一眼,沉聲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說完,他轉(zhuǎn)身出門,隨手拉上門,門快要合上的時候,他聽見露露說了一句:“你哪里是對不起我啊。”
是啊,他哪里是對不起趙露露啊,他對不起的人,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個——方爾。
姚嘉遠搓著手臂從臥室出來,一臉憋不住笑的表情看著露露,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臉蛋:“我媳婦兒還真厲害,三言兩語就把人打發(fā)走了,那架勢,都快趕上諸葛亮舌戰(zhàn)群儒了。”
露露朝著他的屁股就是一腳,似乎是剛剛那點氣還沒有發(fā)泄完:“滾!”
姚嘉遠摸著屁股真滾了幾步遠,眼神突然掃到什么,視線被吸引著過去,表情有些怪怪的。露露心情不好,見他一副裝神弄鬼的模樣氣鼓鼓的說了句:“看什么呢?”
“爾爾……”
露露果然嚇了一大跳,立馬回頭:“她不是走了嗎……握草,丫的你逗我呢!”她身后哪里來的什么方爾,不過是一張沙發(fā),上面擺著幾個和沙發(fā)顏色極不協(xié)調(diào)的抱枕。
她朝著姚嘉遠又是一腳過去,誰知姚嘉遠一個閃身,她一腳就踹空了,身子隨著她用力的方向摔了出去,就在她一個激靈要去抓最近的物件的時候,姚嘉遠攔腰把她抓住了,兩個人被慣性帶著滾進了沙發(fā)里。
露露心里氣沒笑,拉著姚嘉遠的手又要一通咬,姚嘉遠卻及時打住她,留下了自己手臂上的那幾塊肉。
“林森肯定還會再回來。”
露露拿眼睛瞪他:“你說回來就回來?你以為你是神棍啊,還能預(yù)知未來?!”
“不是,方爾的抱枕在那里,他肯定以為我們在騙他。”
露露回頭去看,果然看見了兩個方爾的抱枕,正不老實的躺在沙發(fā)上,而他們倆現(xiàn)在的位置,正好是林森剛剛坐的地方,也就是說,林森肯定看見了那兩個抱枕,并且確認方爾就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