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婢女得意地叫聲中,絹娘的嚶嚶哭泣聲不時傳來。
聽著里面的雞飛狗跳,馮宛蹙眉,“進去吧。”
“是。”
馭夫甩動鞭子,忍不住對馮宛說道:“夫人,那左兒說話招人厭呢。”左兒,便是跟嫵娘走得近,正在里面尖聲叫囂的那個婢女。
馮宛沒有回答。
當她的馬車長驅直入進入府門時,府中吵鬧哭喊的眾女同時一靜。
回過頭來,見到下車的馮宛,左兒抿了抿嘴角,看向嫵娘。嫵娘則腦袋昂得高高的,瞟了一眼馮宛便不再理她。
雖是想著這夫人沒什么好怕的,可不知為什么,嫵娘也罷,左兒也罷,這時刻都閉上了嘴。
馮宛朝院落里看去。
哭泣著用手帕捂著臉的,是絹娘,一臉氣憤不滿的是眉娘。在她們身后,弗兒和另一個婢女都低著頭一動不動的。
大搖大搖坐在院落里,架式擺得十足的,是嫵娘,左兒站在她的身后,正頻頻打量著馮宛。顯然她也知道,剛才她的叫囂聲,馮宛定然聽了個十足。
看到馮宛衣袖飄風,寧靜而平和地朝自己的房間走去,竟是對這一院落的人置若罔聞。左兒扁了扁嘴,絹兒哭泣的聲音更大了。
眉娘是個性子急的,她盯著馮宛,見她沒有理睬地打算,便扭著腰朝馮宛急急走來,喚道:“夫人?”
她走到馮宛面前,連聲道:“夫人,你可得替我和絹兒做主啊。”
眉娘叫得急,語氣也有點亂。
望著她臉上的淚痕,馮宛雙眸明澈而淡然。從懷中掏出一片金葉子遞給眉娘,馮宛在眾婢妾的愕然中吩咐道:“看這天,好象要下雨了。你去多購置一些柴火和糧草吧。”
眉娘瞪大眼,傻傻地看著手心的金葉子。一時都不知道說什么的好。
倒是后面,嫵娘恭敬中有點高昂的聲音傳來,“不勞夫人操心了,這等小事,嫵娘早就做好了。”
她昂起頭,笑得很燦爛,“我那幾家店鋪里,糧多的是。”
她的聲音高昂響亮,馮宛卻似沒有聽到一般,只是望著眉娘,淡淡說道:“去吧。”
嫵娘見狀,嘴扁了扁,低聲嘀咕道:“不是說沒有錢的嗎?這金葉子哪里來的?”
她的聲音雖小,馮宛等人仔細聽,卻也聽得到。
這一次,馮宛深深地盯了她一眼。
在眉娘等人的期待中,馮宛低而清脆的聲音傳來,“夫主日夜奔波,正是需要用度時。”頓了頓,她微笑道:“若是嫵娘你真能解去夫主的后顧之憂,卻也有功。”……
沒有人會想到馮宛會這么說話。
眉娘呆了,絹娘也停止了哽咽。嫵娘更是瞪大雙眼,昂起的下巴都忘了收回。
直過了一會,嫵娘才清醒過來:這是夫人的承諾,她說我有功!
驚喜交加中,嫵娘朝著馮宛盈盈一福,大聲道:“夫人說的是。”揚著嘴,她歡快地想道:沒有想到夫人這么沒有脾氣……我一定要把那糧食買賣做好。我就去準備,那些留著的錢帛也全拿出來。三個月,最多三個月,我一定要成為二夫人!
馮宛望著嫵娘,目光掃過她眸中跳躍的精光,掃過她得意的眉眼,轉頭離去。
馮宛走后,院落中還安靜了好久。
志得意滿的嫵娘,也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再鬧什么,她帶著左兒,急急出了府門。
而眉娘和絹兒在愁眉苦臉一陣后,拿著那片金葉子,也出了房門。
府中安靜了。
轉眼五天過去了。
這五天中,因忙于陛下的生辰大事,趙俊一直忙碌著,便是晚間也不得歸府。
嫵娘也是,她急于想做出成績來,這幾天也沒有時間挑刺說是非。
至于眉娘用那一片金葉子購置的糧食柴火,被馮宛置于偏旁閣樓后,便沒有再理會。
又是兩天過去了。
這天一大早,天空便起了綿綿細雨。
馮宛坐著馬車,找到曾老叔。在知道他把一切都準備好后,吩咐他住到破寺中,就近守著。順便叫曾秀的那些朋友過來,供吃供住,順道給看著柴火。她還說,如城中柴火緊張,價升五倍時,便可以出售。
這時代,家家戶戶都要用柴火,通常而言,大戶人家總是要備些這個的。只有一般的府第和庶民,才習慣購個三五天的,用完了再購。
在柴火成了必須品的時代,十幾二十片金葉子的柴火,那是一筆很大的財富,多叫幾個人看管,也是正常。
馮宛一回府,綿綿細雨,突然變成了傾盆大雨。
這一場雨,直下了一天。
第二天,依然是大雨傾盆。
嫵娘有點急了,坐在馮宛的房中,依稀可以聽到她中氣十足的聲音,“這鬼天氣,還下什么下?”
做過農活的左兒在那里勸著,“秋后的雨,最大也只有這般大,估莫明天就會睛了。”
“睛了就好,再這樣淋下去,我還怎么做生意?”
這天晚上,趙俊依然沒有回來。
第三天,依然是傾盆大雨。中間雨小的時候,嫵娘抽空出了一趟店鋪,回來時半邊身子淋透,臉色也不好。
第四天,雨是小了,可連續下了一整天。
一陣敲門聲傳來。
見到沒有人理會,嫵娘有點焦急地喚道:“夫人,是我,嫵娘,我有事找你。”
門后,馮宛打著哈欠和睡意的聲音傳來,“說罷。”
睡睡睡,一天到晚睡睡睡!嫵娘暗中罵了幾聲,提著聲音叫道:“夫人,雨這樣下個不停,我進的梁栗都要發芽霉爛了,可如何是好?”
她叫出一陣,馮宛嘆息的聲音傳來,“這個,我也不知道啊。”
嫵娘呆了。
她也知道,這事問夫人,純是多余。可郎主不在家,她除了與夫人商量,又能跟誰說呢?那邊的眉娘和絹兒,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都帶著幸災樂禍呢。
咬了咬牙,嫵娘拂袖離開。
第六天時,一大早,天空雖然陰著,雨卻是停了。
一陣歡呼聲中,左兒大呼小叫的聲音傳來,“我說有的人啊,就是喜歡嚼舌頭。呸!幸虧老天開眼,這不雨停了?”
那聲音叫過后,似乎有人說了一句什么,只聽得左兒哼道:“夫人?我家主子也會是夫人,她可不是一個空擺著的!”
這話語,句句刺著的,可是馮宛。
弗兒小心地看了一眼銅鏡的馮宛,忍不住說道:“夫人,她們太無禮了!”
馮宛淡淡一笑。
第七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