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先是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周櫻,發瘋似得沖過來將她抱在懷里,腳步虛晃的往床榻邊去。 最快更新他輕柔的將周櫻放在床上,沖著門口狂吼著叫大夫,馮管事聽到動靜急匆匆的趕過來,就看到東廂房外橫七豎八的躺著的一堆人,身旁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嘔吐物,神色一稟。
“發生什么事情了!”馮管事也慌了神,沖進去房間。瞬間被房間里凌亂血污的環境嚇的一愣。
沈傲正在幫周櫻檢查傷勢,連頭都沒有抬:“去叫大夫,快去!”他疾聲厲色的一邊吼著,手抖得厲害,整個人都有些失控。
靈兒一直很安靜,沉默的看著一切的發生。馮管事應承著,跌跌撞撞的出門還憂怨的看了靈兒一眼。當著沈傲的面也不敢多少什么,又看了靈兒一眼后,快步走了出去,這次她可真的是犯了死罪,周櫻可是陳國公主。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就連沈傲也難保護住她了…看來是兇多吉少了。
周櫻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腰帶,不讓沈傲解開,一邊痛苦的呼喊著:“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沈傲…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快去叫大夫!”他最后的發出的那個音節都已經失聲,只是張著嘴大口的喘著氣。他急的滿頭都是汗,可是卻只能干著急。看著周櫻痛苦的樣子,他急的跳腳,卻無從下手,他哪里都不敢碰,哪里都不敢動。
靈兒漠視著內心的劇痛,還是揚起了一個笑意。她終于知道自己輸在什么地方了,她永遠都不可能成為周櫻這樣的人。
沈傲,也許不會是一個好丈夫。但是他絕對會是一個好爸爸。
她突然覺得難過,為了沈傲難過。他是多么的在乎周櫻的孩子!如果可以…她希望他永遠都不要知道。至少這樣,他會覺得周櫻會是一個好妻子。他們之后,還會有很多的孩子。
她想著,慢慢的加深了笑容。
周櫻的哭喊聲慢慢的小下去,她緊緊的拉住沈傲的手,生怕一松開他就消失:“沈傲…對不起…”周櫻的淚水簌簌的往下落,哭的心碎斷腸:“是我沒用…我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她用眼睛一指靈兒。
沈傲這才發現一只默不出聲,一臉冷漠的站在一側的靈兒。
這個時候,她居然還能一臉淡漠的看著他們,她居然還笑的出來?他剛來的時候從外面已經看的很清楚了,這一次,她還有什么話說?
靈兒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笑意,她一點都不怨周櫻,一點也不。bsp;她沒有發出聲音,而是用唇語對周櫻說:“照顧好他!”
她的連最后的一個字都還沒成型,沈傲已經沖過來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啪”的一聲,她覺的臉上火辣辣的疼。沈傲的手一點都沒有留情,她的頭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鮮紅的鮮血從額頭順著臉頰流下。她癱軟在地上,一聲不吭,卻還保持著微笑。
“為什么…為什么…”他惡狠狠地質問她,一把抓住她衣服的領口將她提起來:“告訴我,為什么!”沈傲的眼睛通紅,滿臉的猙獰。他的額頭上青筋暴起,樣子害怕極了。
周櫻已經做足了防備,死死的抓住被角,戒備的看著靈兒,她不會給靈兒任何一個開口解釋的機會。
靈兒腳夠不到地,只覺得快要窒息。她憋得滿臉通紅,艱難的從嘴里吐出幾個字:“見不得…你們好…”她覺得已經無法呼吸,沈傲已經反手掐住她的脖子。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在看的,可還是沒忍住。再看一眼吧,有生之年,這個男人曾經用命救了她。
即使在她臨死的時候,她還是不舍。可是,她寧可他恨她,都不要他不要在記得她。那種生離死別的痛苦,她嘗試過,死了的人倒是一了百了,可是活著的人,每日都是活在自己的悲痛中。絕望,比死了還要痛苦。
雖然她并不是很確定沈傲的心里到底是否還有她。但是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不能鋌而走險。
她看盡了他的眼眸深處,那曾經皓齒明眸如今正陰冷的如無數的刀子一般的一刀刀的捅在她的心上。他看到她的影子在他的眼眸中破碎,她知道這一次,他真的深深的傷了。他的眼里再也不會有她的樣子。
她緩緩的閉上眼睛,那個曾經在梧桐樹下她弱小的身影還曾在他的眼里散著晶瑩的光輝,如今…
她呼吸一滯,覺得下一秒脖子就要被他拗斷了!
周櫻徒然的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靈兒,松了口氣,又躺再床上。
大夫匆匆的門外進來,看到沈傲正掐著靈兒的脖子。嚇的腳步一頓,撞到了身后的門板上。聽到沈傲一轉頭,松了手:“干什么,還不快去看?”
靈兒重重的落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她不停的咳嗽,氣還沒有喘運就聽到屏風后面,沈傲暴怒的聲音:“把她給我拖出去!”
她被隨著馮管事一起同來的下人拖出去,仍在門外。她從臺階上滾落,停下來的時候覺得天旋地轉。她本想撐起身子,卻痛的全身一絲力氣都沒有。可能覺得她趴著的姿勢很不敬,她又被人提來跪在地上。
她跪在地上,等到眼前的黑暗散去,才看清了周圍。幾乎是所有的下人都聚攏到了東廂房,靈兒居然不知道原來沈府居然又這么多人。路婆婆吩咐人將中了毒的人趕緊送回房間,安頓好一切才過來看靈兒的傷勢。
路婆婆還是不相信她會這么做,蹲在靈兒的身邊皺眉看她,拿出身上的絹帕幫她擦拭額頭上的傷口。血混著泥土將頭發黏在她的蒼白的臉上,可是她的眼中卻沒有一次畏懼,并且十分的坦然。
路婆婆正要開口說話,卻被靈兒一把握住雙手,她眼睛眼神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她沖著路婆婆微微搖了搖頭,哀求的看著她。
“孩子!你這是何苦呢?”路婆婆流了淚,慢慢的捧起她的臉。她的半邊臉紅腫的厲害,嘴角也有血漬。
靈兒彎了彎眼睛,勉強扯出一絲笑意,低低的在路婆婆耳邊說:“我不悔!”她身子一晃,路婆婆趕緊扶住她。她緩和了一會,才推了推路婆婆:“回去吧,不要看!”
沈傲從房間里沖出來,眼中都帶著熊熊的怒火。馮管事撲出來抱著他的腿,苦苦的哀求:“少爺,息怒…息怒呀…”他不是想救靈兒,而是就算處決也需要官府,她…不能死在沈府!
沈傲一步步的走向靈兒的身邊,沉重、緩慢。怒氣隨著緩慢而來的腳步消散了許多,但卻依然恨得握緊拳頭,看著垂頭跪在地上的女人,這個是他豁出命都要保護的人。如今,他終究是自食惡果。他就不該相信她,不然就不會孩子周櫻跟他的孩子。
她額頭的傷口還在流血,她垂著頭一言不發。像是在等待沈傲的宣判。
他…總是不相信她,對他來說,她只是一個背叛了他的女人。永遠都是…
他偶爾也會心軟,但終究還是充滿了對她的厭惡和懷疑。
她低著頭,先是看到沈傲的靴子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她不想在看他了,就要死了,她不想在看他那么怨懟的眼神。
頭頂傳來一陣劇痛,她一疼,被沈傲扯著頭發迫使著她看向他。她一聲不吭的忍受著劇痛,她在也不會在懼怕他兇狠的眼神,這份孽緣今天就要結束了吧!
他眼中一絲憐憫都沒有,看她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仇人:“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知道嗎?”
她沉默,她知道,她當然知道,當那個大夫走進來的時候,那熟悉的面孔她就已經知道了。
沈傲冷,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往后一扯:“我救了你,你就是這么對我的?”他狠狠的一甩手,她又落入地上。卻在也沒有力氣站起來,她躺在冰冷的地上,茫然的盯著眼前的地面。她永遠都不必在向他解釋了…
“我不會殺你。”他極盡嘲諷:“你送去給安俊秀的信,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吧?”他突然笑的有些邪惡。
靈兒有了反應,眼珠子轉到一角疑惑的看著他。他怎么會知道的?
他戲虐的看著她,她此刻的這種神情讓他覺得很滿意:“你真以為我那晚跟你說的是真的排兵布陣的方法?”他冷哼一聲:“我若是得勝回朝,還需要謝謝你呢!”他突然大笑起來,有些冷酷:“我要留著你的命,讓看看安俊秀是怎么死在我的手里的!”
她閉上眼睛,了然了一切。原來,他一直都在試探她!
他重重的一跺腳,冷哼一聲。揚起的灰塵染了她一臉,她沒有動,眼神暗了下去。
看著她失落的眼神,他突然心中一陣狂躁。她是為了安俊秀而傷心嗎?
她問自己,心疼了嗎?他明明有種莫名報復的快感,可是就只有那么一瞬間。然后心里只剩下茫然的空洞,什么都沒有了…
他是多么的想要相信她,可是她呢?他那晚在她耳邊故意說了要如何對付安俊秀的方法,第二天她就那么急不可耐的找人送信給安俊秀。
他…怎么還能相信她?
“把她給我扔出沈府,我永遠都不想看到她。若是她在出現在沈府的附近,就打斷她的腿!”他不怕她去告密,他要的就是在戰場上真真正正的贏安俊秀一次。前仇舊恨,就只此一仗。
她被扔在離沈府很遠的巷子里,三天三夜沒有任何人經過。她昏昏沉沉的有時候醒來是漆黑一片,有時候醒來了是艷陽高照。她都以為自己要死在這里了,再睜眼的時候,突然感覺身子很暖和,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猛的睜開眼,便看到白靜正在自己的一旁抹著淚。見她醒了,白靜非但沒有停止哭聲,反倒哭的更加厲害。頭上被包扎過,身上也換了干凈的衣服。她一抹胸口,松了口氣,還好還在。
起身的時候,只覺得一片眩暈。
白靜說是因為昏迷了幾天的緣故又加上之前的身子一直孱弱,才會如此虛弱。
靈兒淡淡的笑著,并沒有解釋。她的身子,她心里清楚。
白靜從來都是藏不住話的,見她醒來。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她不是責問,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她那么深愛沈傲,居然會背叛她。
靈兒的垂下眼瞼,滿臉的哀傷,默默不語。本來還有些憋氣的白靜,再也不忍心勾起她的傷心事。
在白靜的住處住了幾天,她勉強的能下地的時候,就迫不及待的跟白靜告辭。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情況,她不想任何一個人因為她的離去而感受到悲傷,她從來就是一個被命運拋棄的人,她只想在剩下的日子里,獨自一個人靜靜的離開。
她回到那個曾經和沈傲一起住過的客棧,老板見了她還笑著打招呼,問她怎么一個人來了,那個長的俊俏的少年呢?
她去過,那個曾經跟沈傲一起逛過的市集,羨慕的看著一對牽著手從她眼前走過的小夫妻。
她獨自回到護龍山莊,她沿著中堂一直走到自己曾經住過的房間。她還記得那一晚,她穿著大紅喜服紅霞滿臉,腦海里都是與他幸福的未來。他用喜桿挑起自己的紅蓋頭,她一下就撞進了他好看的眸里。
她站在曾經和沈傲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那個時候他眉眼間透著一股妖嬈的美感。她淺淺一笑,想起來在溪水邊,沈傲一把摟過差點摔倒的她。他說:“你調戲我,該怎么賠?”
寂靜的夜晚里,她獨自忍受著寒風,在松荒山上。她癡癡的看著樹林里發呆,眼前是龍銀面具下那雙絕美的眼睛。
她用手拂過面頰,早已經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