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常年漆黑的山洞里傳來粗獷的男聲,頓時燈火通明。
林措這才看到自己手上的鮮紅色液體,那是漿果的汁液,帶著腥氣。
他們三人剛好躲在拐角處,沒有被看到,也不敢再露頭,怕撞上一場尷尬對視,可是小水卻突然沖了出去。
“我們沒有被發現吧,你出來干啥?”林措小聲嘀咕著。
“是你啊,水蛭叔!”小水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眼神通紅地看向那個癱坐在地的中年人,貓頭鷹就落在他的手臂上。
剩下的兩人默契地在拐角處沒有動,他們不出現,那就是尸派內部矛盾,
他們一出現,那可就復雜了,不知道會不會把祁家也卷進去。
小水直接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那中年人“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回蕩著整個山洞,不知是驚嚇了多少蝙蝠,內里有無數只蝙蝠從深處往外涌,頭頂密密麻麻的黑色動物狂躁地翻飛著涌到這里,這是那個水蛭叔出手了嗎?
蝙蝠環繞在小水周圍,揮著翅膀,爪子在他身上抓撓,小水絲毫不懼,身側的美尸小風箏豐盈起來,變成一個漂亮可愛的小姑娘,長袖揮舞著替他驅趕這些蝙蝠。
那小姑娘大眼睛水汪汪地,一笑就是兩個月牙兒,甜美喜人,此時臉上倒是凝重了很多,護在他周圍,有些吃力。“安妮,不用了。”他牽住她的衣袖,淡粉色的衣裙被抓破了,安妮的臉上也有幾道血痕。
“水蛭叔,你以為這樣能傷得了我嗎?”他一見面就毫不猶豫地對自己這個親侄子出手,也讓小水更加相信,當年的事是他做的,就是他,殺害了自己所有的親人!
“傷不了你嗎?”水蛭看著蝙蝠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卻沒有進一步感染,神色慌張起來,“你,你竟然,”
“我竟然做出了解藥,”小水笑著揚揚手臂,抓痕也在快速愈合,“而且是比舊版更加方便使用的解藥。”透明且無色無味,用完之后還是清透干凈。
水蛭猛地站起身來,肩上的貓頭鷹蹭的飛起,倒吊在洞頂的石片上,“好啊,你可真是個好孩子!”
“那我多謝水蛭叔夸獎了。”小水說完,揮手召喚了一只靈尸,那是一個跟他年紀相仿的男生,單眼皮,眼睛狹長,目光冷漠,看向了水蛭。“選個死法吧。”
林措在心里對這個人的霸氣點了個贊,不說能力怎么樣吧,這個氣勢這個范兒就很足,有種王霸之氣,這怕是小水的殺手锏,一上來就拿出這么霸道的手下,小水對這個水蛭叔是有多忌憚啊。
旁觀者只以為是忌憚,實際上,對于小水來說,是憎恨,全須全尾的憎恨!
他十五歲當上掌權人,是父母用性命換來的,是從水蛭的陰謀下以血肉拼成的。
他還記得,從小自己跟著父親學習尸派秘術,先是從小動物開始,他將小魚變成了一只僵硬的江米條,是的,它僵硬的身軀和聽話的行動,讓他感到無比害怕,他偷偷跟母親說,“母親母親,我覺得這樣對小魚,很殘忍。”
母親看著他,凝視了很久很久,“那就不要去想,不要去覺得,尸派中人,不可以說這種話。”
年幼的他以為父母說的都是對的,懵懵懂懂地點頭。
他總是看書,比起實踐,他喜歡理論要多得多得多,他可以看著書想象,假裝自己做過了,假裝自己學會了,他在想象中邊做邊流淚。
母親總是心疼地看著他,輕輕的嘆息,“你這孩子,太過仁慈了,不知道是好還是壞啊。”母親找來很多很多的書籍給他看,書里有起伏山巒,有秀美河川,有斑斕朝霞,有生靈和諧。
他成長為旁人口中的廢物,從來不參加尸派的任何選拔和比賽。
直到水蛭叔回來,那是父親的弟弟,跟父親的端方正直完全不一樣,水蛭叔是那種看一眼就讓人嗖嗖冒冷氣的存在,他很看不起這個侄子,更看不起父親母親這樣的教導方式。他教了小水一個星期,差點把他逼瘋,他也在一周內用掉了家里所有存活的小動物,只是為了逼迫小水用一次秘術。
小水連續七天看著一個劊子手,在自己的面前,獰笑著,殺死一個又一個生靈,成為傀儡,然后把玩幾秒就踩入泥里。
時過境遷,變的是水鏡越成為了掌權人,水蛭成為了整個尸派通緝的人,不變的是憎恨的目光,那個從少年時就一直存在的憎恨的目光,成為了水鏡越的夢魘,時常提醒他,父母已亡,親人既死。
更多的,他不愿再回憶,“水蛭叔,你人如其名。我今天就要讓你再難禍害人。”
他下令,“波,讓他死,隨便什么辦法,讓他死就好。”
那冷漠靈尸低聲應下,“好。”
安妮乖乖地在身側,小手拍拍他,以示安慰。
波出動了,波其實已經同常人無異,速度快得有如鬼魅,一掌劈了上去,水蛭倒也絲毫不弱,召喚身邊的蝙蝠在身前筑成一堵墻,為他擋下這一劈,蝙蝠血濺得到處都是,被斬成兩半的尸體撲簌簌地往下掉,在面前堆疊成一座小山,可見這力量之強。
林措在一旁看得認真,忍不住說出了聲,“牛皮!”
引得所有人朝這里看,她把頭縮了回去,想了想又伸了出來,尷尬地打招呼,“嗨,我是水鏡越這一伙的,繼續,不夠了我頂上。”
祁熱摸摸她的頭,真是可愛。
波繼續出手,直接穿過蝙蝠墻,砸在水蛭的臉上,他被打得偏過頭去,笑著轉過頭,絲毫不在意自己此刻的狼狽,“你以為,我沒有幫手?”
說罷,蝙蝠起舞,在紛紛揚揚的雜亂之中,水蛭消失無蹤。
“這是什么超能力?”
“這根本就不是超能力,水蛭早就逃了,只是留下一個傀儡,跟他隔空對話。”
“還有這本事?”
“這是尸派的常用伎倆,水鏡越再清楚不過。”
“他知道,”是假的,還是裝模作樣地演了一出戲,給自己看,給自己多年來無處釋放的憎恨,給自己竭力避免的殘忍,給已經逝去的父母。
怪不得,剛剛波的神色那么奇怪,出手也很是敷衍,明明不需要花里胡哨地打,明明可以直接抓住,原來大家都心知肚明,陪他演這出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