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措扶著墻壁走進閣樓的時候,風色和祁熱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一個高瘦男子驗尸。
死亡是毋庸置疑的。
高瘦男子帶著金絲邊框的圓形眼鏡,額前的頭發梳起,白得透明的膚色,整個人顯得文質彬彬,他從上至下,仔細觀察了體表,“身體僵硬,死了大約十小時。沒有外傷,想知道死因得解剖。”
“好,林風,解剖吧。”風色吩咐他。
這高瘦男子是個法醫,隸屬靈異社,住得很近,所以來得不算慢。
風色叫她,“林措,你過來。”
林風極輕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驚艷。
她慢騰騰地走了過去,“什么事?”寬大的T恤將短褲蓋住,將身材比例拉得更加完美。
“跟我們來。”風色拉著她的手腕,不容置疑的語氣。
水族館是議事的好地方。
“你把事情講得再詳細一些。”
林措沒辦法去想起,“就是那樣子,我沒什么好說的。”
兩人坐著,林措站在對面,感受著他們探尋的目光,恍惚間覺得自己像個犯人。
風色耐心地勸她,“你總要把事情告訴我們,才有助于判斷張溫臨的事情,你跟他相處了幾天,也不希望他死得不明不白吧。”
“該說的我都說了。”她真誠地回答,不是不想說,實在是不能說。
林措離開了水族館,回了房間。
她需要把用法好好地研究一番。
風色皺眉,看著林措的背影消失,暗暗抱怨,“她如今怎么變成了這樣,說什么都不聽,不服從安排。”
祁熱安慰道,“畢竟是核心人物,太多的事情壓過去,任誰都會有手足無措的時候,多體諒一下吧。”
風色轉過頭去,懶得再講話。
砰砰砰——
沐城敲了門,“林措。”
她關掉手機,過去開門,身子擋住了屋里的光景,“怎么了?”
沐城看她沒有請自己進去的意思,開門見山地說道,“我一直覺得幫不上你們什么忙,家族也叫我回去,所以,”
這是來辭行了。
林措還是驚訝了一下,倒也沒有阻攔,“好,既然下了決心,我這個做朋友的肯定是百分百支持,打算什么時候走。”
“今天。”沐城低著頭看她,神色有些暗淡,棱角分明的臉,瘦了好多,只有巴掌大小了。
林措這才發現他背著包,原來是已經收拾好了。
“我送你。”她帶上門。
林措跟著他下了樓,又在水族館門口等了等,沐城跟風色辭行,接著把他送到了大門處。
黑漆的大鐵門足有三米多高,能將人遮得嚴嚴實實,還沒到中午,已經熱得流汗,林措躲在大門后的陰涼下,跟沐城面對面地說著話。
“沐城,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說的事情要做?”
昨天有蘇霓的電話,他跟蘇霓好像一直很熟的樣子。
跟沐城認識這么久,他絕口不提自己的家族,唯一能聯系起來的,只有復仇。
林措也不能貿然地猜測。
沐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林措今天沒有化妝,白瓷的肌膚,眼角處有淡淡的灰色,眼睛里還有紅血絲。
大約是這目光太灼熱了,林措掏出手機拿相機照了照,“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解鎖的瞬間,關于血門的用法文檔一閃而過,沐城沒有看清楚,只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色文字。
沐城移開了視線,“沒有,只是今天告別,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面了。”
林措用手扇著風,隨意道,“你又不是沒我電話,哎,對了,小秦你還有聯系嗎?”
秦燃楓在學院被攻擊之后就沒了蹤影,她一直都聯系不上。
“燃楓和熊貓社成員都來自大家族,他們應該平安的。”
“嗯。”林措拍拍他的肩,鄭重地叮囑,“記得照顧好自己。”
“再見。”沐城說得平淡,沒了往日的笑意,今天的他好像格外陰沉。
“再見。”林措沖他擺擺手。
沐城站在那里回頭看著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上來,把她抱在懷里,是一個有些距離的抱,只肩膀靠在了一起啊,他拍拍林措的背,“你也,照顧好自己。”
他叫了車,林措眼看著那輛車離得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成為一個小黑點,看不清了。
車里的沐城也看著后方,笑得有些苦澀,好像自己無論怎么做,林措都沒有動過心。
她,一點兒都不喜歡自己。
兩個小時前,魅洞。
清晨的海面,是蔚藍而平靜的,灑上了金光,猶如飄舞的綢緞。
懸星把自己關在湖中小屋已經兩天了。
明亮的光從小屋的四面八方照進來,腳下的玻璃隔著的,是各色游魚,就連海里都是亮閃閃的,那是最澄澈的藍色世界。
貝殼串聯而成的風鈴,在耳邊叮叮當當地響。
藍冰剛起床,只簡單洗漱過就跑了過來,她的頭發有些亂,在陽光下閃著淡淡的金灰色,她倚著墻,白裙子很自然地垂下,隔著門跟他搭話,“你既然答應了,總該做點事情。”
懸星躺在沙發里,閉眼不答,他的臉色更加蒼白,整個人仿佛沒了生氣。
藍冰自然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只能無奈道,“行吧,你得明白,交易就是交易,沒得感情可言,你不做事,那姑娘就得倒霉。”
林措是一劑猛藥。
“你們別動她!”懸星終于睜開了眼,干癟的嘴唇一動就撕開一個血口子。
說話了就好,有軟肋就好,藍冰這樣想。
“哦,你知道上一個被天門盯上的人是誰嗎?是我那倒霉哥哥,冰藍。”
“他啊,最近終于被抓了回來,沒有任何選擇,直接被押送進了天門,是死是活現在都不知道呢。”她說得極輕松,像是講一個與己無關的故事。
“你們倆,是人類?”這兩人的存在還算隱秘,來歷也隱藏得極好,無人知曉。
“我們倆?當然是來自天門了。”藍冰隨口道。
來自天門,不是人。
藍冰和冰藍兄妹兩人都是天門的狐貍,誤入了通道,等穿過通道到了魅洞的時候,成了人類。
這樣的發現自然讓人心頭大振,他們被當成了實驗對象,度過了一段很灰暗的日子。
藍冰把自己的思緒拉回來。
“哎,對了,門外這個男的,等了你一天了,啥也不干。”她指著藍天。
藍天昨天就來了,只安靜地守在門口,什么話都不說,什么事都不做,像塊木頭。
跟他的主人一樣。
“天門要的,是我來當掌控人世的傀儡,可是天門的人并沒有停止抓捕阿鈴,監視林措。”懸星推開門,直視著藍冰,“天門兩頭得便宜,也不要把人當傻子了。”
藍冰沒想到他會出來,倒是站直了身子,看著神情出奇一致的主仆二人,有趣得很。
“是你談條件的時候沒說清楚。”她耍賴。
“呵呵。這么說話,我覺得交易可以提前結束了。”
“只要抓住那女孩,還愁無法掌控人世嗎?”
兩方都在賭,一個賭的是分量,另一個堵的是林措。
“一次兩次還可以,次次這樣說,你真當她拿著于宣那張臉就能為所欲為,讓我俯首稱臣嗎?”
懸星是蒼白而虛弱的,可他身上蘊含的天賦和能力,是天者最為重視的。
藍冰看著他,仿佛能照進人的心底。半晌,先緩和了臉色,“和為貴,我們互相退一步,林措和阿鈴身邊的人只能撤回一隊,你自己選。作為交換,你也該表現一下自己的誠意了。”
“撤走林措身邊的人。”懸星毫不猶豫地回答。
“好。”藍冰滿意地笑笑,“那你們兩人敘舊,我就不打擾了,希望三天之后我能看到你的好消息。”
轉過身的瞬間,藍冰的眉頭緊蹙。
只有等到天門入主人世的那天,她才能再見到自己那個混賬哥哥了吧。
為天門賣命,來換他一命,還真是虧呢。
藍天俯首跪地,恭敬地大喊一聲,“主子。”
懸星擺擺手,難得地沒有表示對這個稱呼的反感,淡淡道,“起來吧,跟我走。”
“您終于想明白了!”藍天的幽藍瞳仁里閃著興奮的光芒,他摩拳擦掌這么多年,甚至費盡心機想要用那女人的死來激勵他,眼看著懸星終于開了竅,他怎能不興奮。
“幫我集結些人,少也沒關系,要忠誠的,明天我們出去打架。”懸星看著遠處的天際,有些失魂落魄。
藍天看得出他的無奈,從藍冰的話里多少也聽明白了些,只道,“是,我這就是去。”
懸星沒有在魅洞久呆,比起這里的死氣沉沉,他更喜歡城市里的忙碌和繁華。
H市。
懸星在H市漫無目的地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靈異社。
“......”
他目睹了林措跟沐城的擁抱,嘴角被咬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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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情脈脈地看著車子完全消失在眼前,她才失魂落魄地回去。
懸星徑直離開了,隨便找了個酒店,他無比地思念著什么,那種空洞的感覺讓他的心都幾乎要碎裂。
城市的繁華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