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唐幼明的講述,是從去年開始的。那是他第五次想殺掉昆麒麟?yún)s失敗了,計劃第五次被樂陽打散。
兩年了,他試了那么多次,明的暗的都有??梢粋€叫樂陽的人就這么橫在面前,死活繞不過去。也就在這時,一個自稱昆門鬼的人通過郵件聯(lián)系了他,為他提供了一個計劃,也就是女蟹巢穴的那一次。他所做的,只是協(xié)助那個人一起打開巢穴入口。
只是這個過程里他從來沒有見過“昆門鬼”。
計劃后面還是失敗了,誰也沒有想到余三少會去救人。而在不久后,昆門鬼再一次聯(lián)系他,要他做一件事情,只要完成了這件事情,就會再次幫他殺昆麒麟。
難道是……
我聽到這里,已經(jīng)幾乎想到答案了——魚仙人!
當(dāng)時棠哥兒也說,對方不一定是單兵作戰(zhàn),很可能有人合作。那一次,是昆門鬼和唐幼明合作的!
“他說,希望在七院的老病房樓里放出魚仙人,因為需要三十個祭品。而我則負(fù)責(zé)派人混進家屬里擾亂視聽……”
“打住?!睒逢柾蝗淮驍嗨??!盎爝M負(fù)責(zé)看守房間的家屬里?有幾個人,分成幾組?”
“六個人,分成三組。如果你們當(dāng)時去查,會發(fā)現(xiàn)有三個房間里有控制魚仙人的陣法,但三個都是假的?!?
“當(dāng)時用家屬去監(jiān)控病房的計劃是丘荻出的,對嗎?”他看向我。我點頭承認(rèn),計劃是我自己想的,中途因為變故要求家屬互換監(jiān)控的病房,然后就發(fā)生了槍擊事件?!袄ラT鬼是在計劃前多久聯(lián)絡(luò)你的?”
“兩個小時。”
他說完,我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不可能!”
找家屬的計劃完全是臨時因為人手不夠才想出來的,之前只有我和阿鹿參與,怎么會有人提前知道會找家屬,然后聯(lián)絡(luò)唐幼明,找人混進去?
樂陽示意我冷靜,“沒什么不可能。只要仔細(xì)一想就能預(yù)料到,在人手不夠的情況下你只能調(diào)用家屬。那件案子很大,受害人的家庭并不難打聽,要冒充家屬太容易了——而事出緊急,你也沒能一個個驗證身份?!?
“可……那么……”
“那么這樣一來,很容易就能確定了啊?!彼粗遥凵袷悄敲雌届o,可是我心里已經(jīng)翻江倒海,幾乎想求他別再說了?!澳惆延媱澋碾r形只告訴了一個叫秋宮鹿的人和余棠。余棠可以排除,他身邊隨時都有警察。那么,秋宮鹿……”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想再聽他繼續(xù)說下去,不顧一切打斷了他的話?!鞍⒙购瓦@些事情沒有關(guān)系……昆麒麟也說了,他是完全接觸不到這些東西的!”
唐幼明眼神陰陰的,“昆麒麟說的應(yīng)該是靈波吧,有些人的靈波強,有些人弱……靈波是否能改變,這些事情我要回茅山查了才知道。”
“還有一件事情。秋宮鹿被一個你們認(rèn)為是真兇的人槍擊了,那個人隨后自殺。這個槍擊的人是你安排的嗎?”
唐幼明說不是,他只安排了六個人混進去罷了。
樂陽聽了,思索了一會,說,“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我簡直想把這個人揪起來——他是瘋了還是傻了居然去懷疑阿鹿?那顆子彈再偏一點點就能打中主動脈,先不說阿鹿有什么理由策劃這些事情,就算他是,他干什么還要安排自己被槍擊?
“你想不通如果秋宮鹿是策劃人,他為什么要安排自己被槍擊,對嗎。”
樂陽隨手拿起了大殿供臺上的一個蘋果,一拋一接。我的心事就這么被說了出來,一字不差。
“沒錯……”
“很簡單啊,因為這是必須發(fā)生的巧合。”
“什么意思?”
“如果他不被槍擊,在之后的調(diào)查里就無法置身事外。被槍擊重傷,躺在醫(yī)院里昏迷,這樣能躲避一切,他只要在醫(yī)院里,就能隨時從你口中打聽到最新的進展?!彼次业哪樕疾粚α耍K究還是有點人性,沒繼續(xù)說下去。“這些事情……既是連在一起的,又不是?!?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不想再繼續(xù)留下去,轉(zhuǎn)身跑出了大殿,離開了百色道院。夜幕下的馬路上依然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晌抑挥X得惶恐——為什么要懷疑阿鹿?他招誰惹誰了,人家是富家公子,攙和這堆事情干什么?
樂陽到底在想什么……
自己的車就停在馬路對面,我坐了進去,開車回家。路上手機一直都在響,全是昆麒麟打來的——應(yīng)該是樂陽已經(jīng)告訴他那些事情了。
家里的燈還亮著,門內(nèi)傳來了八點檔的聲音,是我媽愛看的那種言情劇。我一言不發(fā)進了門,媽媽問我去了哪,自己卻沒有回答,只是上樓去了房間,倒在床上。
自己現(xiàn)在心緒那么亂,原因很簡單。
因為我知道,樂陽的推理可能是對的。
當(dāng)我計劃那晚自己與阿鹿去搜尋醫(yī)院房間的時候,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這個事情,余棠都是后面才知道的。能夠在計劃開始兩個小時前就和唐幼明泄露的人只會是阿鹿。
可是真的會是他嗎?我想不出阿鹿的動機。
我實在忍不住了?,F(xiàn)在是晚上八點多,阿鹿應(yīng)該還沒睡,我要約他出來說個話——
結(jié)果往旁邊一摸,發(fā)現(xiàn)手機不在,才想起來因為剛才關(guān)機了直接就扔在副駕駛座上了。只能再下樓去拿了。
我出去的時候,正好碰見父母出去散步。我爸還說了我?guī)拙洌瑔栕罱趺床蝗タ纯窗⒙梗麓我s人回家吃飯。我就隨口敷衍了幾句,沖車庫里拿手機了。
車庫里的燈今晚不知怎么打不開了,只能摸黑進去。我思緒很亂,所以一開始沒注意到某些事情——黑暗的倉庫里,有一種很淡很淡的腥臭味。
當(dāng)我打開車門的時候才察覺的,太淡了,要是不注意就真的錯過了。
聞到這種味道的一剎那我就警覺了起來,立刻拉開了車門坐了進去,然后打開了車前燈——被車燈照亮的車庫里暫時沒見到什么,我揉了揉太陽穴——可能是自己太緊張了,所以聞錯了。
然后我摸索到了副駕駛座的手機,重新開機。等候手機開機的時候,我就想努力把思路理一理,搞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唐幼明和昆門鬼合作了三次,女蟹巢穴和魚仙人事件都和阿鹿有關(guān),樂陽畢竟只是推理,沒有任何的證據(jù)。口說無憑,沒有證據(jù)就什么都不算。我稍稍松了一口氣,看向手機,想打電話給他。
手機里全都是未接電話和短信,都是昆麒麟的,足足有三十多條。
我來不及看其他短信了——后視鏡里的畫面上,后座上靜靜地坐著兩個小孩子。
來了。
我坐在那里,寒氣從背后冒起。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可能只有六七歲的樣子,全都穿著鮮紅色的衣服,膚色慘白。他們就坐在那,一動不動。
——逃。
幾乎是立刻,我沒有做任何停留就沖出了車,跑向車庫的大門。電子車庫的門原本是開著的,不知道誰正將它放下,門緩緩下移,就快將我關(guān)在里面了。眼看都要沖到門口了,身后突然有東西拽了我一下,將我拖倒在地——
天旋地轉(zhuǎn)中,一張慘白的臉近在咫尺,只有眼洞和口。
我踢開它,趁著這個空隙去按了開門鍵——車庫是電子控制的,車?yán)镉幸粋€遙控器,庫門旁也有一個。
它追在后面,速度飛快,一把抓住了我的腳踝。我還沒來得及踢開它,頭上突然一痛——眼前當(dāng)即就花了,迷蒙中只能見到第二張蒼白的臉,它的嘴大張,露出了里面白色的牙齒。而那兩個紅衣童子不知何時也站在了我邊上,居高臨下看著我。
這兩個孩子……有些眼熟?
這個念頭只在腦子里一晃而過。我沒空想這些,只想著如何脫身。其中的一只已經(jīng)咬下,我勉強躲過,只聞到那股腥臭之氣撲面而來;眼看第二下再也躲不過的時候,車庫里突然響起了一聲貓叫。
這聲貓叫響得突兀,十分尖利??稍诼曇繇懫饡r,那兩只影君的力道一下子卸了下去。趁著這個機會,我推開了它們,跑向了已經(jīng)開始打開的車庫門。它們并沒有追上來,只是蟄伏在黑暗中。
我站在外面,終于松了一口氣。但還沒等我轉(zhuǎn)過身,耳旁突然響起了爸媽的聲音。
“丘荻?你在這干什么?”
“啊……這……”我被他們嚇了一跳,沒想到兩個人會那么快回來。他們站在那看著我,眼神都很驚異。我笑笑,晃了一下手機,“我沒事,手機落在車上了?!?
“丘荻,你手機給媽媽看看?!眿寢屔斐鍪?,“這都是三年前的手機了,你該換個了呀?!?
我呆在那,愣了半晌,還是決定裝作沒聽見,轉(zhuǎn)身走向大馬路。我想去那里叫出租車,去見阿鹿。
“丘荻。”媽媽叫住了我?!鞍咽謾C給我呀。”
我沒有站住,而是繼續(xù)走。
“丘荻?!?
一個高大的人影攔在了旁邊,是爸爸。我一下子就被他們兩個前后攔住——我們家這邊是居民區(qū),晚上的馬路上車流量并不大,附近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
我低下了頭,眼前已經(jīng)被淚水糊花了。
“……別鬧了,媽媽……”自己的聲音哽咽而顫抖,父母熟悉的面容在我的眼中因為淚水而支離破碎。“……你們……是誰?”
我們家三個人的手機是一樣的型號,媽媽在上面貼了不同的貼紙,這些貼紙都很可愛,我還因此被同事笑話過——而我的那個手機,已經(jīng)在百色道院那次的事件中被人拿走了。
一直到現(xiàn)在,我用的都是一個臨時手機,一個黑色的翻蓋機。
差別太大了,媽媽是絕對不可能認(rèn)錯的。
那么,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