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高安鬧了一通,余家小姐也沒興趣繼續留在將軍府“勾引”尉遲熙了,便借口家中有事匆匆離開了將軍府。尉遲熙倒是求之不得,我偷眼看到他背過眾人長長舒了口氣,眉眼間又恢復成平日的云淡風輕。
梳理完畢的高安從我房中出來時,神色已是恢復了一貫的高傲,絲毫不見剛才的狼狽,讓不久之前的鬧劇更像是一場夢。正待開口問她是否留在將軍府用膳的時候,宮里恰巧來了人,說是今日家宴,命高安回宮準備。我也正好省了口舌,恭恭敬敬與尉遲熙一起將高安送出了府,答應與她來日再敘。
送走了這兩位魔星,府里上上下下不禁都長出了一口氣,各自散開去做自己的活計。趁著尉遲熙與小丁交代事情的當口,我拉著小荷企圖混在仆人中偷偷溜回霂雨院,不想尉遲熙卻是暗中一直沒有放松對我的監視,見我遁走立刻將我從眾人身邊撥拉出來,用他的大手死死扣住我的手腕:“我剛才好像說過讓你呆在這里等我,怎么,沒聽到?”
計劃暴露,逃跑失敗,我只能認命的在尉遲熙的壓力下轉過身來,苦瓜臉換成一臉諂媚的笑:“義兄的話寧兒怎敢不聽,只不過剛才瞧著義兄忙著與小丁說話,外面風又大,寧兒想著先進去避避風······”
尉遲熙抬頭看看天色,又看看凍得瑟瑟發抖的我,總算是相信了我的話,眉頭輕鎖責道:“這么冷的天,自己竟也不知多加件衣裳,你難道想帶著傷寒過年么。”說著便將他披在身上的麾衣解下,彎下身為我披上。
我的身高與尉遲熙相差二十厘米之多,平素與他說話都要微微仰頭,而此刻,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耳畔,帶著他特有的清冽氣息撲面而來,讓我一時眩暈。沒有他往常高大的身形籠罩著我,此刻他幾乎與我平視。他如刀刻般英俊的面容就近在眼前,我甚至能看到他下巴上淡淡的青色胡茬。
仿佛受到蠱惑般,我的手撫上了他的臉,用指腹輕輕從深邃的眼眶開始摩挲著,最后停留在他因干燥而微微有些裂開的薄唇上,低喃著:“這么漂亮的臉,應該多笑笑才是。為什么,你不笑呢?!?
聽到我近乎耳語的低喃,尉遲熙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雙手穿過我的腋下,他一手扣住了我的頭,一手撫著我的背,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盯著我的雙眸,頃刻我們之間再無空隙。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不知所措,與他如此近距離接觸還是第一次,我感覺我的臉霎時變得緋紅。手還停留在他的臉上,卻好像僵直了無法放下來,我只好一動不動,保持著這尷尬的姿勢與他在廊亭上曖昧的對視。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我一直望著他如墨般深邃的眼睛,原本僵硬挺直的身子漸漸要依靠他依托的力量才能站直,彼此之間只能聽到我越來越不穩的呼吸聲,直到他壓抑著的笑聲隱隱在我耳邊響起,我一片空白的大腦才漸漸恢復清明,卻不知接下來該如何。
尉遲熙笑了,似乎十分滿意看到他的壓迫終于使一向伶牙俐齒的我有了這片刻的手足無措,而我也第一次面對尉遲熙不知如何回應。不同于現代男人多少有些的陰柔,久經沙場的他強烈的男性氣息籠罩著我,尤其在這狹小的空間里竟讓我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怕再看下去我就會沉浸在那墨色中無法自拔,他卻在這個時候再次出乎意料的貼近,本想朝我耳語唇卻因我別過頭的動作恰巧貼上了我的臉頰。
他的唇冰冷干燥,就這么若有若無摩挲著臉頰卻讓我原本就緋紅的臉色一下子變成了酡紅。顯然他也沒料到,不過卻顯得從容許多,只有那么一瞬唇便離開我的面頰,并且神色不改繼續他的計劃:“如果你能多聽聽我的話,說不定我會實現你的愿望。”說完,便放開兩手解除了對我的禁錮,又恢復到平時對我高高在上的模樣。
我有些生氣,卻又找不出生氣的理由,明明是我,嗯,在這年代算是非禮了尉遲熙吧,最后卻又變成尉遲熙反客為主突然拉近了距離,又僅僅因為一個意外就讓我臉紅心跳,實在丟盡了現代人的臉。何況他說什么,如果我能聽他的話就笑給我看,這簡直是赤裸裸的誘惑,美男計!
臉上的紅暈還沒退去,我就已經因為尉遲熙的話在腦海里浮想聯翩:一會兒是尉遲熙領兵時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模樣,不怒自威;一會兒又想象著尉遲熙對我作小服低,一臉媚笑殷勤的模樣,光是想象,就讓我激動不已。尉遲熙應該是早已習慣了我的自娛自樂,所以對于我忽而忿忿,忽而竊喜的表情見怪不怪,便是沒打招呼就走了,等我回過神來,人已是在廊亭盡頭都看不到了。
小荷這時候不知從什么地方過來問道小姐是現在就回霂雨院還是再在院子里走走,被尉遲熙這么一折騰我也沒有了興致,便說回去,小荷應了聲好便在前面帶路。一路上我看著小荷幾次欲言又止,不知剛才我和尉遲熙在廊亭里……她看到沒有,又看見多少,但轉念一想即使看到又能如何呢,我既不能讓她忘記又怕解釋會越描越黑,不如什么都不問裝作糊涂的好。
一路無話回到了霂雨院,作為一個普通的現代人我仍是無法習慣被人伺候的生活,因此讓小荷不用伺候著,有何事再喚她便讓她出去了。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心中那份不真實感卻還是沒有消散,一如剛穿越時那種每日恍惚的感覺。自從回了長安之后,尉遲熙對我的態度漸漸變得不同了。在營帳中為了撫慰我而刻意的親近如今已變得順其自然,一向不茍言笑的他偶爾也會語出驚人,用他冷冰冰的方式幽默一回,就連馬漢大哥和小丁也時有感嘆將軍越來越有人情味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而改變么。我驀地一驚,不敢再想下去。我和他永遠只是兄妹,我怕想太多,就會像今天一樣陷進去,無法自拔,何況,于這世界,我始終都只是一抹幽魂,不知什么時候就會離開,我不能,有太多牽掛和眷戀。
有了這樣模模糊糊的認知,我告誡自己下次絕不能再被尉遲熙的美色所打動,無論他使出什么樣的招數都要不為所動。雖是這么告誡著自己卻還是不知不覺想起來剛才的情形,看他那么快就恢復了淡定從容的樣子并且絲毫不見尷尬,現在回想起來,怎么看都像是個中高手,果然這個時代的男人就算不娶妻也都經驗豐富不差現代,尤其是尉遲熙這樣少年得志的,又有一副好皮囊,只怕已是有不少知己美妾供他練習了。哼,想到這兒我又不禁忿忿不平一掌拍到桌子,尉遲熙,你的美男計就騙騙唐朝的少女姑娘吧,我林寧可不會對你亦步亦趨。
忽略了心頭那略微的酸澀,發泄了對尉遲熙表里不一的行為不滿之后,我的思緒終于轉回到高安公主和那位余小姐的身上。其實,對于高安公主的爽朗大氣和余小姐的敢愛敢恨我都是欣賞的。唐朝雖然風氣開放,但仍是禁錮在地位身份和男尊女卑的前提之下,高安公主肯與林寧這個小小的將軍之妹坦誠相交,余小姐可以不顧他人非議為了心中所愛吐露心聲,這不是任何一個女子都能做到的。不過生存不能依靠欣賞,我既然選擇了高安公主,那么對于這位余小姐,我只能選擇將贊嘆埋在心底,與之劃清界限。既然尉遲熙一提到這位余小姐也是頭痛,那么我的敬而遠之就不會顯得突兀,畢竟兄妹該一條心不是么。
思來想去的時間也過得飛快,待梳理通了前因后果也到了晚膳時分,收拾一番帶著小荷又沿著迂回曲折的走廊去正雅廳。這回尉遲熙卻是姍姍來遲,想是又被什么軍務纏住了,我也意興闌珊不想問,一頓飯吃得相安無事。尉遲熙沒做停留,用過飯只留下句好生休息便又匆匆離去。小荷見我一直提不起精神有些擔心,我笑言只是覺得有些乏了,小荷也不再說什么,執著的要伺候我更衣休息,這提心吊膽的一天算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