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叫人把她拉走嗎?”司機請示,後頭就是宮宅的保安,隨時能將這個女人拉離。但他多少知道夏如水和宮峻肆的關係,不敢自作主張。
宮峻肆瞇起了眼,久久沒有發佈命令。
雖然看不見車裡的人,但夏如水知道,宮峻肆一定在裡面。她抑制不住對洋洋的擔心,淚流滿面,顧不得他是否聽得到,一聲聲地祈求,“讓我見見洋洋,讓我見見洋洋!求你了,宮峻肆!”
“讓孩子跟母親見面,或許對他的身體有幫助。”另一側,坐著的沃倫醫生不得不開口,出於一個醫生的角度。
宮峻肆拉開了車窗,露出那張冰冷的臉。夏如水看到他,有如看到救星,奔了過來,“宮峻肆,讓我見見洋洋吧,只要他好好的,你讓我走到哪裡去都可以。只要洋洋能恢復健康,我保證永遠都不再見他!”
現在,就算宮峻肆要她用命來換這次機會,她都願意。
“讓人帶她進去!”宮峻肆發佈命令,不曾多看她一眼。夏如水沒想到他會這麼爽快,感激得幾乎要跪下來。司機叫了人,很快便有傭人過來領著她往屋裡走。她的腳步踉蹌而急切,幾次差點跌倒。宮峻肆微微回首,把她的動作看在眼裡,一清二楚。
“開車。”他沒有感情地道。
夏如水被帶到了洋洋的房間。
她一眼便看到了躺在牀上完全沒有形的洋洋,心再次絞痛起來,撲了過去,“洋洋。”
“媽媽。”
洋洋閉著眼,十分痛苦的樣子,汗珠從他的臉上滑落。
“洋洋。”夏如水抱住他,“怎麼會燒得這麼厲害?難受不難受?”
“嗯。”洋洋處於半昏迷狀態,即使回答她的話也只是一種本能反應。
“對不起,是媽媽不好,對不起。”她不該離開,不該惹怒宮峻肆的。看著洋洋這樣子,她早已自責得無以復加。
“媽媽給你擦擦,這樣會有助於你降溫的。”看了眼他小手上吊著的點滴,夏如水道。他這種情況不是沒有見過,每次她都是藥物和物理降溫一起來。她讓護士拿來降溫的酒精,一點一點地擦拭著他的身體,一遍又一遍。她邊擦邊低低地跟他說著話,安慰他,鼓勵他,洋洋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到來,漸漸安靜下來,把頭在她的懷裡蹭了蹭,安穩地睡了過去。
宮峻肆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他沒有回房,而是直接去了洋洋的房間。房間裡,只開了暖暖的昏黃的壁燈,把一切都照得濛濛朧朧。屋裡那道纖細的背影映入,她在不停地抹著什麼,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過。
護士走了過來,臉上終於有了鬆懈,“洋洋的體溫已經開始下降了,剛剛量,到了三十八度。”
這些天,洋洋的體溫一直很高,最嚴重的時候燒到了四十一度,而一般情況下也在三十九度七左右,能降到三十八度,已經算一個奇蹟了。
“宮先生放心,他的體溫已整體呈下降趨勢,天亮之前應該能下到三十七度以下甚至迴歸正常體溫。”
護士的話落在耳裡,他的目光沒有離開那道背影,她的手臂好纖細啊,就算隔了這麼遠的距離都能感覺得到。這麼瘦的手臂,能堅持到天亮嗎?
事實證明,夏如水能堅持,而且真的堅持到了天亮。等到護士量完體溫告訴她,洋洋的溫度已經到達正常水平時,她纔有時間去擦臉上的汗。
一夜勞累,她的髮絲早就凌亂,眼睛紅通通的,黑眼圈濃重,但她一點都沒有感覺到,整個人喜滋滋的,終於露出了微笑。
“媽咪?”高燒退了後,洋洋醒來,不太敢相信地叫著她。
夏如水又激動起來,差點流下眼淚來。洋洋伸手,努力想要給她抹眼淚卻做不到,她索性把臉壓下去,由著他的小手觸在自己臉上。
“媽咪,真的是你嗎?”洋洋問著,即使有了熟悉的觸感都想要一再確認。自責,涌上心頭,她用力點頭,“是的,洋洋,是媽咪。”
“媽咪怎麼現在纔來看洋洋?”洋洋委屈地扁扁嘴,病中的他格外脆弱。夏如水握著他的小手,眼淚叭叭直流,“對不起,是媽咪不好,媽咪不該不來看你。”
“不是媽咪的錯,我知道。”他懂事地爲她開解,“是爸比不讓你來的,對不對?”
夏如水沒敢迴應,將他放倒在牀上,“餓不餓,媽咪給你喂東西吃。”
他遲疑了一下,雖然一點都不餓,卻不想讓媽咪擔心,最後點頭。夏如水忙叫護士拿來稀飯,一勺一勺地舀到他嘴裡去。洋洋邊吃邊巴巴地看著她,眼睛都不敢眨,他生怕一眨眼媽咪又不見了。
大半碗粥,見了底。夏如水開心得笑起來,露出兩排白牙,“洋洋真能幹。”洋洋眨了眨眼,久病剛醒,他疲憊至極,已經撐不住了。夏如水怎麼會不知道,復將他放下,“好好睡一覺吧,媽媽會一直守著你的。”
“媽媽說話算話。”
“一定算話。”爲了讓他相信,夏如水特意伸出手來與他拉勾勾。他這才滿意地再次閉上了眼。
“宮先生。”
聲音雖然不高,但還是激得她一個激零跳了起來。看到門外的宮峻肆,她更是手忙腳亂,站起來時差點打翻椅子。她雙手交握立在他面前,沒有擡頭,活像一個犯人。
她的服從和低頭並沒有讓宮峻肆開心,他越過她走到洋洋牀邊,“孩子怎麼樣?”
“燒已經退了。”她輕聲迴應。
宮峻肆低身,去握洋洋的手,摸他的額頭。果然,不再滾燙了。
他點點頭,往外走。
“能不能……等到洋洋手術後,確定他的病好了我再走?”她無比祈求地問。
宮峻肆回頭,用怪異的目光看著她,“一見面就說走?”
“不是,只是洋洋現在這個情況,我不宜離開。”她急急辯解,生怕被他誤會什麼。宮峻肆無聲地哼了哼,並沒有迴應,而是邁步離開。
不知道他這是答應還是否認,夏如水心裡沒底,了沒敢再追上去問。但願他能把自己忘記,或直接當隱形人,別再把她往外趕了。
蔡雪到來時,宮峻肆早就離去,屋裡安靜極了。她並沒有多喜歡洋洋,但爲了讓宮峻肆更親近自己一點,依然每天都會過來。她盡職地守在洋洋身邊,每天都會到天黑才離開。這種生活她已厭倦不已,但她能看得出來,宮峻肆還是十分感激她的。
所以,還得堅持。
“洋洋今天怎麼樣?”漫不經心地問著,反正壞消息已經聽得習以爲常。
“燒退了,剛剛吃了東西睡著了。”護士恭敬地迴應,誰都知道蔡雪是宮峻肆的未婚妻,將來這裡的女主人。
“什麼?”蔡雪以爲自己聽錯了。護士又重複了一遍。
“哦,真是太好了。”洋洋的好轉並不讓她開心,一切開心都是表面的,她勉強地扯著脣角裝出喜悅的樣子來,“我進去看看。”
“可是……”
護士的話沒來得及吐出來,她已經推開了門,一眼,便看到了牀前的夏如水。
“你怎麼在這裡?”夏如水的出現對於她來說無異於爆炸性的新聞,她不是已經給過警告並且讓她離開本省了嗎?怎麼會出現在洋洋身邊?
指頭,狠狠掐在袖下,她幾步過去,力道極重地揪起了夏如水,“夏小姐,您這是什麼意思?”夏如水並不防她會突然出現還會揪自己,給扯得東倒西歪,差點就倒下了。她扶住椅子才險險立穩,“蔡小姐?”
蔡雪意識到自己的衝動,極快收了手,“真是夏小姐,把我嚇了一跳。您怎麼進來了?肆同意了嗎?夏小姐還是趁早離開吧,免得肆知道後大發雷霆。”
“你們這些人是做什麼用的?不怕宮先生把你們開除了!”她轉過頭去訓斥護士傭人,擺出了女主人的姿態。
護士和傭人們紛紛低頭。
“是……宮先生讓她進來的。”護士訕訕開口,臉上全是不安。
“肆已經知道了?”蔡雪猛退了一步,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胸口突然抽離,再也收不回來。
“是的,宮先生親自叫人把她帶進來的,而且因爲她,洋洋少爺的燒已經退了。”護士和傭人對夏如水的到來是感恩戴德的,若她不來,洋洋少爺燒出個什麼問題來,他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蔡雪的臉漸漸慘白,沒有了半點顏色。
“蔡小姐,您哪裡不舒服嗎?”護士小心地問。
她這才穩住身形,搖了搖頭,“大概這幾天太累了,你們都下去吧,這裡有我和夏小姐就可以了。”
護士和傭人們自然知道夏如水比他們管用,聽話地退下去。屋裡,一時安靜。夏如水重新坐到洋洋麪前,她的心裡只有他一個存在。
蔡雪看著她的後背,眼裡迸射出來的是無盡的恨意。
“夏小姐跟宮先生說了什麼嗎?”她問,帶足了試探性。夏如水的心都在洋洋身上,也懶得去理會她話中的深層含義,只無心地道:“沒來得及,洋洋病得這麼厲害,我照顧他去了根本沒有時間和他說話。”
她也知道,宮峻肆是不願意跟她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