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不清楚了,她看到林溶上前廝打著左恒,她只聽到林溶哭泣的聲音。(.)
她蹲在地上,她突然覺得胃刀絞般地疼。
竹子在夜風里沙沙地作響,她聽到大門被無情地關上,她聽到他冷漠的聲音:“給我出來!”
蘇筱婉走出了那片陰影。
月光下的左恒,唇邊依舊滲著血絲。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慘白的,鐵青般的一張臉,因生氣、痛苦、悔恨而扭曲著。
“你都聽到了?蘇筱婉不是要堂堂正正做人嗎,也會這種偷聽的小把戲?我左恒還真是低估你了,”他冷笑著,冷哼著。
“你舉報了左少榮?”蘇筱婉試探著問著,左家的頂梁柱,在整個西島,說一不二的人物。
“是,是我舉報的,他做了多少壞事,他應該得到的懲罰!”左恒轉身看著蘇筱婉,“可你知道他對我做了什么?他滿足我所有有理的無理的要求,是因為他愧對我,愧對我們全家!”
“他們只是翻譯,他們只是翻譯著研究所里的資料,怎么就成了通敵叛國,你知道“通敵叛國”是怎樣的罪名,這罪名擱在過去任何一個朝代都是要誅滅九族,直接拉到午門斬立決,可你知道他為了什么嗎?就為了爺爺留給我爸爸的一把鑰匙,左家傳家寶箱的鑰匙!”
……
“可你知道那寶箱里是什么嗎?是滿滿一箱子書,一箱子本本價值連城的書,光緒十一年康熙字典全4o冊的拓本,歐陽修上奏折真跡,納蘭容若《側帽集》的最初手稿。”
“蘇筱婉,你說那個時候的人們怎么會如此的愚蠢,林則徐都知道師夷長技以制夷,可他們竟然會相信什么“通敵叛國”!就幾冊日文的翻譯稿!”
“蘇筱婉,你知道那種恨么,我躲在米缸里整整三天,我等了他們三天,他們都不曾回來過,三天里,我餓了就吃生米,就在我快要渴死的時候,左少榮拽了我出來,他告訴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他們不會再回來了!”
“那一箱子古書,蘇筱婉,落在我爸爸手上,那是價值連城,可落在他的手上,卻是廢紙一箱,蘇筱婉,你說對嗎?他就是左家的一個敗類,手足相殘,哈哈,老天,怎么都不開眼!”
她站在月光下,看著平日里桀驁不馴的他頹然地向前邁著步伐,每一步,如千斤般沉重。
他毀了整個左家。
他對著夜空的彎月狂妄地笑著。
他說,如果全世界拋棄了我,你才會留下陪著我的話,那我就讓他們都拋棄我好了。
西島左氏一脈,仿佛一夜之間退出了歷史舞臺,左少榮被帶走了,一大堆的證據面前,他只有默默地低下了頭。
而那些證據,都是左恒提供的,文字、收條、甚至是錄音資料。
暴風驟雨在后半夜肆無忌憚地撕扯著整個西島,狂風怒吼著,掀起鏡湖的千層浪,暴雨無情地洗刷著整個古樸的街道。
天亮了,太陽卻沒有升起。
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鏡湖。
灰蒙蒙的,還有左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