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筱婉長嘆,伸手推開那扇歪在磚縫中的門,她在門框下找到了那串風鈴,金晨珞想起,昨日黃昏,他就倚在那門框上,看了一場好戲。(.)
他終於明白了她爲什麼那麼有把握地說,西島的花店,僅此一家。
因爲左恆,左恆愛她。
可左恆也毀滅了她的一切。
而招惹左恆的,他想,應該是自己吧?
他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繼續在殘花枯枝中搜尋著東西,玻璃的碎片劃傷了她的手背,花枝的刺紮上了她的手指,他看到有血從傷口涌了出來。
“你住手!”金晨珞狠狠地拽起了她,“你要找什麼?這些都是舊的,殘缺的,還找著有什麼用!”
而她漠然地盯著他,彷彿她從不認識他,從不曾見過他,他是,陌生人。
她默默地抽走了自己的手臂,他看著她趟過花泥,踩過花架子,在亂花堆裡,找到了那個布娃娃,依依的布娃娃。
可是布娃娃的臉髒了,裙子破了。
金晨珞只覺得眼皮突突地跳著。
“他在哪裡?嗯,惹怒他的是我,不是你,他憑什麼對你這樣,憑什麼!”金晨珞再一次上前拽住了蘇筱婉的胳膊。
“筱婉?”一個溫和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很溫和的聲音。
“赫連哥,”蘇筱婉越過金晨珞的肩膀,看到了陽光下佇立著的赫連墨,正溫和地對著自己笑著。
“你還要找什麼,我幫你找,”赫連墨擦過金晨珞的肩膀,接過筱婉手中的布娃娃,“依依剛睡著了,還鬧著要她的娃娃呢,我一會把它洗乾淨就好了?!?
他無視他的存在。
金晨珞看到了他身上沾染著麪粉,第一次,有他人無視他的存在!
“蘇小姐,我送你去醫院,你的手會感染,”金晨珞有著莫名的惱怒,抓著蘇筱婉的手加大了力度,他突然不想她被眼前這個身上洋溢著麪粉氣息的男人帶走。
他粗魯地拽著她的手,從他的眼前帶走了她。
他把她推進了車裡,關上了車門,他突然有著小小的成就感。
“謝謝,醫院在城南,”他繫上安全帶,落下了車門鎖,他聽到她的聲音從後座傳來,淡然,平靜,彷彿剛纔面前的一堆建築垃圾與她毫無相關。
她只覺得手開始疼,她用衣襟按住了手背上的傷口,她不喜歡看到血液的顏色,那種像紅玫瑰一般的紅。在她的認知裡,玫瑰帶著死亡的氣息,那種紅,是用血液染出來的。
記憶裡,每年母親的祭日,父親放在墓碑前的,都是滴血般的紅玫瑰,殷紅的一大束,開滿整個墓碑的周圍。
而她看到,其他的墓碑前,卻是菊花,黃的、或白的,或纏繞著幾枝綠葉。
父親對著墳墓說,這世上,只有她配用這種花。
她用手指劃過墓碑上的陰刻碑文,“玉蓮若”三個字,泛著歲月的風痕。
他看著她咬著牙忍受著醫生用酒精爲傷口消毒,而她沒有落淚。他想起一句話,女人是水做的,女人的眼淚彷彿大海的深處,是源源不斷的,可她好像沒有眼淚,女人受委屈時會哭,女人打針時會哭,女人心愛的東西被弄壞了會哭。
可她賴以生存的花店被毀滅得粉身碎骨,她竟然沒掉一滴眼淚。
該死的左恆。
“聽到沒,你們必須給她打消炎藥水,她的傷口這麼多這麼深,你們沒有看到嗎?”金晨珞在醫療室咆哮著,他看到醫生草草地處理了傷口,貼上了一劑黑黑的藥膏。
他緊緊地抓著醫生的衣領,他狠狠地看向蘇筱婉,他用眼神制止了她的抗拒。
“這是醫院,你可不可以小點聲音,我不需要打什麼消炎藥水,”她用另一隻手掰開了他緊抓著醫生的手。她的手,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