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拍即合,馬越說出這事,蔡邕與梁鵠便點頭稱是,開一方民智是每個學者的愿望,盡管梁鵠不精于儒學,但他對于教授白丁擁有充足的底子,不在話下。
隨后,馬越又講授自己的想法,喚人叫來關羽、顧雍、裴徽、裴綰、劉壞等人一同問詢,將開堂授課的想法一再完善。初定除禮、樂、射、御、書、數君子六藝之外搏、軍、匠、醫四科,以六藝為主,四科為輔,創立以州郡縣三級學所,改變涼州各種人才或缺的劣勢。
可以說,如果這項計劃能夠完善施行,涼州軍的中下層軍士及匠人、醫者數量將會獲得很大的提升。
只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單單是一個資金問題,現在的馬越就無法保證。創辦學堂,學生求學是要吃、是要住的。何況各種先生,馬越也請不起。
不過馬越信心十足,先將計劃定下來,以后的事情總會有實施的機會。
眾人正圍在篝火旁聊得起勁,外面的夜色已經黑了,馬玩興沖沖地進屋說道:“三郎,諸君,晚宴開始了,都出來吧!”
整個城寨上百堆篝火,一片熱火朝天地喧鬧景象,漢子們圍在一起手搏角力,馬騰馬越這些涼州軍上層則聚在一起大口飲著西涼烈酒,馬越環顧這景象似曾相識,與幼時的記憶卻都已經大大不同。
歡宴上,馬越提著酒壇湊到李傕身邊,倒出一碗烈酒,酒碗相撞涼州漢子要的就是一股子豪氣干云,當下灌入喉中,拿老羊皮做的袖子抿了抿嘴,馬越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稚然兄,跟你打聽個事,你軍中可有叫賈詡和張繡的人?”
“賈文和與祖厲張繡?”李傕看了看馬越,問道:“君皓打聽他倆做什么,可是做下什么事情惹怒你的部將?”
馬越心神大定,賈詡賈文和,北地槍王張繡,這可是出了名兒的一對君臣,眼下他們都還不受重用,如果有機會將這二人收入囊中……馬越想著就眼熱,急忙說道:“哪里,我是聽過這二人之名,想要親眼見見罷了。”
李傕臉色犯疑,向馬越身后望了兩眼,隨后笑著說道:“你要找文和容易,他是我部軍司馬,待會某家叫他找你,若見張繡可難點兒,他跟叔父張濟屬牛輔校尉麾下,北上與鮮卑交戰,怕是見不到了。”
馬越點頭,面帶喜意,盡管找不到張繡,但能見到賈詡也是好的啊!當下便對李傕說道:“那就勞煩稚然兄了,請務必讓賈文和來尋我。”
“好說,好說。”李傕端著酒碗遙敬一口,起身就著篝火搖擺著跳了起來,他這一動,帶著身邊五六個親信都圍著篝火跳了起來,嘴里都還念念有詞兒的,火光映在那一張張西北大漢粗獷堅毅的臉上帶著幾分狂熱虔誠的模樣。
馬越看不懂李傕在做什么,一把拽住走過身邊的郭汜小聲問道:“稚然兄這是做什么?”
郭汜正提著兩壇酒哼著調子準備給董卓送去,突然被人拉了一把皺著眉頭就要破口大罵,娘字還未出口回頭一看是馬越,急忙換上一副笑臉問道:“你他……馬兄說什么?稚然,別理他。”
郭汜拉著馬越走遠兩步,神經兮兮地說道:“占噬呢,巫術,就是捏小娃兒拿針扎一類的,誰知道呢。”
“占卜?”馬越撓了撓腦袋,小時候他在家里曾見到過彰山里的大人請人裝神弄鬼,詫異李傕一校尉居然還信這玩意兒,晃著腦袋也不在意,上座找兩位兄長商議今后涼州的改革大政去了。
李傕跳了一會兒,瞇眼見到馬越走遠,這才一把摟住身后一個身材干瘦長著八字胡的漢子小聲問道:“你都聽見了,馬君皓要見你,你不是做什么惹了他的事情吧?”
馬越想破頭也想不出,后世史書中大名鼎鼎的毒士賈詡就在李傕身后,方才與他擦肩而過。
賈詡嘿然一笑,拍拍李傕小聲說道:“哪兒能,賈某與馬輔國未曾謀面,何來得罪之說?”
“你沒得罪他就好,那快去吧,估計有好事兒呢!”李傕看了一眼遠處觥籌交錯的身形,重新蜷回篝火旁伸出雙手,不再與賈詡搭話,他只是自嘲地笑笑,即便馬三兒和賈詡中間有什么 矛盾,他一人微言輕的軍司馬又能說的了什么呢?
董卓軍中,盡是草莽,李傕隴西李氏的出身盡管如今沒落,祖上也是出過將軍的,如今這般近況,實際上李傕過的并不如意。與郭汜是興趣向投,但內心里卻又對郭阿多的粗俗不堪看不上眼,樊稠等人就更不必提及。唯獨董軍中的一個賈詡,武威賈氏,本為司隸洛陽人士,祖上為先漢名臣賈誼,后代多以軍功出身,太守刺史,盡是一方大員。到了賈詡的父龔,位列輕騎將軍,功勛卓著,只因犯錯發配關西,在武威定居。
盡管功勛不再,但李傕唯獨對賈詡是充滿敬佩的,不過他卻并不喜歡賈詡的性子,其人缺少涼州人的豪爽大氣,倒不是為人真有什么過錯,只是處處太過小心謹慎。
李傕亦覺得此人無甚意思。搖了搖頭,李傕對著月亮干了一碗烈酒,叫上自己兩個兄弟幾個子侄輩的宗親,湊到一起聊起了行軍布陣,這一次跟著馬越參與司隸大戰,在馬越與孫堅二人伐謀斗勢之中,他看到了不少東西。
……
望著遠處張家川里石條砌成的護羌校尉府邸,賈詡的臉上閃出一絲滔天恨意,他捏了捏皮甲遮擋下的右臂,神色如常地走了過去。
“你是什么人?”
步入府邸門口,盡管今日整個川內駐軍歡慶,護羌校尉府門口仍舊站著兩名穿著毛皮大襖縫制鐵甲的漢子,兩個護軍看年齡不過二十上下,擎著鐵槍立在府門前卻無比認真,當下喝止賈詡,待賈詡說明是馬越召見,這才讓他候著,其中一人入內通報。
賈詡回頭看了看外面混著寒風湊在篝火旁歡鬧的涼州漢子,心中已經明白,盡管董馬二人親如兄弟,其麾下兵馬在洛陽也曾相互扶持,但這幅情況,看得出來,馬氏主人馬伯可沒有馬君皓那樣對董氏人馬放心啊。
馬越在堂中正與馬騰等人籌劃著上任之后對涼州的新政,處處受阻,心里十分不快。想說著重商業,輔以耕牧,被兄長一口駁回。說興建州學,傅燮又說沒有金資。想振興兵事,被程銀成宜等部落大人勸告是窮兵黷武。正是憋了一肚子氣,都想要拂袖而去了。就在這時,門口馬騰的護兵來報,一個叫賈詡的董卓麾下軍司馬求見馬越,說是奉了馬越的口令。
賈詡來了!
馬越心頭的陰霾當下一掃而空,看著一臉蒙圈的董卓,馬越急忙拱手說道:“兄長,我在洛陽曾聽朋友提到過你軍中這個賈文和,所以想找他聊聊,受人之托請我多多照顧。所以我想……能不能將他留在我身邊?”
“賈詡生性木訥無趣,又處處小心翼翼,三郎要他做什么?”董卓拍拍額頭,笑哈哈地說道:“既然三郎開了口,只要他樂意,便隨了君皓,權當是送你的賀禮啦,哈哈!”
“那我便多謝董兄了。”馬越心道董兄這賀禮,只怕是要抵過攻下韓遂三郡,這禮……太他媽大啦!
滿足了心意,馬越也不愿在屋子里呆下去,他算看出來了,自家這幫涼州兄弟曾經個個苦哈哈,如今都成了掌千騎御萬眾的首領,內心里滿足的不得了,沒有什么想要再進取的意思,一心想著就是怎么跟韓遂停戰,剛才李湛聽了董卓吹牛說當年他踢韓文約屁股都不敢說話,居然還想請董卓為漢軍與叛軍說和,竟想以隴縣以西韓遂奪取的七百里土地為質,互相罷兵。
簡直扯了個彌天大蛋!
正要跟眾人告罪離席,馬玩端著酒碗走到對面,趁著敬酒時對馬越說道:“君皓,可曾記得為兄火燒閻氏鄔?”
“嗯?”馬越愣了,馬猴子現在說這些做什么,不過他腦袋里倒是有這個印象,碰碰酒碗干下一碗,這才抿嘴說道:“記得,那時我剛去洛陽,因馬場之事泛起糾紛,彰山祖宅被人夷為平地,猴子哥點兵一把火燒了閻氏鄔,可是這事?”
“對,你小心一點。”馬玩再度拱手作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快速說道:“武威賈文和的老師,涼州名士閻忠當時正在塢中。”
“什么!”馬越瞪大了眼睛,猛地看到馬玩緊皺的眉頭提醒自己不要亂說話,急忙閉嘴,訕訕地笑笑,臉上卻帶著幾分蒼白之色……還有什么,比一個快要掉到嘴里的文士與自己背負著殺師之仇還要可怕的事情嗎?
“諸位兄長,告罪,小弟有些雜事要去處理,諸位請飲。”馬騰已經為他備好了新宅,就在護羌校尉府旁邊,馬越當下陰沉著臉面走出大宅,遠遠望見府邸門口站著一位其貌不揚的中年軍司馬,搖著頭滿面苦笑地迎了上去,拱手道:“文和兄,在下馬越,字君皓。幸會……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