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年一度的撒哈拉聯歡節, 每年的十二月在突尼斯舉行,有很多很好玩的休閑的活動。
在那一段時間,穆塔決定放大家的假。
于是綠洲的所有人都在歡天喜地地, 忙忙碌碌地做著狂歡節的準備。
“阿伊莎, 這個衣服怎么這么難穿?”
狂歡節早上, 穆塔送了一套突尼斯的傳統服飾。我拿著那套美輪美奐的衣服, 研究了半天, 也不知道怎么能把衣服套在身上,于是只好找阿伊莎幫忙。
這套禮服,完全由單一的金線刺繡而成。與這件上衣相配的是一條褲子以及一件蕾絲襯衫。頭飾吸引人的地方有鳥形圖案、以及珍珠項鏈和其他黃金飾品。據當地人說, 這種鳥形圖案是幸福的象征。
阿伊莎見我拿來的衣服,哈哈大笑:“艾瑪麗, 你穿的這套衣服, 突尼斯的女人一生只會穿一次, 盛大隆重是應該的。”
我問:“為什么?”
阿伊莎沒有直接回答,卻故作神秘:“你去問問頭兒吧, 我相信大家也都很想知道頭兒為什么要你穿這個。”
我聽到阿伊莎心里提到頭兒的名字,心里有些恍惚。
那天晚上,他對我說過話那番話之后就走了,直到最近,都沒有再回過他的房間。我總覺得, 們好像很久很久沒有見面了。
阿伊莎忽然對我說:“艾瑪麗, 我覺得頭兒對你真的很好, 以前, 從來也不見他對哪個女人這么用心。”
我側頭, 問道:“他原來有很多女人?”
阿伊莎又笑,說:“怎么?妒忌?”
“你不是說過他很討厭女人嗎?”我聲音很小。
阿伊莎回答:“是啊。不過, 男人總是有需求的嘛。可是……”阿伊莎停了一會,又說:“不過,要解決都是在外面,他們也從沒有把那種不干不凈的女人帶回過綠洲。而且,像頭兒那么討厭女人的人,居然讓你在他那住了那么久,明擺著他看重你啊。”
我沉默了好久,說:“阿伊莎,你難道真的不知道他是做什么事情的嗎?”
阿伊莎停下手中的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艾瑪麗,在非洲,要想生存,是沒有什么選擇的權利的。很多事情,就是沒有對與錯的。
當年,蘇丹戰亂,我失去了所有的東西,父母,兄弟姐妹,全沒了。我因為姿色還不錯,也被叛軍折磨得死去活來。后來,終于一個人死里逃生。那時候我就想,只要能活著,干什么事情我都愿意。”
阿伊莎聲音平平淡淡,仿佛那些曾經的痛苦都是別人經歷的一樣。
我走過去,輕輕地摟了摟阿伊莎。
阿伊莎微笑一下,就說:“艾瑪麗,那些都過去了。現在,我不活得好好的?”
她看著我,又說:“你知不知道,當我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是和這個世界上最不同的人。而且,頭兒也真的很喜歡你。在這里,你是一個很幸福的人了。”
經過漫長時間的準備,服裝終于安安穩穩套在了我的身上。
阿伊莎最后從頭到尾看了我一看,滿意得直點頭。然后說:“頭兒上午不在,你先和我還有塞勒曼一起逛一逛開幕式吧。”
其實,關于阿伊莎是塞勒曼的情人的事情,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也怪自己神經太大條,整個綠洲那么多個人,不知道這件事的,可能就是我了吧。
之前,我還很不好意思,因為原來當著阿伊莎的面,還經常抱怨過塞勒曼。
可是阿伊莎聽了我的道歉,卻大笑,說:“他那個人,就是那個死樣,你多說說他也好。”
我當時也只能笑笑,但是頗有一些尷尬。
而現在,我和這一對讓我尷尬的情侶,逛起了狂歡節的開幕式。
開幕式非常的有特色。
首先是身披盔甲的壯士,橫槍立馬在前開路,接著一百只駱駝組成的隊列緊隨其后,最后面是身著民族服裝,表演民族舞蹈的婦女和兒童的行列。
我站在人群中看得極其興奮,但是由于畢竟是異鄉文化,所以覺得還是有很多地方不是很明白,比如說那些婦女跳得是什么舞蹈啊,為什么會有駱駝表演啊,等等。
于是我抓著身邊的阿伊莎和塞勒曼問個不停。
塞勒曼本來就是一個黑臉的人,終于被我問得不耐煩:“你怎么話這么多?”
我對塞勒曼做做鬼臉,又問道:“阿伊莎,為什么會有這么多駱駝?”
旁邊的阿伊莎沒有回答,倒是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撒哈拉聯歡節又叫駱駝,自然會有駱駝。”
我一側頭,居然是穆塔。我看著他,有些吃驚。
等我回過神來,阿伊莎和塞勒曼已經不知去向。
“你怎么現在在這里?”我十分吃驚。
穆塔笑笑,說:“艾瑪麗,這是一年才有一次的盛大節日,當然要和重要的人一起過。”
說著,他一把摟過我,完全不顧別人的眼光,還低下頭輕輕地對我說:“人太多,別走丟了。”
開幕式結束后,還有駱駝賽跑,斗駱駝等精彩表演,我又開始興奮起來,像個孩子一樣在路中間跑來跑去,蹦蹦跳跳。
可是無論我跑多快,穆塔總是沉沉穩穩地跟在我身邊。
我有些奇怪地問穆塔:“你今天真的什么事情也沒有嗎?”
他平時都十分忙碌,需要去做什么嗎?
穆塔卻搖搖頭,對我笑笑,說:“今天我讓大家放假,我也放假。”
觀看賽駱駝比賽的人很多,我不停地往前面擠,希望能到最前面。
穆塔拉了一了一直想往前看的我,說:“小心一點,有的駱駝會邊跑邊噴口水,你如果不想一身腥味,就不要靠那么近。”
我只好聽話的往他懷里縮縮,可前面人太多,我怎么也看不到。我只能不住地踮腳,可是誰讓我太過嬌小,突尼斯人又太過于高大。
就在唉聲嘆氣地時候,我忽然被穆塔一下抱了起來,讓我比別人高出一個頭。我有些尷尬,拍了拍穆塔,可是穆塔卻紋絲不動。
我抬頭看看周圍,發現也沒有什么人注意到,于是低下頭,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首先上場的是兩只公駱駝。
它們一上場,立刻就沖向對方打成一團,又咬、又踢、又壓,凡是駱駝能想到的打架招式都用上。
不過,這兩只駱駝打架,可是不管觀眾坐在哪,有時打昏頭了,兩只全往觀眾堆里沖,只見觀眾驚叫聲、駱駝吼聲和主持人的解說的聲音,加上沙塵滿天,熱鬧非凡。
穆塔倒一派鎮定。他還慢條斯理地跟我解釋:“不是所有駱駝都想打架,有的才上場就想跑。不過那樣,會引發觀眾不留情的噓聲。”
所有比賽結束之后,還有參賽的馬或駱駝會留在現場。
穆塔問我:“想不想去騎騎駱駝?”
我低下頭,有一絲驚喜:“可以嗎?”
穆塔點點頭。他把我放下,小心地帶著我走進了會場,跟一個牽著駱駝的主人商量了一下,就牽著那頭駱駝朝我走來。
他對我說:“上去吧,我們再去逛逛集市。”
穆塔扶我上了駱駝,他則在牽著駱駝帶著我走。
逛完了集市,穆塔問我:“待會有篝火晚會,想不想去?”
我已經玩得很瘋,聽他這么一說,又十分歡天喜地。
穆塔把我從駱駝上抱我下來,我的下巴碰到了他的額頭。
我低下頭,看見他眼睛亮晶晶地在看著我。
我們兩人對視了好一會,我覺得尷尬想轉頭,他的臉卻在我面前放大,一下子吻住了我。
這個吻溫柔異常。我的腦袋也開始像糨糊一樣的思維停滯。
好久,他結束了這個吻,對我說:“那里人多,我們還是走過去吧。”
在去篝火晚會的路上,我們走路的速度很慢,可是我卻心跳如雷,臉上的潮紅也一直沒有退卻。
入夜的時候有篝火晚會,是撒哈拉狂歡節最宜人的時候。
人們圍坐在篝火旁,一邊觀賞阿拉伯舞蹈,一邊品嘗烤羊肉的味道,盡情享受大沙漠獨有的歡樂。
今天突尼斯式的晚餐主菜是具有典型突尼斯特色的古斯古斯和魚。
古斯古斯起源于北非,在那里是日常生活的主要食品。北非傳統的制作方法是用蒸鍋蒸,但是在突尼斯,古斯古斯是和魚一起烹制,所以也算是這里獨一無二的原創口味。
記得在綠洲的時候,我還曾經讓負責飲食的阿姨教我做過,但是,我仿佛天生沒有烹飪細胞,做得不是太成功,所以只好放棄。
現在能品嘗到最正宗的古斯古斯,我十分歡天喜地。
篝火晚會的舞蹈環節,大家其樂融融。
我由于不懂得阿拉伯的舞蹈,也只好在旁邊觀看。
忽然一個阿拉伯裝束的男人走過來,問我,想不想和他一起跳舞。
可是他剛把手伸出來,往旁邊一看,卻又把手縮了回去,沒說一句話,走了。
我側頭,發現穆塔依然在悠閑地吃著烤羊肉。
我問他:“那人到底怎么了。”
可是穆塔卻沒有回答,只是放下手中的食物,站起來,對我說:“走,跟我學學最傳統的突尼斯民族舞蹈。”
我點點頭。
當時突尼斯樂隊演奏的是那首十分著名的名叫“風俗”的歌曲,據說是十五世紀西班牙占領突尼斯后由安達盧西亞引進的一種音樂。
在綠洲的時候,我就聽過這首歌。那時候阿伊莎還跟我介紹,風俗在突尼斯的演變正是三大宗教文化—猶太教、基督教和□□教和平共處相互融合的表現。記得當時在綠洲聽到這歌,完全沒有什么感覺。
可是今天,在現在這種環境,這首歌居然成了絕好的催情音樂。
在學舞的過程中,在篝火的映襯中,我覺得穆塔是那樣的迷人。
他忽然靠近,在我耳邊說:“艾瑪麗,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穿的是新娘的服飾?”
我有些驚訝:“為什么給我這樣的衣服?”
穆塔看著我,聲音異常溫柔說:“艾瑪麗,你不想成為我的女人嗎?”
我抬頭看穆塔,他的眼眸在篝火的映襯下閃爍著。
都說,霸道的男人能得到女人的身體,溫柔的男人能得到女人的心。這話,真是一點不假。
我著了魔似的往他身上靠去,他張開手臂輕輕地摟過我。
這樣溫情地時刻,我腦海已經沒有其他。
只覺得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艾瑪麗,等有時間,我帶你去看看突尼斯的海灘,那里碧海藍天,你肯定會喜歡。”
我從回憶中回來,發現自己依然在這個珠寶展覽大廳,塞勒曼依然靜靜地站在我面前。
那晚的篝火,是我在突尼斯沙漠中最甜蜜溫馨的記憶之一。可是回去之后的那個晚上,一切翻天覆地,變化措手不及。
過去的愛恨情仇一股腦的涌了上來,我忽然覺得我的心口也有什么賭得荒,聲音在不住地顫抖:“塞勒曼,我不知道你怎么還有臉見我。很多年前我就說過,我們之間恩怨可以一筆勾銷,但是這輩子我再也不會想見到你!”
塞勒曼毫無表情的臉上忽然有一絲動容,他張了幾次嘴,過了好久,才壓低聲音,說出這樣一句話:“艾瑪麗,這次我來,是想告訴你,二皇子在找你。你要小心你自己和你的寶貝。”
我冷笑一聲:“你什么時候這么好心會告訴我這些?”
塞勒曼好像沒有在意我的話,又說:“艾瑪麗,他還沒有死。現在,只有我知道他在哪里。”
我震驚地看著塞勒曼,忽然覺得心口的那股氣一下子沖到了腦袋,眼睛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