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爺面前時,徐三爺臉都綠了,“莽莽撞撞的,像什么話?”
后面上來的徐淳熙、徐淳疆、徐淳燁則拜見行禮之后,與徐三爺身后的項紹云和華臣逸哈哈一笑,徐淳璋呵呵一聲,“三叔,您來了?”
這話說的,徐三爺抬手掰他肩膀,讓他朝后去,韋伯一直等著看他們叔侄幾個,待徐三爺看他,忙上前來,抱拳,“三爺。”徐三爺點頭,“你們來得倒快。”
韋伯回說是,幾年時間過去,今日的韋伯,嘴唇上留了胡須,顯出成熟男人的韻味來,其實他年紀比徐三爺還要小,此時倒顯得徐三爺比他還年輕些,這幾年下來還是保持他的單身,他母親,臨安侯夫人快操碎了心,這是一個比之當年徐三爺還要難弄的人,今年已經二十六了,京里的姑娘適齡的說了個遍,他就沒松口,就是徐三爺,趁著兩人獨處的時候,也會勸上幾句,可他就是油鹽不進,你問他可是有意中人,得來全是沉默,再問他可想這輩子就這樣,不娶親成家,得來一場笑聲,分不出真假來。
為了躲著臨安侯夫人,他可算是狡兔三窟,一年不入侯府府門幾步,他自己的府邸有個老管家管著,缺東少西的,反正也沒個正規,大多時候去徐府上,好幾年前都是客人變主人了,再說也不是三歲小孩,長輩們也不能用荊條抽人不是,臨安侯夫人每每氣得無措,捶腿哭罵,“我這是造什么孽了,生出你這孽子來。”
抬頭再一看韋伯一臉無所謂的模樣,氣得破口大罵,差點引發心疾,食指他眉心,“我看你是魔癥了。”那一次是韋伯與臨安侯夫人鬧得最為嚴重的一次,其實想想,人說父子成仇,韋伯就是與臨安侯,再大的父子隔閡,這些年來,臨安侯爺也盡力去彌補,只差拉下臉來跟這個小兒子賠禮道歉了,可說起來,也到不了這層次,反正好像這些事已經定型了,誰也改變不了。韋伯這些年的軍功榮譽,拼了驃騎將軍一職,在西大營里面,能與他制衡的魏將軍,頂頭上便只有徐三爺了,可謂是要權勢有權勢,要樣貌有樣貌,家世又是一等一的,若是選婿,他這般,可算是京都現在比之當年徐三爺有過之而不無不及的鉆石王老五,當年徐三爺還有徐大夫人牽出的幾家待定的閨秀,可到了現在韋伯身上,世家私宴上,都沒瞧見過他的影子,你就是想按個與某位閨秀有關系,也尋不著痕跡,可謂京都一大奇事了。
一事歸一碼,現在在惠州地界上,眼前的事最要緊的還是將沙海里的人弄清楚為首要,徐三爺讓王大頭忙前忙后的打前站,總是有他的道理,“怎么樣,可確定了?”
王大頭抱拳,“回三爺,確定了,您說定啥時候?”
徐三爺抬頭看天色將晚,問華臣逸,“今晚怎么樣?”華臣逸點頭,表示無異議,這事便定下來了。
所有人抓緊時間扎營埋鍋造飯,趕緊用飯后便要準備今晚的一場誰呀預想不到的爭鋒相對。
王大頭將整個惠州沙海的區域地圖攤開,湊上去十幾個頭,梁樂嗯哼一聲,低著的頭都去看他,韋伯與他自小就相交,“梁樂你做甚怪呢?”
梁樂哼一聲,“我怎么作怪了,你來了見過那活物嗎你,都湊著看什么勁,聽三爺的。”
這是上戰場總要出現的一幕,那年去西北,徐家三個小爺算是見識了徐三爺部下幾個能將整日你踩我,我陰你的本事,所以現在習以為常,其他人不想聽他們兩個斗嘴皮子,都去看徐三爺,徐三爺自己看了許久,緩緩開口,“行了,在晚輩面前鬧笑話,有點長進成嗎?”指尖一點,對梁樂說,“這里分給你,要是漏了個半死不活的東西出來,回頭我操練你。”梁樂站直身板,回是,令了軍令。
徐三爺將能帶兵的幾個將軍都分派出去,守好王大頭原先做好的出口,最后點了駐軍大營外的一處,也是最關鍵的一處,“其他人都隨我守著,好了,記住,是亥時三刻,都散了吧,領著自己的兵現在就出發。”
將軍們回是,行禮之后便出去了,剩下的便是硬要跟來的梁大人和徐家叔侄,項紹云問,“姑父,要不,梁大人先撤后幾里,靜候消息?”
自上次群山一站之后,梁大人再不肯待在縣衙里面,如今一個多月過去,從瀾縣引出去的河流開拔周邊幾個縣份,因華臣逸試種的菜種和稻米有幾樣已經能活,且長勢極好,非常適合瀾縣的土壤,工部的事也就完成了,華臣逸整日跟著徐三爺到處走,其他三個欽天監的大人,硬要死守著降雨太折騰,別人看著是做無用功,可這樣的無用功,他們不做不行啊。
華臣逸到瀾縣之后先是解決了瀾縣的用水問題,之后又找出地下河,有了地下河,整個瀾縣及周邊區域受益,試種的事更是做得妙處,更要緊的是,發現了群山里面的秘密,給朝廷拔出動亂解除禍害立下大功,他這一趟可以說是圓滿了,可其他三位欽天監的大人,就沒有那么好的待遇了,他們四個是在圣上面前領了皇命了的,若是此番祈雨順利,倒是也可以上表回京都,可若是這事久不能做好,這回京之日便遠了,恐怕不招來圣上的遷怒已經很好了,所以他們不敢動,可蔣大人卻用不著這些,工部的其他大人早就往其他區域公干去了,獨他年歲已大,不能四處奔波,這一次惠州的事解決了便要與徐三爺一眾回京都的。
當然,華臣逸也不會再回瀾縣,不管怎么說,月滿則虧,做人總要懂得得失,他在瀾縣立下功勞,祈雨之事便不好再去操持,畢竟其他幾位大人都是日后要長居的同僚,弄得臉上無光,日后也不好相見,所以與其他人說一聲也一同來惠州,到時候也是要與將士們一同回京都。
蔣大人聽著項紹云讓他避開,搖頭擺手,“不用,不用,老夫就在這吧,不用你們額外照顧,再說,老夫還有家人長隨呢,緊要關頭,避開就是了,你們的人還是用上緊要上頭。”
徐三爺點頭,蔣大人作為朝中能臣,怎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懂的三流官員,他這般年歲,見識不少,自保的能力自然是有的。
夕陽慢慢浸上紅色,眼前沙海如塵,遙看去,好幾個方向冒出狼煙,這是將軍們就位準備就緒發出的信號,看在人眼中,生出悲涼來,有種孤煙直立,四下寂寥之感,就是徐淳璋這樣的,也知道感概幾句。
夕陽下沉,直到地面開始模糊不清,徐三爺抬手,放下,“生火,放水。”四個字決定了沙海中不知處的人的命運。
帳前早已經準備好淋上燈油的柴堆遇火把便著,這一處點燃,遠處幾個駐守了人將士的地方也同時點燃。
猶如開閘般,此時大家明白了王大頭驚心在沙海兩邊徘徊暗查到底做了什么,這是一條從惠州境內河流引過來的河水,雖然只是一支很小的分流,可前幾年朝廷派了工部的人去惠州筑壩修渠,就是為了那條長河,項紹云對此十分了解,更不要說梁大人了,所以從什么地方節流過來,需要怎么引流,王大頭得了他們兩人確切的認證,將此事辦得極為漂亮,河水從帳前流過,通過引流恰好對準了一處流沙處,源源不見盡頭的河水從那里流進去之后,不見了蹤跡,可在場的人卻知道,它去向哪里,它的出口在哪里。
此時要做的便是等待。
近子時,遠方傳來慘叫聲,由韋伯駐守的出口放出煙火,這處平原上,每個人都看得真切,來了。
沒多時,其他幾個地方也放了煙火,大帳前的出口還在不停的灌水進去,夜風吹來,在場的人,衣衫鎧甲冷光雪白,人人將手放在劍鞘上,目不轉睛的關注著眼前的絲毫。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繼前幾日在群山里那場之后,這一次,是守株待兔,是歸程尾章。
徐家幾個來請戰支援其他幾位將軍,其實是怕見不到那被河水制服的旱魃吧,徐三爺準了,幾個翻身上馬,沿著沙海邊緣去往各處。
一夜的拘捕,天明時,到處鐵鎖鏗鏘聲陸續過來,近了才看清,人數真是不少,韋伯那一處,壓著個頭戴冠翎的人過來,兵士一壓他跪下,韋伯來報,“三爺,這便是他們的酋長,末將守到現在才待他出來。”
沙海里的情景到底怎么樣,他們一眾人不知道,當然也不想知道,誰也不愿將自己的性命擺在大自然得天獨厚的殺人利器面前,尋這等不要命的作為,所以徐三爺給他們的話是,守著,待他們出來,要是不出,幾天幾夜灌水,但卻不能以身犯險,私下進入,違者立斬。
有徐三爺的軍令在,其他人就是再好奇,也不敢違抗,所以這么多人只敢守著出口,出來一個逮一個,直到一夜過去,才等著了這個頭目。
韋伯等徐三爺點頭后,低頭去喝那人,“都統面前還不行禮,活得不耐煩了?”而后又呵斥,“抬起頭來。”
站在徐三爺之后的人都去看這個咒霧的酋長長什么模樣,那人不愿抬頭,強壓著他的兵士,將他的下巴往上抬,一張臉,將在場的人看得愣住,徐三爺瞳孔微張,嘴唇緊抿,雖然心里仿若著了火,可還是很快鎮靜下來,語氣里說不出什么意思,“故人來啊。”
手一揮,示意將人壓下去好好看押,自己轉身回帳了,一夜沒睡,雖然不是很累,不過,他需要好好靜一靜。
其他人見他這般也不敢進去打擾,韋伯親自將人壓下去看押住,他有些明白徐三爺的心情了。
徐淳璋就著沙地,席地而坐,其他人也坐下,火頭兵來分發干糧,這事了了,立即就要拔營回京了,所以來不及煮飯食,只能用些干糧,華臣逸一癱便仰頭躺好,心里也再琢磨,一旁耳朵也是細心聽著徐家兄弟說話。
“三叔這是怎么了?好像不對勁呢,哎,不過才將那人看起來怎這般模樣,不是說是咒霧的酋長嗎,一般不是德高望重著擔任?難道是駐顏有術,還是搞錯了?不過韋將軍不是那般莽撞的人,抓個人而已,不會也弄不清楚。”徐淳璋一邊往嘴里塞著干糧,一邊灌涼水,看著一旁拿著干糧發呆的徐淳燁說,“你看你,說了不讓你來,你非要來,看吧,連干糧都吃不下,這又不是出來游山玩水,我看你啊,日后還是好好待在家里,做你的公子哥好些。”
徐淳燁是吃不下,他是不餓,而不是嫌棄,見徐淳璋這樣說,哼一聲,扭頭一旁去,像對仇人一般對手里的干糧。
項紹云看著他們兄弟這般別扭,想想,對了他還有從湖州帶來的糕點,拿出來眾人分吃了,一邊說著才將發生的事,徐淳熙畢竟年歲大些,“三叔說見著故人,難道他們之前就見過,你們可別忘了,三叔當年是駐守過南疆,去過南夷的,剿滅西南叛軍的時候,歷時可好幾年,難道之前三叔也去過咒霧?”
項紹云搖頭否定,“姑父當年雖然去過南夷,但華世兄說過,咒霧這地方,肯定沒有可能接待上晉朝廷的人,就是南夷國的國王,恐怕都沒有去過,我覺得這個酋長有問題,莫非咒霧有變?”
徐淳疆點頭贊同,“這樣一來也就說通了,咒霧這地方,歷來沒有外人出入,可以肯定的是,三叔沒有去過咒霧,這酋長要不就是在南夷與三叔有過往,或者這酋長是個假冒的?”這樣荒誕的設想出來,大家都停住,沒有見識過,就憑聽來的傳言看,咒霧這地方絕對邪門,當地的酋長,可是他們一方的獨裁,這樣重要的人物要是被人掉包了,得蒙騙多少人才行,亂了。
華臣逸一邊聽,一邊推理著自己的所認為的,項紹云看他正出神,這里的人,最有發言權的就是他了,胳膊拐他幾下,“世兄,你來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幾個小爺的眼光全到了他身上,華臣逸慢悠悠起身,“你們說得也有道理,咒霧這地方,確實不存在酋長會與表姑父認識的可能,你們說的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性不大,以咒霧的慣例,他們的酋長終生不出外,一輩子都待在咒霧,至于第二種可能,聽起來不太可能,但這樣雖然說起來太過復雜,但是最合理的,那,表姑父與那人認識,恐怕就是早年便有過節?你們仔細看了嗎,我們當時都在驚異那人的面相,可表姑父當時只在意了那人抬頭起來的姿勢。”
徐淳璋皺眉,這樣高深,他怎么沒發現,“世兄,你說這有根據嗎?”其他人也不信,當時那么多人在場,當然也就沒人去看徐三爺眼光落在什么地方,華臣逸現在這般說,信也不是,不信也找不出反駁來。
華臣逸解釋道,“你們都去看了那人的面相,我卻注意到表姑父看的是那人的姿勢,當時我在最近的地方,那人被強壓抬頭之前,表姑父的神色就已經不對了,在看到那人面相時,神色又恢復,所以,我敢肯定,表姑父絕對是沒看那人的長相,而是看了姿勢便認出那人來。”
說得這般肯定,倒極像是真的了,文尚走過來,徐淳燁招呼,“文尚大哥,你這是要去找三叔?”沙上或蹲或坐,或躺的徐家小爺,再加上個不羈細節的華臣逸,項紹云倒是規矩些,好歹下面顛了東西坐著,其他人的作態,簡直不忍直視,文尚回他,“是,奴才去尋三爺”,問道,“可還在里頭?”
都朝他點頭,文尚行禮之后便撩起帳簾進去了。
再繼續才將的話題,還沒進入主題呢,大帳里面傳來徐三爺發火的聲音,之后是文尚告罪,徐淳璋奇怪了,這是夏天有冰雹,頭回見這樣的,他們的三叔今日見著真的發火了,聽著里面的動靜,幾個小爺趕緊起來站好,就是懶散的華臣逸也迅速得很,徐三爺發火了,該裝孫子的時候到了,個個垂著頭,又好奇里面什么事,偷瞄了好幾眼,帳簾被人突地從里面撩飛起來,走出臉色極端難看的徐三爺,一見一眾乖順的侄兒,像是用了很大力強忍下來,示意他們都走開,自己大步走前,去往韋伯關押人犯的地方。
幾個小爺一個看一個,再看跟在徐三爺后面低頭走路的文尚,相視幾眼,便也跟了上去。
還是晚了徐三爺一會兒,待他們到時,這處軍帳外已布上崗哨,圍了上百人,一看就知道,情形不對,他們幾個正要上前想進去,徐淳熙打前頭,卻被梁樂攔住,“熙哥兒,你們就在這候著吧,這會子不能進去。”這話、、、、、
當然,徐三爺說能進,也就不能再啰嗦,只好侯在外面,突然里面,傳來徐三爺怒吼,像是壓抑了很久,現在爆發了,“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其中還夾著文尚、韋伯幾個的勸解聲,梁樂一聽這動靜,嘴里一出聲,“完了,三爺這是要殺了他了。”轉身便往里面去,候著的徐淳熙等人緊著也趕緊跟上梁樂。
待眾人進去之后,眼前的情景讓人不可置信,徐三爺雙手似鉗,緊緊將那位所謂的酋長禁錮在手里,那人的臉色已經泛青了,韋伯與文尚著急的在一旁制止,梁樂一個箭步上去,鐵柱似的身子往徐三爺身后一站,伸手就把徐三爺肩頭扯住往外掰,不管怎么樣,這個酋長現在還不能死,徐淳熙幾個也上去幫忙,他們知道,徐三爺真的發怒的時候,旁人是不能勸的。
費了好大勁才將那人的脖子從徐三爺手下解救出來,徐三爺一甩手便將梁樂幾個推翻在地,再看一雙眼像是淬了毒一般冷得讓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從未見過這樣的徐三爺。
哼一聲甩袖,一指眼前這個人,“給我上大刑,灌軟骨散,不管用什么法子,我要他動彈不得分毫,只要留一口氣回京都,其他的隨你們怎么般,梁樂與韋伯你們倆,時時刻刻盯著他,若是敢錯開一眼,拿你們是問。”
轉身邊走出去,留下一句話,“拔營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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