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不是很好奇為什么明明周世光自己把自己封印在密室中了,現在還會出現在這里?”慕念慈一身黑衣,神情冷峻。
陳般若從墻壁上的符箓中收回心神,宋青官懷中抱著大涼龍雀,靜靜站在他身旁。陳般若點點頭:“而且這個周世光,看上去并沒有半點妖氣的樣子。”
“很簡單,”慕念慈目光望向坐在正北方向的墻壁劍下的周世光,淡淡道:“上面那個周世光,是假的!”
“假的?”沒等陳般若開口,宋青官就疑惑道。
“嗯,”慕念慈指了指周世光,“你們可以看看,這個周世光有何不同。”
陳般若和宋青官走上前去,離近了才發現懸掛在周世光頭上的并非是一把真正的劍,而是一把由光束凝成的劍,只是光束太過凝視,遠遠看去,和真劍并無二致。
坐著的周世光神態安詳,一身西裝革履,只是面容有些不合年齡的蒼老。陳般若觀察良久,忽然咦了一聲,閉上眼睛伸出一只手指指向周世光眉心,像是感受著什么。
“他的魂魄?”陳般若睜開眼,看向慕念慈問道。
慕念慈肯定的點點頭:“沒錯,和我一樣,幾近消散。”
宋青官有些驚訝:“這是怎么回事?”
慕念慈嘆了一口氣:“二位有沒有聽過達摩克利斯?”
陳般若皺了皺眉頭:“你是想說古希臘傳說中的那把劍?”
“嗯,”慕念慈手指指向那把劍,“公元前四世紀意大利敘拉古的僭主狄奧尼修斯用馬鬃懸掛在他的朝臣達摩克利斯頭頂的那把劍。”
“這把劍真的有?”宋青官驚訝道,“我還以為只是古希臘神話中的存在,用以告誡世人,只是讓世人在心中有一個衡量自身的刻度。”
“不是,”慕念慈搖搖頭,“你算是說對了一半,達摩克利斯之劍,用意確實是告誡世人。但這把劍,嚴格來說,并不屬于古希臘神話,古希臘神話中的諸神常年居住于阿爾卑斯山頂,屬于神話中的東西,基本上是不會現于世間的,這就像我們頭頂那座天門,每次打開,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般若感覺慕念慈說到這里的時候,似乎若有似無的看了他一眼。不過慕念慈緊接著就繼續說了下去:
“達摩克利斯之劍實際上應該是古希臘傳奇中的記載,也就是說,這把劍以及因其發生的故事,基本上應該是虛構的。但是西方世界和我們華夏頗為不同,西方世界本來就對這種類似于虛無的東西有一種崇拜心理。”
陳般若輕聲道:“宗教。”
“嗯,”慕念慈道,“也可以說是,絕對意志。”
“這么些年華夏修行界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是,上帝并不存在或者是如中世紀以后的那個瘋子般的天才所宣稱,上帝死了。畢竟當我們華夏邁入修行一道知曉古書上記載的仙人大多真實存在的時候,還為這個西方世界的唯一真神擔憂了許久,因為無論是從哪一方面看,上帝,實在是太強了。可是后來發生了這么多事,期間包括元朝的時候忽必烈幾近毀了半個天主教廷上帝還是沒有現身,上帝不存在這一說法才被肯定。當然這些事情普通人是沒辦法接觸的,上帝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個信仰而已。”
宋青官疑惑道:“上帝、宗教和這把劍有什么關系?難不成這把劍還是上帝他老人家用過的不成?”
陳般若哭笑不得,嘆氣道:“大小姐,腦子是個好東西。”
宋青官頓時齜牙咧嘴,眼睛一瞇,掂了掂手中的大涼龍雀笑道:“哦,是嘛,上帝用沒用過我不知道,不過這把大涼龍雀,我是肯定用過的。”
威脅,**裸的威脅,陳般若忿忿想到,別等老子能打過你,要不然,哼哼。
沒給兩個人打情罵俏的機會,慕念慈也是淡淡一笑,繼續解釋道:“上帝確實與這把劍無關,我只是想通過這件事說明一個問題,就是上面所提到的,西方人對類似于絕對意志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有一種偏執的崇拜。”
“達摩克利斯之劍在本來確實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可是因為這種信仰的問題,兩千多年的歲月中,這把劍,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虛無了。”
陳般若眼神一凝,道:“信則有不信則無?”
“差不多是這個道理,”慕念慈點點頭,“也就是傳說中的信仰化形,這把光劍,就是周世光心中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達摩克利斯之劍本身不是象征著居安思危時時警惕嗎,這和周世光以及白慈有什么關系?”宋青官問道。
陳般若目光看向那把劍,和華夏大部分長劍不同,這把可以說來自于西方傳說中的劍,劍柄很短,劍身略寬,適合作出劈砍的動作。從劍柄到劍身瑩白如玉,沒有一絲花紋。聽到宋青官的疑問,沒等慕念慈開口,陳般若自然而然回答道:
“居安思危時時警惕,倒是對這把劍理解的片面了,歷史上對這把劍的注解,其實都應該是由一個意思轉化而來,就是這把劍,本質上象征的是一種制約。”
“沒錯,”慕念慈接過來,“達摩克利斯和其僭主迪奧尼修斯互換身份之后,非常享受成為國王的感覺,直到他看到頭頂僅用一根馬鬃懸掛著的利劍,才幡然醒悟。這個故事中透露出來的,實際上一種制約,或者說是天譴,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成為國王的心思,就要做好隨時引頸就戮的準備。”
“換一種我們比較好接受的方式來說,”慕念慈思考著言語,“其實就是類似于道家的陰陽和合,佛家的因果循環,一個道理。”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陳般若輕聲道,目光看向周世光,“這么說,此刻他的魂魄幾近消散,是因為有所求。”
慕念慈點點頭:“接下來,就是我要告訴你們的另一個故事。”
“也算不上是另一個故事,至多只是上一個故事的后續。”
宋青官和陳般若隱約猜到了些什么,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于是在這個因果糾纏的空間內,慕念慈低緩的聲音,牽動著兩人心神,緩緩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