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算算,過了今晚子時,來自京都宋家的宋大小姐剛滿十八歲。
這有限的十八年里,金枝玉葉的宋大小姐就沒有不被人捧在手掌心的時候。
陳般若對宋青官的狠話不以為然……關進小黑屋?一男一女?搞什么?嗯,不要妄想了,我陳般若正人君子決不妥協。
然而如果有某位混跡京圈的公子哥聽到這句話,十分膽色恐怕會立馬減去七分,剩下三分留下來在小黑屋中打磨干凈。看外表清純無雙的大小姐宋青官內里是什么樣子恐怕那群常年處于京都中上游的紈绔公子哥最清楚,畢竟這么多年下來也就只有李家那小子能勉強壓過一頭,雖然說京圈水深背地里不知隱藏了多少怪物,但是能被三十年前因為某件事情離開京都定居上海的莫家老爺子稱贊一句“巾幗不讓須眉”,所有人就都會在心里掂量掂量這份量有多重。
不過陳般若還是對眼前女人一陣頭大,原因是這瘋女人一言不合竟然真的就拔劍沖了過來。并不是夸張,而是這女人真的硬生生從眼前的空氣中抽出一把劍來,鋒利程度隔著幾步遠都讓陳般若感覺到一陣寒光。
周成和白素目瞪口呆,老道士楊虎臣瞇了瞇眼,輕聲道好生有趣。
其實宋青官并沒有使出多少靈力,只是單純依靠手中長劍本身刺去,即便如此,靈力幾乎為空的陳般若還是狼狽一滾才堪堪避開劍鋒。長劍順著側臉劃過去,削下幾縷頭發。陳般若立時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心里罵道瘋女人,然而沒等陳般若站起身,宋青官前沖的的身體折然一返,劍鋒回轉,直撲陳般若面門。
翩翩靈動,煞是好看。
老道士楊虎臣暗贊一聲,好一手漂亮的浪子回頭。
媽的!
陳般若咬咬牙,很不體面的超一邊滾去,怒道:“老子生平不打女人,你再這樣,我可就不客氣了!”
宋青官聲音清冷:“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個不客氣法!”
說著,劍鋒不停,繼續朝著陳般若刺來。
娘的瘋女人!怪不得書上講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陳般若一咬牙,眼看楊虎臣一臉嫌棄絲毫不打算出手的樣子,直接將身上僅有的一點兒靈力灌入雙腿之中,腳下發力,直接跳上湖中央的假山。
宋青官微微一愣,手上跟隨陳般若身影飄動的長劍劍鋒卻隨著陳般若而去,宋青官來不及收力,一劍并沒有刺到陳般若身上,而是叮一聲刺到了湖中假山之上。
向來削鐵如泥的大涼龍雀,竟然沒能刺入石頭半分!
卻是天空忽然一陣炸雷,異變突起!
湖中心一陣凄厲貓叫,身體最為脆弱的周成白素母子頓時感覺一陣痛苦,雙手捂住耳朵,心神俱顫。
中央依舊站在假山上的陳般若面色一白,身體也是一陣搖,好不容易勉強站住,一道黑影直接從空中砸到他懷里,這一下本就搖搖欲墜的陳般若腳下沒穩住,下意識抱著懷中女人跌入腳下湖水中。
一瞬間,入手溫香暖玉,美不堪言。
陳般若意識消失前最后一個念頭是,真他娘的軟。
可惜并沒有說出口來,要不然還有些許意識的宋青官聽到了,保準抽出大涼龍雀來戳上一劍。
那一聲凄厲貓叫本就是直沖著宋青官來的,自然受到沖擊最大,即便以她的修為,不防之下也是吃了大虧,這才堪堪倒入陳般若懷中。
湖水冰涼刺骨,可惜兩人感覺不到,溫香暖玉在懷,陳般若也沒了享受的福分。若是被那只一身騷粉的小白馬看到,又得大罵陳般若暴殄天物。
原本平靜的湖水忽然沸騰起來,一股黑煙從中間位置升起,搖搖分成十二股,站定十二個方向。整個別墅忽然景色大變,天地一片白茫茫,仿佛憑空起霧。
周成和白素眼前一黑便是不省人事,整個院子里,眨眼間只剩下老道士一個清醒人。
不知來自何方不知去向哪里的老道人忽然嘆氣一聲。
這座陣法,不知多久沒有見到了。
六丁六甲,武當真武坐下斬妖除邪之鎮。
原本只有四境修為的老道士楊虎臣揮手直接將隱藏在暗處的宋家死士不知不覺封印起來,信手拈來,幾個修為已經臻至九境練氣的宋家死士莫說反抗,連感覺都沒有。老道人楊虎臣的四品練氣,竟然恐怖之斯!
楊虎臣緩步走到湖前,絲毫不理會看似白霧實則處處殺機的六丁六甲陣,一手微揚,湖下一道光韻便包裹住了抱在一起的兩人身體。老道士抬首望天,輕聲道:“還不醒來?”
古人言,所謂圣人者,言出法隨。
老道士一言既出,原本被逆了心智只留殺伐之氣的六丁六甲十二神格竟然微微顫抖,仿佛眼前之人,即是真武之令。
老道士單手捏訣,原本就苦苦支撐的六丁六甲陣瞬間破碎,傳聞中真武坐下身經百戰的十二神格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然而別墅內的白霧并沒有散去,反而愈發濃烈。
老道士楊虎臣一跺腳。
如流星拔地而起,直入天宮。
……
天上有仙人,眾生作棋子,世事為棋局。
一身同樣玄色道袍卻面覆白紗的道人腳踏虛空,靜靜注視著從塵世飛身之上的老道人。
老道人要要看著眼前之人,往事一幕一幕浮現心頭,百般感慨,道:“三十年了,你還是沒有放下么?”
道人凝視著楊虎臣,輕聲一笑,道:“師傅。”
這二十年前設下此局修為通天的道人,竟然喊了楊虎臣一聲師傅!
“師傅,這個人間,我早就看煩了,放下放不下,與我何關。”道人輕聲道。
老道士搖搖頭:“何苦如此。”
道人把目光放到地面,低聲道:“師傅,徒兒這么多年一直不理解一件事情,”透過面紗的眼睛清亮,“人這一世,何為苦?何為不苦?”
楊虎臣沒有回答。
“徒兒更想明白的,是何為這天地大道?”
聲音清正,聽來就信念堅定。
楊虎臣口中苦澀,道:“當年那件事情,終歸是師傅的責任,若我早來一點兒,事情也許不會這么遭。”
道人輕聲一笑:“師傅有何責任?這漫漫天下,除了師兄,也就只有師傅算得上敬天法地。”
道人聲音有些悲涼,道:“只是這世間,偏偏有些時候最容不得情之一字。恰巧蓮兒和師兄,一生所獲,唯情而已。”
“蓮兒只是想知道,到底,情字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