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可能又要度過一個露宿之夜的師徒兩人今天註定鴻運當頭,一不小心傍上魔都周家這棵大樹,師徒兩人立馬被安排在魔都最好的酒店。別看周成一臉蒼白嬌弱不堪的樣子,和酒店裡明顯認識他的服務員說起話來中氣十足,頗有久居上位者的意思。
兩人的房間算不上最好,不過相對於兩人平常的寒酸來說,已經算是比總統套房還要高貴的待遇了。酒店裡很少會碰到這樣的客人,更何況還是周董親自送過來,免不了有些好奇。那個身穿玄色道袍的老道自然不用多說,飄飄然有仙氣,一看就是了不得的人物。
至於那青衣少年,雙目緊閉,一頭不合時宜的長髮在末尾處隨意用紫色髮帶打了個結,和這富麗堂皇的大殿格格不入,但不知怎的,負責引導二人的的沐青蓮總覺得有一份奇異的和諧容在裡面。
相對於兩人更加惹人矚目的則是那個由一輛三輪車改造成的小攤……周成不忘了貼心的幫他們收起來放到酒店寄存,雖然“天機神算”偌大旗子收了起來,然而印在攤子前面的風水、轉運、破佞和手機貼膜……依舊無比扎眼。酒店裡服務員暗自偷笑,早就知道周董這一段時間好像非常迷信這些東西,沒想到竟然找來這麼一大一小一看就是職業的江湖騙子。
周成沒有多呆,交代好酒店人員一定要把師徒兩人照顧好否則他們如果不滿意第二天就可以卷著鋪蓋走人了,便回去照顧因爲這件事情顯然受到最大沖擊的母親,完全不在乎因爲這句話搞得人心惶惶的酒店小姐姐,生怕這老少倆提出什麼奇怪的要求。
在這個酒店裡,多得是一夜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故事,那些有錢人隨手扔下來的小費,就比他們在外面辛辛苦苦工作一年還要高。在這座處處都洋溢著金錢味道的城市,沒有人會不想要這樣的飯碗。
好在這兩人雖然穿著有些怪異,精神終歸還是有些正常的。
沐青蓮送過晚飯後就退了下去,在魔都這樣一個寸土比寸金還要奢侈的地方足足有兩百多平的酒店房間就剩下一老一小兩人。
名喚楊虎臣自稱練氣四品的老道在人模人樣送走所有人後,立馬露出本色,和衣往牀上一躺,懶散道:“乖乖,有錢人就是奢侈……嘖嘖,我就說這個月卦象上顯示先兇後吉,一片苦盡甘來之象。”
正在細嚼慢嚥對付一碗米飯的陳般若聽到這話輕笑著搖頭:“師傅,你白天才說了這個月諸事不順。”
“去去去,”老道士坐起身,習慣性的摘下腰間葫蘆灌口酒,周成走的時候留下了兩瓶,一瓶是窖藏三十年的茅臺,一瓶看瓶身不知道價位的五糧液,老道士卻動都沒有動,對他來說啊,再好的酒,也比不上手中這一葫蘆廉價春燒。
“諸事不順那是天命,苦盡甘來說的是人運,命由天定運有己爭,這兩個放一起,不衝突。小兔崽子,師傅平生本事都在卦之一字上,你不跟我好好學卦,非要學那些駁雜之物,可憐了師傅我這身通天造化的本事啊!”老道一臉不甘。
陳般若絲毫不爲所動,不留情面道:“你還是用你平生本事去給黃大嬸看看手相吧。”
老道士頓時跳起,憤憤道:“我和阿英那是君子之交,君子之交懂不懂!這世界上就是因爲有你們這麼多庸俗的人,纔會變得這麼污穢不堪!”
陳般若嘴角翹起:“我可沒見過看個手相能看一個鐘頭的君子之交。”
老道臉皮厚,說不過就撒潑耍賴,李般若也不去管他,只管靜靜吃飯。
過了一會兒老道站在窗子前看著腳下魔都的夜色,這座酒店視野極好,從這裡向下看去,半個魔都盡在眼中。老道士忽然開口道:
“我給你那本《黃庭經》修習得怎麼樣了?”
陳般若一愣,面色一紅,支支吾吾道:“勉強背了過去,還有許多地方不甚瞭解。”
老道嘆了口氣:“那《十二週天陣圖》?”
這下少年更加赧然了:“佈陣方位大體是記住了……不過其中十二週天生生不息,各個周天自成世界,周天與周天之間又相互聯繫……委實是記不太清了……”
“《先祖趙師三清符籙典論》?”
“靈力低微……便是連師傅您那樣的三清符籙都未曾畫出……”
“《呂氏劍典》?”
“大致記住了劍架子,但是手中無劍,不知道用出來怎麼樣……”
……
若是有第二個人聽到老道說的這些書,心下必定啞然,然後轉爲駭然!陳般若習以爲常,以爲這些都是本門入門必背的書籍,殊不知這些典籍,放到修行界中,隨便流出去一本都會引起大亂!
武當大黃庭,十二週天陣;龍虎趙氏三清符籙,道祖劍典;此外還有青城少林白馬崆峒等等各個門派的不傳之秘……這老道士,難道真的僅僅是一個練氣四品的不入流小修士?
“你今年,有十八歲了吧。”老道士回過頭來,臉上不復往日的嬉皮笑臉,破天荒的,有一絲嚴肅。
陳般若放下碗,想了想,道:“過了後天生日,便是十八歲整了。”
老道士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失神,良久道:“我以前給你算的那卦還記得麼?”
陳般若點點頭:“師傅說我十八歲這年,貪狼奪主,乃大兇格局。”
“你命中該有此劫……若是度過,此後紫薇星勝,太白當道,便是大吉之局;若是度不過,星移斗轉,天星入凡,便是有些撲朔迷離了……”老道有些猶豫:“其實有一個破解之法,你隨我入山,我封你周身三百六十穴,阻斷天眼,雖然不能長久隔絕天機,但這一年,爲師還是綽綽有餘。”
陳般若看著這個除了給自己算卦從來沒有正經過的師傅,心頭一暖,也許他真的只是練氣四品的“高人”,比不得龍虎武當青城那些大門大派,可這,又如何呢?他輕笑道:“師傅不是剛剛說過,命由天定運有己爭,修行一路多是逆天而行,這些氣運,徒兒想自己試試。”
老道人看著陳般若,像極了看著懸崖峭壁上一株傲然生長的野花,點點頭:“也罷,既是天命,躲也躲不過。”
陳般若笑道:“算命之人,又何曾真的在意過所謂天命?”
……
一夜無事。
第二天應陳般若的要求,沒有再去北郊那座周世光的房子,周世光便是周成的父親,而是去了周成和他母親居住的地方。
相比於那座別墅的豪奢,這座房子則平常許多,雖然也是獨棟,但只是簡單的裝飾。周母已經年屆五十,這些年來保養極好,看得出當初依稀的美人胚子,只不過眼角皺紋和手上再好的化妝品也遮不住的皮膚證明年輕時吃過不少苦頭。雖然已經化了些淡妝遮瑕,依舊掩蓋不了這麼些天以來的憔悴。
周成相互做了介紹,周母對眼前兩人不冷不淡,表面工夫滴水不漏,沒有傾瀉出任何多餘的情緒,一看就是持家有道,溫婉賢惠。陳般若也沒打算現在就向周母問些什麼,今天的主要目的,是來看看這座房子。
在客廳坐了一小會兒,大致瞭解了基本情況,就讓周成領著在下面轉轉。下樓的時候,老道人輕輕敲了一下陳般若的胳膊,陳般若不動聲色。周母頂著憔悴露出微笑將兩人送出去,然而你看見三人身影不見得時候,原本還有些精神的周母瞬間雙眸失神,嘴中喃喃道:“報應啊……”
“咚……咚……咚……”一陣有如悶鼓的聲音忽然毫無徵兆的響起,周母立刻臉色煞白,趕忙跑回屋中,死命按著屋中某件東西……
在現代社會,尤其是在高樓林立的城市中,觀察一家一戶的風水,其實是很困難的事情。風水一道本就是華夏古代道學思想與建築科技的產物,當然對於真正的山上神仙來說,自然少不了將天地氣運融入裡面,現代社會的建築不像古代是呈二維平面型的,而是一種更加三維的立體圖,舉個例子,爲了節約用地面積,居住空間向上發展,按照古代的風水理論,一個風水節點上,可能會有多戶人家居住,這就造成了氣的混亂。
所以對於一個沒有多少靈力但是相對比較專業的風水術師來說,看風水必將以大處著手,觀此地整體氣運,然後將之分散到具體各戶,按照各戶的具體情況,推演出是和此地風水相益或者相沖,如此,再來確定此地風水的具體屬性。
這套小獨戶莫說陳般若,就連不善此道的老道士楊虎臣,也能看出僅僅是家庭和睦一生平安的中等之姿而已,和那棟位於魔都北郊的別墅相差甚遠,如果非要說,也就是普通人家的居住環境。
奇怪的是,這種房子,遠遠配不上如今周成的身份。
華夏古代以文取勝,文之一道暗含天地至理,老祖宗蠻橫的把除文之一道的其他種種統統歸之爲末流雜技。然而文之一道博大精深,在老祖宗力求文脈純粹的同時,不可避免的吸收進來其他學科的各種知識,對於風水一脈,尤其如此。
最明顯的則是一篇《陋室銘》,其中言山不在高有龍則靈,以及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在風水上的根據就是一地風水並不是死的,風水自有其生命。寶地小人得,則日漸靈氣流失,漸趨枯萎;絕地君子臨,則靈氣日勝,品性或者能力強到一定程度,甚至有翻山倒海直接改變一地氣運得能力。
所以如今周成的身份能力,和這座平平無奇的房子格格不入,倒是和那做別墅,相得益彰。
但問題在於周成平常不會住在那兒。
陳般若和老道士楊虎臣無聲交流,有古怪。
那做別墅最大的受益者應該是周世光纔對,可如今周世光瘋了,母子卻平安無事,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看來那座別墅裡,隱藏著巨大的秘密,並不僅僅是一個風水寶地那麼簡單,一定還有什麼沒注意到的事情。
正在兩人思考的時候,忽然一聲“喵”傳來。
陳般若看不到,老道士楊虎臣低頭,卻見一隻渾身沒有任何雜毛的黑貓,寒毛倒數,眼泛綠光,直勾勾的盯著周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