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慶帝一聽,這倒是可行。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民間能人不少,就看能不能爲我所用。”寶慶帝總算從盛怒狀態中走出,開始部署救援事宜,“南海的蛙人隊不用急著過來了。如今離沉船已有兩日,眼下所做一切,究竟能挽救多少也只是與心安慰罷了。”
趙王本是一意要來頂撞皇兄的,突見寶慶帝倒軟了下來,心中不由也哀傷起來。
“這事兒是臣弟的疏忽。臨東深海戰不多,故蛙人配備一直很少;而堅持讓景王出征談判,亦臣弟的主意。請皇兄要懲罰,也先懲罰臣弟。這些將士們出生入死,個個都是響噹噹的漢子……”
他指著嚴四海:“嚴長官,當初徵淺宋島,第一個衝上島的便是他,被海寇一刀掏出了腸子,塞回再戰。”
又指了指王源:“王長官,威遠艦隊服役最長的第七戰船長官,從最低層的士兵水手,一直到最高長官,在這條戰船上已整整二十七年,打過無數勝仗,帶出過的海戰能士不計其數。”
堂堂打仗出身的趙王、兵部領尚書實銜,竟有些哽咽起來。
“他們都是我祁國海軍的棟樑。不光是他們,還有威遠艦隊上百條戰艦的長官和將士們,都是一心爲國守疆的熱血漢子。軍隊培養一個戰船長官何等不易,請兄長體諒他們長年夫妻別離、兒‘女’難謀、老父老母不能盡孝……”
寶慶帝長嘆一聲:“你如此一說,朕纔是那個擔最大幹系的人啊。你再如何提議,最終御批的,不還是朕麼。”
“臣弟不敢!臣弟有罪!”趙王惶恐跪伏。
寶慶帝沉默片刻,臉‘色’‘陰’晴不定,對兩位動容的長官道:“你們好好回想,朕要看你們的筆錄。”
“是!”
張貴清被寶慶帝喚進來,帶了一隊羽林軍,將兩位長宮帶走。
寶慶帝沉著臉,不忘關照:“將二人分開羈押。”
待葉丞相終於也抖抖索索地退了出去,寶慶帝終於道:“暗中派人去臨東,明面上,不一定有真話。這些長官更是不會知道真相。”
趙王道:“所以皇兄將二人分開羈押,免得相互干擾。皇兄是想從他們的筆錄裡找些什麼?”
寶慶帝點頭:“對,說是海難,的確蹊蹺。主戰船分明應該是最堅固最龐大的,那第七戰船纔是最老的船隻,服役都快四十年了,也沒有在暴風雨中散架,偏偏卻是主戰船。最關鍵,恆兒在哪裡?”
二人似乎都不願意相信元恆會遇難,他們都寄希望於那第二種可能,儘管在暴風雨的海上,元恆就算提前離開,也是兇多吉少,但至少還能保留一線生機。
而徵募的民間蛙人隊,其實更重要的任務是去水下的戰船上找線索。
談近尾聲,兄弟二人皆有鬱郁,誰也不敢去想那個最可怕的可能‘性’。
嗯,不想。
錦繡也不想。
她無聲地站在角落裡,滿心‘波’濤,一‘浪’一‘浪’,卷得心兒生疼,像似被在反覆的絞著,痛不可當。
外頭太監來傳,竟說皇后前來。
寶慶帝與趙王皆大驚,錦繡更是忍住疼痛,出去引領。
這是靖安皇后病後第一次來宸宮,她養病期間,幾乎從不離開鳳儀宮,好在鳳儀宮就在宸宮後頭,並不要走很遠的路,饒是如此,寶慶帝一見面還是先說:“怎麼不將朕給你的那件銀狐披風披上?”
趙王見了禮,識趣地告退。
靖安皇后有了新的大宮‘女’,叫留芳,與錦繡一起,張羅著讓皇后在一張高背椅子上坐下,鋪了厚厚的軟墊與靠枕,萬萬不能讓皇后有半點不適。
“臣妾前來,是找皇上有事商量。”
“有事商量,叫身邊人過來通傳,朕去鳳儀宮也是可以的。”
其實再過一個多月,皇后就要復出理事了,多行路,多鍛鍊,也是應該的。寶慶帝不過是藉此表表心意,反正人也來了,話也由得他說了。
皇后嘆道:“恆兒出那麼大事,臣妾想著,皇上一定夠忙的,不能再勞動您,還是臣妾過來吧。”
寶慶帝皺眉:“其實,倒是朕衝動了,將人拿到京城問罪,導致如今流言四起……”
“流言?”靖安皇后眼中燃起希望,“皇上是說,恆兒失蹤是流言?”
寶慶帝道:“失蹤二字準確,目前沒有下落。不是之前故意隱瞞消息的失蹤,而是實實在在地失蹤了。不過,朕擔心,傳著傳著,就不會說是失蹤……”
靖安皇后道:“可不是。臣妾來找皇上,也是爲了這事兒。恆兒媳‘婦’懷著身孕,萬一聽到這個消息,受了刺‘激’怎麼辦?萬一……咱也得爲恆兒留個後。”
錦繡身子微微一震,只覺得自己的心又被人狠狠地揪住。
靖安皇后說的“萬一”,就是萬一元恆真的葬身海底,那麼,還有謝宜‘春’肚子裡的孩子!
他們沒有叫她迴避,完全當她和留芳一樣,是伺候在旁的宮婢而已。
至多,是個曾經喜歡過元恆,也被元恆喜歡過的宮婢。
寶慶帝道:“皇后想得周到,恆兒媳‘婦’那邊,你派人去安撫吧。”
靖安皇后卻道:“這樣的事兒,任誰都勸不過來。恆兒媳‘婦’又不比旁人,那‘性’子實在是……”
“那皇后意下如何?”寶慶帝與她多年夫妻,太清楚皇后能來找自己,一定是已經有了主意。
果然,皇后道:“臣妾覺得,不如將恆兒媳‘婦’接進宮裡來……”
寶慶帝立刻搖頭:“斷然不可。連你都知,她‘性’子太過暴躁,之前與恆兒火水不容,接進宮裡來,豈不是找個麻煩進宮。”
皇后像是早就料到寶慶帝會有這樣的反應,緩緩地道:“皇上所言甚是,故此,臣妾是想,宮裡派人接上謝谷夫人,告知真相,一同前往景王府。若恆兒媳‘婦’已聽到流言,則視她情緒見機行事。若恆兒媳‘婦’還未知情,那該接進宮來,臣妾來告訴她。然後使人將她看管起來……”
寶慶帝似乎有些明白了,喃喃地道:“原來你是怕再出貞兒媳‘婦’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