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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三章

沈家的這個年過的并不舒坦, 不管是監獄里的沈重耀還是外面的沈浙安。

沈重耀是因為不習慣這樣的生活,平日里呼來喝去慣了,到了這里雖然別人不會對他怎樣, 但到底也不會聽他什么, 尤其是他完完全全的失去了自由, 被困死在這方小天地里, 這讓他這個從小開始就走南闖北的人更加忍受不了。

沈浙安則是因為身邊孤零零的一個人都沒有, 往年最開始的時候有爺爺奶奶父親母親還有姐姐,后來漸漸的奶奶沒了,姐姐也沒了, 直到今年一大家子人死的死進去的進去,連沈宅都已不復存在, 只剩他一個人在異鄉冷冷清清。

相對來說沈浙安的父母就比他們都要過得自在一點, 年少夫妻老來伴, 經歷了那么多,兩人都不再是原來的身處高位的人, 現在的他們不過是連普通人都不如,不過好在有人相伴。原本吳慧茹并不在這所監獄,即便她當年被判刑的時候位置不低,但要到這里還是有些困難的,是沈浙安在離開都城的時候想盡一切辦法將她弄了進去。

當時的沈浙安十分清楚, 到了那樣的地步沈家再想翻盤已是不可能, 那么, 不如讓父母團聚, 好歹比分開要來的好。

沈家過的不舒坦, 梁家過的同樣也不舒坦。

不過不舒坦的倒不是梁勝澤,而是他的妻子和兒子, 還有在普通監獄呆著的梁晨敏。自從梁家倒臺后,梁勝澤妻子的日子就越來越難過,雖說梁家的財產并沒被沒收,但這也得益于梁勝澤本身并沒怎么貪污,所以,失去了這么一座靠山,一直以來過著好日子的她捉襟見肘了,更何況還有在外的兩個兒子。

經歷了這樣一場倒臺,梁家的兩個兒子倒是徹底醒悟了,只是角度并不相同。

大兒子因為一直以來的悲傷春秋,宛如活在藝術的虛幻世界中,終于被一棒打醒,回到了現實世界。他在父親出事的那段時間就回到國內,試圖找份工作安安穩穩的生活,可惜梁家大少的藝術名聲遠揚,很少有好的公司敢用他,但差的他又不愿去,就這么一直不上不下的耗著。

犯了事逃亡在外的小兒子也算是徹底醒悟了,只是,他并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反而覺得這世上的人都在與他作對,都想置他于死地,而以往在他心目中無所不能的父親居然如此落馬,他的精神上并不能接受。他開始怨恨起這個社會,尤其怨恨讓他遭受如此待遇的人。

而在監獄里的梁晨敏則又是另一番景象。

她不明白為什么前一刻還對她客客氣氣的獄警,下一刻如此冷漠的對她。之前由于獄警的另眼相待,同監獄的人并不敢怎么對她,可在獄警態度轉變之后她們也開始欺負起她來。在幾次嘗試后她們發現獄警是真的不管她了,而后變本加厲起來。這主要也是因為梁晨敏之前太過囂張的緣故,無論在哪里囂張的人終究是惹人厭惡的。

開始的時候梁晨敏還會反抗,可她越反抗她們就欺負的越狠,漸漸的她也就不敢反抗了。那時的梁晨敏并不知道梁家出事了,直到后來她的母親知道已成定局才告訴她事情的真相。當場她的心就冰冷一片。

相比較妻子和子女的不舒坦,梁勝澤倒真的看開了。

進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無時無刻不在回憶,回憶著曾經做的所有事情,漸漸的他是真的意識到很多事情都錯了,子女的教育上,家庭的相處上,包括,對待妹妹梁勝眉的事情上,他是真的錯的離譜,而且,無法補救。

他總是夢到小時候和梁勝眉相處的情景,他猛然發現,原來最開始的時候他們是可以和睦相處的。很多的時候他會被噩夢驚醒,全身都是冷汗,然后他就不再閉眼,睜眼到天亮。遇到晴天的時候,他就在外面瞇著眼睛曬曬太陽,偶爾小憩一會,過的比他過去幾十年來都安詳。

偶爾的時候妻子和大兒子也會來看他,他都笑瞇瞇的見他們,但他知道他們心中一定認為自己是強顏歡笑,他也不解釋,解釋了應該也沒人信。

他想,也許剩下的日子這么過也好,沒有家族利益,沒有勾心斗角,沒有是是非非。他的一輩子都是為別人而活,小的時候為母親而活,長大后為梁家而活,成婚后為家庭為子女而活,那么,這最后的幾年十幾年就讓他真正的做一回自己吧——

春節過的很快,聯歡晚會之后就是元宵晚會,然后整個正月就結束了,林西在短暫的修整后又開始了她的工作。

因為林西從進入以來的寡言少語和埋頭苦干,組長對她的印象非常不錯,相對的也很照顧她,特意將一些脾氣較溫和的人交換過來分配給她。她卻不知她的好意差點毀了林西的所有計劃。

伴隨著組長的好意安排,林西第一個遇見的就是梁勝澤。

林西給梁勝澤的印象很深,尤其是她當初和梁可熠站在一起的樣子,現在想來,用一個詞可以形容——勢均力敵。所以,在獄中見到她他還是多少有些吃驚的。

他可不會傻到認為林西進來就是單純的為了一份待遇高的伺候人的工作。

林西倒沒什么要和梁勝澤說,他們之間本就沒任何關系,況且當初離開梁可熠后她和梁家更加徹底的沒了關系,雖說她最后觀看了梁勝澤的那場審判,但那也不過是一時沖動?,F在的梁勝澤對于她來說不過是個陌生人。

“吳欣?”梁勝澤念著她名牌上的名字,他并沒有忘記她的本名。

“對,吳欣。”林西連頭都未抬的肯定回答。

“這份工作好么?”梁勝澤并沒有戳穿林西,他只是很隨意的和她閑聊著。

“我需要它?!绷治髡f的也是實話。

梁勝澤笑了。

“年輕真好啊——”

是的,年輕真好,年輕可以肆無忌憚的為了自己的目的付出,不像當年的他,為梁家所累,根本就沒有任意妄為的機會。

“小吳啊,”他算是間接的表明自己并不會揭穿她,“不管你做什么,都別讓自己后悔。”

這算是他作為過來人給她的忠告。

結束與梁勝澤的會面,林西默默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如表面平靜。她的手心已被汗濕,甚至后背都隱隱有涼意。她根本就不能確定梁勝澤到底會不會當場揭發她,畢竟只要他說出她的名字,她在這里做的一切就會前功盡棄。

她想要做的還沒有成功,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失敗。但她更不能在梁勝澤面前表現出來。

不過好在梁勝澤最終選擇了幫她隱瞞,這是出乎她意料的。

但也說不好,也許在她剛剛第一眼重遇他的時候,心里就是隱隱有這種感覺的吧,畢竟他周身的氣度距離上次見面實在是改變太多,如果不是那身長相,她甚至都要懷疑自己是否認錯人了。

不管怎樣,這一關算是過去了,但這也給她提了個醒,她的動作必須加快,時間是不等人的,她不能保證遇見的第二個第三個都是梁勝澤,一旦她的身份被拆穿,她就不可能有繼續留下去的機會,甚至可能會遭到嚴厲的懲處。

通過好幾個月在監獄里的生活,她已經熟悉了這所監獄的整體環境,除了個別警戒區域,別的地方她均已摸清。

她慢慢的將這些東西仔細畫出來,力求畫的逼真。沒有辦法,這里是不允許帶進通訊產品的,照相機攝像機更是嚴令禁止。如果想要將其中的情形完全呈現在大眾面前,就只能靠手畫。

這也是為什么林西在進來之前特意報了素描班的目的。

迄今為止外圍的布局她已完全畫好,但內里的具體因為她不能隨意進出,且還得閉著沈家的熟人,就只能慢慢的摸索,基本沒什么進展。這讓她有些著急,她明白自己的方法必須要改變,該冒的險還是要冒的。否則,即便她在里面呆上一年兩年都無法達成目的。

她最初進的是女子監獄部分,因為相對來說女子這邊只有吳慧茹一人可能會碰見,而且吳慧茹并沒有見過她本人,所以,她有自信在偽裝的情形下即使碰到她也不被發現。當然,能避免的話還是避免的好。

可惜,世事就是巧合的很。在她即將要結束女子監獄的觀察時,她還是不可避免的遇見了吳慧茹。雖然吳慧茹不認識她,但她確是結結實實的見過她好幾面,對她的長相更是牢牢的記在心底。

吳慧茹只是覺得這個低著頭穿著護工衣服的小姑娘有些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她剛好肩膀疼的很,年紀大了就不免有些小病小災頸椎病肩周炎的,她就順口叫著這個護工小姑娘幫她按一按,要知道能在這里當護工的按摩技術也是要求很高的。

林西沒做任何掙扎,很是柔順的走向她,并乖巧的按著。

她按的不輕不重,恰恰是吳慧茹喜歡的力道,再看小姑娘的名字,吳欣,居然跟她還是本家。不知為什么,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兒。

“我也有個女兒的——”她也不知為何就扯開了話題。

而一心幫她按著的林西在聽到這句話時,手不可抑制的抖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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