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那件她從出獄以來一直調查關心的事, 終于有了結果么?
林西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兩年的時間太久,久到她已經從最初的憤怒轉為平靜, 波濤的怒火全部隱藏在這份平靜之下, 只等一息之機噴薄而出。
短短幾十階臺階, 她卻仿佛爬了一個世紀那么久。
推開房門, 梁可熠站在那里, 專注的看著她,林西一顆躁動沉重的心奇跡般靜了下來。
她緩緩的走到梁可熠的面前,拉開椅子坐在他對面。
兩人都沒有說話, 一時間滿室靜默。
當梁可熠將一個檔案袋遞給林西的時候,她伸手接過, 她驚訝的發現自己的手微微顫抖。苦笑一聲, 縱使平靜如初, 身體還是給出了最本能的反應。
拆開檔案袋,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張紙, 記錄了事情的所有發生過程,包括一直隱藏在幕后的黑手。紙上沒有前因后果,林西也不需要,她所要的不過是知道事實。
小小的一張紙,她整整盯了十幾分鐘, 眼前一片模糊, 透過淚水一個個的字放大數倍, 更是扎在她的胸口, 讓她體會噬心之痛。
“梁可熠, ”林西的聲音透著無助與迷茫,她的眼神脆弱, 如同孩童一般,“我究竟做錯了什么?”
“我究竟做錯了什么他們要這樣對我?”
“我究竟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他們甚至不惜要害死我爸來對付我?”
淚水一直流,她覺得呼吸沉重的喘不過氣來,頭腦中一片混沌,這一瞬間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梁可熠沉默的看著她,并沒有如以往一樣上前抱緊她,有些事情必須要學會自己堅強面對,他可以抱她一次、兩次,可他不可能時時刻刻在她身邊,當他不在的時候她要怎么辦?這一關她總是要過的,五年前的事不能成為打垮她的砝碼。
許久之后,林西的淚水漸漸干涸。脆弱、無助、迷茫終于從她的臉上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堅韌,以及決心。
如果說梁可熠很欣賞林西這個女人的話,那么,堅強無疑是其中重要的一點。她會脆弱,她會悲傷,她會歇斯底里,但,當種種一切過后,她又變的百般堅強,猶如仙人掌一樣,生命力強盛無比。
如果當年他的母親能有她一半的堅強,就不會是那樣的結果了。
“梁可熠,我想知道當年沈浙欣跳樓的全部。”此刻的林西聲音冷清,聽不出任何感情。
她想要知道當年所有的事情,五年前她一直對沈浙欣抱有愧疚,連帶著即便沈浙安那么殘忍的對她她都沒有怨恨,可他,還有沈家,千不該萬不該將手伸到她父母那邊。
當年的事情難道真的就沒有疑點么,沈浙欣好好的一個人為什么會選擇跳樓,難道真的因為丈夫出軌?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她當年那慘白憂郁的樣子,那是長年形成,不可能短時間造成。而且,當年蘇新然為什么要有意隱瞞他已婚的事實?別的不說,至少與她相處的蘇新然并非貪色之人。她一定要了解清楚,憑什么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她來背負?
對于這類要求,梁可熠從來都是滿足的。這于他來說也不過是一個電話的事情。
“關于這份報告,”林西終于可以正視面對,“梁可熠,我希望你能給我一份關于沈重耀和吳慧茹的詳細資料。”沈重耀是沈浙安的爺爺也就是沈老爺子的名字,而吳慧茹是沈浙安的母親。
“我有一點疑問,當年他們對我父親都要趕盡殺絕,為什么會放過我?”林西提出了從剛剛清醒過來后一直盤旋在腦海的問題。
梁可熠心中微嘆,他原本想如果林西不問的話,那就讓她過去,可惜,她到底是問了,而他也沒有對她說假話的興趣。既然已經承受了,那就不妨再多承受一點。
“當年,他們并沒有放過你,”梁可熠只是闡述一個他所調查了解的一個事實,“不,或者說沈重安沒有放過你。”
“你應該還記得你剛進監獄那段時間總是被人無故毆打吧,”梁可熠點了根煙。“難道你就沒懷疑過為什么她們會那么針對你么?”
林西愣住了,在進去之前她并不了解里面的生活,甚至于她一直以為監獄里都是那樣欺軟怕硬的,她根本就沒有想過別人會專門針對她。
看到林西的這副表情梁可熠就知道她并沒懷疑過,他一直都知道林西是個單純的人,即便經歷了這么多,性格中的某些東西還是保留了下來并沒受到破壞。
“當年吳慧茹所做的不過是最初的時候買通了幾個人在里面好好教訓你一番,而外面則是在沈浙安撤手之后將你父親的退休金徹底凍結,將你家的房子完全推倒,”梁可熠看著林西越來越沉重的表情,他甚至都有種停止說下去的沖動。
然而,林西并不給他這個機會,“那——就像報告上說的,后來所有的一切都是沈重耀的動作?”
“對!”該知道的早晚都得知道,不如他親口告訴她,“就像報告里說的那樣,沈重耀吩咐醫院必須等你父親湊齊了錢才能開始治療,否則哪怕是死也不能救——”
他略微頓了一下,“這對于他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而當時的事實就是你父親不可能拿的出那筆錢。”
“至于你,他又故技重施,吳慧茹不過是買通囚犯,而沈重耀則是直接吩咐監獄,他吩咐內容很簡單,不過是不管你遇到什么狀況,都不準送醫院。可想而知,如果你真的被里面的人傷的嚴重,那么,等待你的不是終身殘疾就是失血過多而死。”
林西連骨頭都覺得冰冷刺骨,她到底做錯了什么招惹上沈家這群瘋子!
“沈重耀做的很隱蔽,所以查了這么久才查出來,而且他做的這些都不構成犯罪,你要想單單憑這份報告是沒辦法扳倒他的。”
“扳倒?”林西笑了,大大的笑容綻放在淚水剛剛干涸的臉上,突兀卻又惹人憐惜,同時,夾雜著陰冷的味道,“我為什么要扳倒他?”
“以命抵命,這是千百年來的規矩,他既然要了我爸的命,并且當年也想要我的命,那——他就要看看自己的命是否夠硬!”
遠在沈家老宅的沈重耀不經意的打了個寒顫。
他最近身體又差了很多,總是力不從心,畢竟年紀大了,再加上為吳慧茹的事廣為交際,精力多少跟不上了。
“爸,你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沈父左思右想,還是找不到沈母被帶進去的理由,除了那天沈家爺孫所打的啞謎。
沈重耀看著眼前的這個兒子,這是他唯一的兒子,許是小的時候過于寵溺,雖說品性沒什么問題,但到底性格不夠強硬。這也是他選擇將沈浙安作為繼承人來培養的原因。
“當年浙安為了給他姐姐報仇在小城待了兩年,有些事情沒有了結就回來了,我和慧茹幫他善后,可終究還是留了些隱患。”
輕描淡寫,那些種種,那些對林西來說痛苦萬分的事情在他的眼中不過是一場留有隱患的處理。
聽到父親這般回答,沈父知道他不可能告訴自己事實的真相了,其實真相是什么他并不關心,他只需要將自己的妻子救出來就行。
“爸,慧茹那邊現在怎么樣了?”自從妻子出事以來,沈父第一次恨自己的軟弱,如果他性格強勢一點的話,現在的他就不會只是在這樣一個中等位置,那么,別人也許就不可能輕易去動慧茹。
其實這一點沈父想岔了,即便他有再高的地位,除非他是頂尖的那個人,否則今天的一切都將不可避免的發生。
對于兒子提到的話題,沈重耀原本還算抖擻的精神見著衰減,“能想的辦法我都想了,能找的人我也都找了,可就一個詞——不行。”
他嘆了口氣,“所有的人都跟我說無能為力,現在,估計也只有讓浙安去找那個人這一條路了。”
“我已經找過她了。”剛剛進來聽到沈重耀話的沈浙安開口了。
沈重耀和沈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沈父更是期冀的看著他,盼他能帶來什么好消息。可惜,他們終究失望。
“她不會放手的,我們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沈浙安無意去描述自己當時找人的情形,只是將結果告知。
“她現在的靠山是不是姓梁的那個小子?”沈重耀突然問。
沈浙安點頭表示肯定。
“你去查查那個小子的背景,我們從他身上下手。”他吩咐沈浙安。
沈浙安站在那里沒動,他苦笑著望向自己的爺爺,“我找黑子查過他,可什么也查不到。所有的信息,父母、家人、朋友、身世,所有的一切都查不到。”
沈重耀有些吃驚,如果說一個人的信息完全查不到,那只能說明這個人的實力強大的有些嚇人。
他默默的思索起來,手指頭時不時的在椅背上點起來,與沈浙安思考的動作如出一轍。
梁可熠,梁可熠,梁——猛然間,他仿佛想起什么一般,“你去查查梁家,從梁家看能不能發現關于他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