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俊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微微一笑。
就在這個時候,身后傳來“嗖”的一聲,閃電般逼近了海芋的后背。
海芋只覺得一股子寒意順著背脊竄起,腦子里都有些發麻了,她連忙側身躲開。
嗡!一直弩箭狠狠釘入了墻壁之中,因為太過強力,后尾不停劇烈震動,猶如飛快扇動的蟬翼,快的讓人看不清楚。
滴答滴答,猩紅色的血液順著手臂往下滴落,落在了地上。
海芋捂著手上的手臂,雙眸漸漸瞇了起來。
她躲過了身后的弩箭,卻沒有躲過子俊的出招。
嗖!
嗖!
嗖!
三支弩箭從不同的方向射向海芋,海芋來不及多想什么,側身、彎腰、滾地,躲過了這三支弩箭。
子俊抬起匕首,舌尖在那染血刀刃上一舔,勾起的唇角盡染邪氣。海芋不經意瞥了一眼他的神情,終于想起他這副放蕩不羈的神情像誰了。
裴桓。
“這是我溪國永勝將軍獨創的弩箭陣法,名為千機,怎么樣,你感覺如何?”
話音未落,子俊已不在原處了,身影一掠,再一次逼近了海芋。然而此情此景之下,海芋卻不敢輕易與他交手了,從他身后迅猛射出的弩箭為他做了掩護。海芋不僅要躲暗處而來的弩箭,還要與她過招。
弩箭從四面八方而來,在廂房之中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露出了猙獰的面孔,鋪天蓋地而來,張牙舞爪要將底下的人湮滅成灰。
幾乎就在轉瞬已經,雙方的優勢劣勢轉換,海芋的應對開始吃力起來了。
原本是最好掩護的廂房里,成為了一個束手束腳的牢籠。
海芋不禁想,是否這一步也是他們算好了的?
“妖女柔姬果然名不虛傳,普通人在千機陣中,一盞茶的時間都支撐不住?!?
“妖女,柔姬……這兩個詞我已經很久沒聽到了。差點忘記了,我在明月樓殺人的那個夜晚,你也是在的。那么你到底是哪里來的自信,要讓我在這里隕落呢?”
“的確,你在明月樓的表現,讓人驚恐。我目睹了所有?!弊涌√羝鹱旖且恍Γf話的同時,凌厲的招式也沒有絲毫慢下來?!罢且驗槿绱?,我才比別的人更清楚,你并沒有想象中擁有令人戰栗恐懼的力量。”
海芋身上已經被劃破了好幾個傷處,血染紅了衣裳,盛裝的發鬢已散,三千青絲披落下來。隨著她的動作在半空中劃過優雅的弧度,映襯著她黑如子夜的雙眼,美得驚心動魄。
子俊知道她還可以更美,如果沒有臉上的人皮面具的話。
“明月樓那夜里,你并沒有從一開始大殺四方,而是被壓制住了,最后才反敗為勝,大開殺戒。在明月樓之前,你從來沒有隱藏自己面容和身份的想法,然而離開明月后,你去了軍營當了一個小兵。這說明了什么?”
子俊條理清晰地說著,挑起眉頭來:“神殿黑騎追來的時候,你與黑騎首領交手,沒有勝負,最后雖然也展現出了那種神鬼莫測的力量,卻是為了逃跑。這又說明了什么?”
“所以你覺得,我已經不足為懼了嗎?”
弩箭嗖嗖的聲音交織,海芋不得不打起所有的精神,然而并沒有幫助。
如果雁南在這里,就會告訴她——弩箭的可怕之處,并不是箭有多快多出其不意,甚至弩箭方向大多并不是射向海芋的,弩箭在于封鎖,射向你可能會落腳會躲避的地方,讓其中的人束手束腳,猶如深陷泥濘之中。
所以千機陣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天網。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海芋微微瞇起了眼睛,目光飛快地掃向了門口和窗口。
“后來神殿黑騎在宣城里四處搜索,許多人都知道這回事,后來就說你落入了水中……”
“你知道的真不少?!?
“你研究各種武學,并不是因為興趣,而是防患于未然,大概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你那……妖術,時靈時不靈。你不希只能依靠妖術,若是出了岔子的話……而且我猜,不靈的時候比靈的時候多得多。”
這些并不是子俊分析出來的,而是裴桓。
看似簡單的結論,可如果要從那些雜亂事情中將這些看透,并且條理清晰的總結出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既然神殿黑騎能讓你落荒而逃,那么我們這個不比神殿黑騎差多少的隊伍,勝算也很大?!弊涌≌f,匕首劃過,猩紅色的液滴濺起,飛散在半空中——
血,自然不是子俊的。
是海芋的。
她身上又多了一道道傷口。
刀鋒銳利,割傷的時候甚至沒有什么感覺,直到好一會兒,痛到麻痹的感覺才席卷而來。
“從始至終,我都沒有敢掉以輕心?!?
“不,你選的時候并不好?!?
海芋冷冷地扯起了唇角,壓抑著的某些東西已經在了爆發的邊緣,她劇烈喘息,出招的動作已經有一些拖泥帶水了。
子俊嘆息了一聲,抬起眼睛逼視她:“你看著我的臉,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我當然知道?!?
“難道你真的是……”
“你是子俊,明月樓與我相識,軍營與我相隨,此后……一直居心叵測地接近我?!?
子俊低聲笑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弩箭的嗖嗖的聲音減少了,子俊皺起了眉頭,他們的弩箭手正在一個一個被收割之中。
“你才發現嗎?”海芋冷冷地說道:“你忘記了,我并不是一個人。我在陣內,無法對他們動手,可是陣外,還有他?!?
這個他,指的就是華。
“你來得太慢了,還說要保護我?”
黑衣少年出現在屋中,單手執著銀槍,腳下是橫七豎八的幾具尸體。
“千機陣,名不虛傳?!比A沒有浪費時間,銀槍舞動行云流水,在空中劃出凌厲迫人的弧度。他半點沒有浪費時間,身子一轉,足尖一點、一掠,飛快地朝另一個藏在暗中的弩箭手沖了過去。
子俊臉上的輕松盡斂,神色一凜,而就在他分神的一剎那,胸口傳來一股子鈍痛,只覺得像被從天墜落的巨
石給擊中一般,整個身子猛地往后撞去。
砰的一聲,子俊撞在了墻上,他狼狽地吐出一口鮮血,順著削尖的下巴往下蔓延。
子俊扯了一下嘴角,就在海芋一個箭步沖過要補上一拳的時候,子俊已經不在原地了,拳頭重重擊在了地面之上,只聽輕微的一點響動,地面以拳頭為中心陷下去一個大坑。
“你給了我截殺的理由,我倒是有點好奇了,那個像我的人是誰?你們冒了這么大的險要致我于死地,是懷疑我就是她,寧可錯殺也不放過吧?”
“沒錯。”
“就算今日只有我一個人,你們也是沒有機會的?!焙S笳f:“據說,三個國家都對神殿推崇之至,如今你見了神殿黑騎首領,還不收手?你倒是說是,敬畏之情在哪里?”
子俊低聲笑了笑:“大神官明面上并無任何旨意,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把區區一個神殿黑騎放在眼中?”他抬起那雙黑寶石般漂亮的眼睛,手上的匕首揮動著,交手未停?!澳阏f呢?在與自身性命相關的事情上,當然還是自己的事情最重要了。”
海芋面無表情,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漸漸染紅了一身衣裳。
“還有,千機陣你以為只是這么簡單嗎?時間也差不多了。”
子俊的話音剛落,另一邊的黑衣少年就砰的一聲,單膝跪在了地上,緊緊捂住了胸口。而暗中還剩下的黑衣殺手,見此全從隱藏之中現身,抓住這千鈞一發的時機,猛地向華揮刀而去。
華一動不動地跪再地上,臉色慘白,忍痛扭曲的臉上冷汗不停往下滴落。
“你搞了什么鬼?”
海芋大驚失色,想要沖過去看看華的情況,子俊又揮舞著匕首緊緊逼了過來。
哐當一聲!
海芋回過頭,猛地一腳踹在了桌子之上,桌子飛了起來,擋住了子俊一瞬。
方才一切都是在悄無聲息之中進行的,雙方都心照不宣地保持著安靜,都不想要引來別的人,可這一聲響動之后,一切就仿佛被打破了似的,再也顧不得這些了。
戰況一時之間更為激烈。
海芋沖到華身邊,那幾個黑衣殺手飛快散開,重新隱藏了起來。
弩箭之網,再起。
海芋幽黑的雙眼之中,驟然結冰。
……
昭帝的話一出之后,舞樂殿中便噤若寒蟬,氣氛驟然結冰。
肯狄國的使臣團看了一下旁邊的裴桓,臉上皆是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而溪國的使臣們臉上則忐忑了起來——帝姬的事情,他們實在也是沒有辦法。
唯一一個從容淡定的,只有裴桓了,在這種情況下依然穩坐如山,不動如風。
裴桓看了祁照熙一眼。
祁照熙的嘴角往上勾了勾,笑意更深,挑釁之味十足。
裴桓行了一禮,在這樣冷寂的氣氛之下,依然淡定從容,緩聲說道:“這是一個誤會,還請陛下聽我解釋?!?
昭帝隨手將酒杯往桌案上一扔,往龍椅上一靠,冷哧了一聲。
皇后見此,道:“裴將軍,請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