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唐龍炎才了解到唐傲蒼的真實身份。對于父親擅自將他的姓改變,唐龍炎很是不理解,于是問道:“當時我爹要將你的姓換做唐時,傲蒼大哥你……有沒有覺得不高興?畢竟這是你作為唐朝李氏后裔的標志。”
唐傲蒼笑道:“當年自然有些不服,但畢竟唐大人將我救了下來,我自然不能多說什么,后來我才明白,他之所以不要我再姓李,一是要解除我這唐朝后裔的枷鎖,讓我今后的道路不再是復仇,第二則是消除太祖的顧慮。”說道這里,他的神色忽然一變,厲聲道:“在墻上偷看的六個小兔崽子,你們看也看夠了,聽也聽足了,還不給我下來?想要我一個一個抓下來扔到地上么?”
幾個身影先是一驚,隨即飛身來到唐龍炎面前,單膝跪地道:“屬下參見族長,見過唐總兵。”那六人皆是朱雀一族各分隊的統領,皆三十來歲的年紀,被唐傲蒼說成是小兔崽子,心中一時間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唐龍炎見他們面色尷尬,心中也有些好笑,但他也知眾人此番前來,定有要事,于是問道:“不知諸位統領到此所謂何事?”
幾位統領對望幾眼,其中一位年紀略長的抱拳道:“回族長的話,方才代州刺史楊業曾親自過來要我朱雀族士兵充做禁軍,屬下不敢擅做決定,這才趕來勞煩族長。”他們這些人年紀略長,又沒見過唐龍炎的神威,自然不比劉宇恒與劉宇俊兩位年輕的統領那般信服于唐龍炎,但方才他們見唐龍炎出手間竟然隱隱有與唐傲蒼一般的實力,此刻才大為嘆服,語氣中的敬意也就多了許多。
唐龍炎點點頭,道:“分六百朱雀士兵出來充作禁軍,昔日我朱雀一族正因無人征戰沙場,血性漸漸的就沒了,這才在如此多年以來無一人有大成就,你們六人可隨時替換著上一上戰場,在真刀*的打拼中磨練起來,我朱雀一族不怕犧牲,就怕沒了血性。”說道這里,他不禁低聲嘆道:“或許,這也是我朱雀一族自爺爺去世之后便一直沒有長老的緣故吧。”
略微吩咐了一下交接的事情后,那六位統領便告辭退下。唐傲蒼見唐龍炎吩咐如此詳盡,便問道:“怎么,難道你又想當甩手掌柜,把這副重擔交給我?”
唐龍炎苦笑一下,道:“我說過我不是當族長的料,當年是你非要我做族長的,現在我不找你負責我還找誰負責啊。其實我也沒這么快要走,再過幾個月吧,很久沒回家了,我想回家看看,也不知道那里現在怎么樣了。”滿目傷感,在這一刻忽然涌現,縱是唐灝天也不禁深有所感,少年離家遠行,遭遇諸多磨難,如今回到家中,也只能獨自面對家徒四壁,即便如此,唐龍炎的那一份歸意,依舊讓唐傲蒼同樣深有感觸。
“你做甩手掌柜我不管你,但你要在接下來的這幾個月里好好練兵。這幾個月可沒把我給累死。”唐傲蒼似乎對唐龍炎毫不客氣,但內心里的那一句話,卻沒有說出口:也該是時候讓你如同唐大人一般帶帶兵了。
唐龍炎笑道:“傲蒼大哥怎么這么快就將兵權交予我手了?難道你有歸隱之心不成?”
唐傲蒼笑道:“我若有歸隱之心,你允不允諾?”他見唐龍炎沒有絲毫反應,當下也只能嘆了口氣道:“看來還真是嚇不住你,龍炎,我能教的,都已經教給你了。說句實話,其實讓來教你,我是遠遠不夠格的,唐大人的文韜武略遠勝于我,縱然你到代州之后沒有我的指點,依舊可以有不俗的成就,只是我太過心急罷了。看到你有今天的成就,我真的很高興。”
唐龍炎笑道:“很高興么,我擅自進京被捕入獄之時,誰在這里暴跳如雷的?傲蒼大哥,我依舊休息好了,不如,再斗一回如何?這一次,我可不接受平局這個結果啊。”
“正合我意,放馬過來吧!喂,龍炎,你怎么可以又偷襲!”在唐傲蒼的略帶驚恐的聲音中,兩人的交手再度白熱化。
時光如梭,轉眼間,人間已經是三月末尾,即將迎來四月的熱烈。少年飽含熱淚的別離了代州,那一日,他才知道朱雀一族之人,早已遍布整個代縣,甚至整個代州,一大早的送別,讓代縣城中聚集了不下萬人,許多人不辭勞苦早早趕來,就是為了看一看這位年輕族長,因為朱雀一族受到了如此磨難后,依舊有一人不顧危機,挺身而出,將朱雀一族從萬劫不復領向光輝歷程,因此朱雀族中無論是剛懂事的孩童,還是年老體弱的老人,都希望見一見這位可敬的族長。
回到桂州,已是人間四月天,唐龍炎感受到了完全不同的待遇,沒有萬人相送,沒有感人肺腑,沒有小蓮哭喪著臉,低聲問著“少爺,你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也沒有王叔拍著滿是油膩的肚皮裝作很釋然地大笑著“等你下次回來王叔還做好吃的,到時候就不要跑得那么快了”,在這里,一切都是那么安靜,仿佛昔日離去時那般,沒有太多的挽留,也沒有太多的歡迎,如同這里的氣氛那般,永遠的那么安寧。
唐龍炎也不著急,于是放慢速度,牽著馬慢慢走在昔日不知走過多少次的街道上,淅淅瀝瀝的小雨慢慢灑落,有些寒意,但更多的是一種眷念的依賴,就這般順著他的臉頰,慢慢流下,一陣感懷慢慢涌上心頭。
街道旁,三三兩兩的行人與他擦肩而過,卻沒有其他地方的匆匆行色,仿佛身處這里,整個人的心靈也變得不那么急躁起來。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從旁邊的一個攤位傳了過來:“這不是小龍炎,幾個月不見,人長得越發帥氣了啊。哎呀,我怎么忘記了,我那女兒說要過來送飯的,小龍炎你還是快走吧,如果她遇上你啊,肯定又要鬧著讓你陪她玩了。”一名賣菜的大伯望著唐龍炎,笑著說著。
唐龍炎不覺微微一笑,自己都已經快十九歲了,張大伯還是如同第一次見面時一般叫他,想到這里,唐龍炎禁不住有些溫暖,微笑道:“她來就來吧,我也很久沒見她了呢,小時候我們幾個不是經常在山下鬧么,有一次她還差點被你狠狠的揍了一頓呢。”
張大伯咧嘴笑了笑:“那還不是那丫頭非要說謊,本來就是在爬山的時候摔倒了,非說是和對門郭胖子大家鬧的,我差點就忍不住要對著郭家罵街了,還好有你在一旁勸呢。不說了不說了,那都是多早以前的事情了。你怎么沒有帶個斗笠呢,這么大的雨,會著涼的。看我干嘛,我有蓑衣呢,你還在意我?”說話間,張大伯已經將自己頭上的斗笠戴道了唐龍炎的頭上,低聲道:“快走吧,我那傻女兒想你得緊,天天在問我你去哪了,只怕一看到你就非得哭著鬧著跟你走不可,到時候你想脫身,只怕就不容易咯。”
唐龍炎楞了一下,沒有說話,在這些人心中,自己依舊是那個活潑可愛的小男孩,只是他們或許不知道,自己在踏出桂州的那一刻開始,命運已經為之改變。他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朝張大伯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便牽著馬離去。
抬頭望去,依舊是那一座不算高的山,依舊一片郁郁蒼蒼,山腳下,一間不算太大,樸實無華的小屋,靜靜的安置在那里,前面有一些翠竹點綴,帶著一絲蒼勁與青翠,唐龍炎將馬匹系在那里,慢慢推開了那扇門。
屋子里,出了桌椅上帶著一層淡淡的灰,其他地方基本沒有變化,那布滿了一面墻的書籍,那自制的木桌木凳依舊隨意的擺放著,仿佛等待著昔日的主人回歸一般,一股莫名的苦澀,在這一刻涌上心頭,或許等到自己真正失去之時的悲痛,在此刻,再度從內心迸發,淚水,慢慢的從眼中涌了出來。
唐龍炎也不知在這屋子里佇立了多久,直到自己將那股悲涼再度埋在心中,不知為何,他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沖動,讓他不顧一切的打開了方面,再度走了出去。
此刻細雨初歇,陽光閃耀在那通過雨水浸潤的綠葉上,顯得尤為清新,他就這般踏著那尚還帶著一些雨水的路面上,慢慢走向自己心中留戀的那里,鞋底與含著雨水的青草接觸,發出“吱吱”的聲響,慢慢在林間回響。
不遠處,便是他這一次的目的地,那一刻曾記錄這自己七年高度與回憶的榕樹前,那里是他與俞寒心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也是他許下漫山桃花的地方。
當唐龍炎來到這棵榕樹下時,他愣住了,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陣陣暖流,從身體的各個地方升起,慢慢流遍他他的全身,那是一種讓人為之悸動的感覺,這一刻,漫山鮮花為之綻放,一襲白衣輕柔曼舞,如同思念化作了現實一般,曼妙的身姿背對著自己,如同昔日那仰頭凝望樹上痕跡的少女那般動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