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似乎感受到了有人的到來,小小的身軀輕輕一動,竟然要轉過身來。
唐龍炎楞在一旁,心中的一句“寒心妹妹”剛到嘴邊,卻發現自己的嘴早已酸麻,說不出半個字來,寒冰玉碎,不辭而別,無論如何,眼前的少女都沒有原諒自己的依據,但在他感到失落蕭索的此刻,她的到來,無異于一股無名的力量,關注于心。
少女轉過頭的這一刻,他眼前一陣恍惚,他忍不住走上前去,要將那嬌柔的身軀緊緊抱在懷中,但恍惚過后,他聽到一陣柔軟得讓人沉醉的聲音:“咦,小弟弟,怎么你也在這里。”
唐龍炎先是一愣,眼前的言笑晏晏化作一陣虛幻,一張淡雅溫婉,清麗可人的容顏慢慢浮現在自己眼前,并非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俞寒心,而是在京城與他作別了的黃馨悅。這一刻,唐龍炎感到自己內心一陣空虛,方才微微發酸的嘴也有了力氣:“這個問題應該我來問你吧,黃姐姐。”
黃馨悅撇了撇嘴,道:“我么?我小時候在這里呆了那么久,多少也有了些留念吧,而且在這里,我遇到了某個人呢。”說道這里,她輕輕一笑,小臉一陣粉紅,不似一個雙十少女,而像一個鄰家小姑娘一般嬌俏可人。
唐龍炎知道她變換能力的強悍,雖然心中也不覺一陣悸動,但隨即便穩住心情,淡淡道:“這里是我發現的,我來這里留念一下也沒什么不對吧。”
黃馨悅似乎很無奈的嘆了口氣,嘟起嘴道:“這樣冷靜的小弟弟太不有趣了,虧姐姐我還那么努力的為了你一改冷艷的神色而換成親和的樣子呢。”
唐龍炎冷冷道:“那我是不是還要說一句對不起呢?”
黃馨悅心中憤憤,嗔道:“你!”她見唐龍炎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只能嘆了口氣,無奈道:“好好好,算我自作多情好了,你就打算來這里逛逛么?”
這一次唐龍炎倒是說了實話:“我只是來懷懷舊的,真正的目的,是要去祭拜一下我的爺爺。快一年了,我也該好好盡盡孝道了,否則他泉下有知,定會罵我不孝的。”
“哦,你將朱雀一族擺脫危難,還能幫助青龍一族,麒麟一族免除滅族的危機,他還會罵你不孝?”黃馨悅似乎來了興趣,當即湊上前去問道。
唐龍炎嘴角蕩起一絲詭異的笑,道:“你看,我和你靠的這么近都沒辦法出手將你擒住,這不是不孝么。”說罷也不在意黃馨悅那張氣鼓鼓的臉,微笑著走開。不知為何,他似乎特別想將黃馨悅惹惱,這或許是在對方才將她錯認為俞寒心后小小的報復吧。
黃馨悅見他走遠,似乎很釋然地松了口氣,低聲自語:“人家已經很盡力了,只是俞妹妹的氣質我確實學不出來罷了,不過既然你的心情能夠轉好,那便足夠了。”念及此處,她的嘴角也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比之方才更為靚麗動人,只可惜轉身的唐龍炎沒能享受得到。
唐龍炎走出幾步,忽然回頭問道:“黃姑娘,你離京前,有沒有得知關于俞姑娘的消息?”
黃馨悅見他臉上神色真摯而緊張,心中便有了取笑之意,故意問道:“俞姑娘?那一位于姑娘?”
唐龍炎拳頭微微握緊,一字一句說道:“當然是你當年在京城中當著她的面親我的那一次事件的另外一個當事人了。”
“小弟弟,你說話都不用停頓的么?哦,我記起來了,她啊,我出城的時候曾經遇見過她呢?好像有一句話要我帶給你呢?想不想聽呢?想聽的話求我吧。”黃馨悅微笑著盯住唐龍炎,卻沒有絲毫退讓,絲毫同樣在報方才唐龍炎惹惱她的仇怨。
“不想說便罷了,到時候我去京城親自問她。”唐龍炎不想與她爭執下去,當即大步離去。
“唉,我真是服了你了。”黃馨悅似乎不忍心看到唐龍炎這般消沉,這才說道:“我離京之前,特意去找了她一次,她說自己很好,讓龍炎哥哥不要擔心,她的寒冰玉被盜,不知去處,希望龍炎哥哥不要因為玉佩被奪而心存疑慮,她很想你,希望你路上保重,期待下一次的重逢。”一句句的轉達,讓唐龍炎仿若直面俞寒心一般,他臉上的神色,因為這些話而柔和起來。
“最后她還說,希望能吻一次龍炎哥哥,但兩人相距遙遠,只能委托我代為執行了,喂,小弟弟,快來吧,姐姐我也是很害羞的。喂,唐龍炎,你給我回來!”
兩人一路打鬧中,已然來到了山頂,唐龍炎一眼望去,忽然神色間一陣奇怪,因為印入眼中的,不禁有他爺爺唐烈云的一座墳墓,還多出了一座更為簡易的墳墓,墳墓同樣極為簡單,一塊新墓碑立在面前,墓碑前插著一把長劍,長劍的樣子頗為奇特,似乎通體皆由精鐵打造而成,而且墳墓前面,還有一個人面蒙黑紗,跪地祭拜,神色間頗為憂傷。
唐龍炎上前幾步,驚道:“蒼夜兄,你怎么在這里?這座墳中……”
唐蒼夜回過頭來,見是唐龍炎,當即擠出一絲笑意,道:“原來是龍炎兄,這座墳中之人,是我一友人的哥哥,與在下一同來到這邊,但到來之日便已重傷而亡,借用寶地安葬,卻不知是否打擾到唐老爺子了。”
唐龍炎見他眼中頗為悲傷,便走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接著說道:“此地又非我家獨有,哪里來什么打擾不打擾的,或許我爺爺也為由了一個能交談之人而感到高興呢。對了,蒼夜兄,這把劍是何處所得,此劍不僅造型獨特,而且似乎材料特意,可否借來一觀?”他也算是用劍高手了,見到一把如此奇特的長劍,自然心中大為新奇。
唐蒼夜道:“有何不可,”他將那把劍遞到唐龍炎手上,解釋道:“此劍乃我這位友人哥哥在臨終前從體內抽取出來的長劍,讓我代為保管,因此才能有如此材質與造型。”說道最后,他抬頭一望,微笑道:“龍炎兄真是艷福不淺啊,又有佳人相伴,卻不知現在睡夢中到底會叫出誰的名字了。”
唐龍炎苦笑一下,道:“連你也來取笑我,這位只是幼時曾有偶遇,如今半路遇上的故人罷了。”
黃馨悅慢慢走到唐烈云的墳前,神色復雜,眼前長眠之人,曾經率領四族精銳將自己的至親通通滅掉,無論老幼,沒有給白虎一族留下一人,但在與唐龍炎的爭執中,她也迷茫了,到底誰是對的,誰是錯的?她很想對著這墳墓痛罵幾句,但即便如此,她的父母兄妹們,也不可能再回到她的身邊了,默默地站了一會,她朝著那座墳墓略略鞠了一躬,算作對前輩的敬仰。
“唐前輩,雖然你曾出兵滅我白虎一族,我的至親皆遭到屠殺,但你今日長眠于此,我也不能與你爭辯什么,當年之事,我便不再提及,今日我只是作為一個晚輩,在此敬重你老人家,祝愿你能在此安眠。”黃馨悅口中慢慢說著,語氣中滿是悲苦。
“唐府烈云之墓,不孝子灝天,建隆元年五月廿五日立。二十一個字呢,比我這一塊還多出幾個字來,不過這個立字好像已經缺了一半了,龍炎兄,要不要稍作翻新?龍炎兄?”
“等等,蒼夜兄,你剛才說的那句是什么?”唐龍炎似乎從唐蒼夜的話語中抓住了什么,連忙問道。
“我……我說這個碑上的文字有一些損壞了,要不,做個翻新?龍炎兄,我只是隨口一說,真沒有別的意思,你別想太多啊。”
“不是這一句,是前面一句,要原話。”
“二十一個字呢,比我這一塊還多出幾個字來,不過這個立字好像已經缺了一半了……”
“就是這一句!”這幾個字傳入唐龍炎的耳中,讓他想起了昔日與俞寒心一同到長安城中,偶遇雙兒與其父親時那人增予他的兩句真言:“萬般疑惑如何解,廿半石處碑中藏”。
“廿半石處碑中藏,廿半石處碑中藏……”唐龍炎盯著眼前的墓碑,慢慢咀嚼著這句話,忽然間,他像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走到唐烈云的碑前,右手慢慢放到了那石碑之上,仿若自語,又仿佛同什么人在低聲交談:“爺爺,既然那人能有如此神技,能在我剛當上朱雀族長不久就能直接算出,可見其預見性并非胡編亂造,而孩兒確實有太多東西不曾理解,如今父母伯父已離我遠去,眼下我根本無從問起,也無人解答我的疑問,因此,請恕孩兒不孝,孩兒要破碑看看了。若有得罪,還請爺爺不要責罰得太過嚴重。”
唐蒼夜與黃馨悅見唐龍炎的神色如此奇特,目光早已朝他望了過來,而唐龍炎臉上的神色一陣堅毅,手中赤炎暴起,一掌朝那石碑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