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兒本能地想要躲開,可是車里狹小的空間,不允許他躲開。
一個熱乎乎的身體,就這樣壓到了自己身上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少年,好像每當和自己獨處的時候,就會變得有點不一樣。
風兒還沒來得及想更多,那滾燙的身體,就開始在自己身上不安地摩挲起來,就好像在他的身體里藏著躁動不安的魔物,只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使它平靜下來。
可是這么一來,風兒就沒法平靜了。
掙扎與反掙扎。
身下柔軟的白色輕紗,因兩人略嫌劇烈的動作而不停震顫…最后弄得車的四幃和整個車身都搖晃起來。
風兒忍無可忍了。
手,惡狠狠地扣住了少年的手腕,然后盡量小幅度地把他按倒在車里,再用自己的膝蓋抵住他的下巴,就這么僵持了好一會。
車身又平穩下來,透過薄而濃郁的白色“濃霧”向外看,能看到一個幽涼的,寂寞的夜。
沙海之夜。
身后的不遠處,傳來清脆的駝鈴聲,似乎在報著平安。
少年大睜著眼睛,粗重地喘了好久,才終于平靜下來。
風兒將膝蓋撤了下來,又過了一會,把手也松開了。
似乎沒事了。
少年的眼睛里,掠過了一絲羞愧和驚愕的神色,繼而,恢復了原有的倔強與桀驁。
沉默。
其實本來就是沉默的,因為兩人一句話都不敢說,而且說了也白說??涩F在的沉默,顯得有點尷尬了。
少年仍保持著躺下的姿勢,只是改為了側臥,把自己的身體轉到了一邊去。
風兒只好在車里呆呆地坐著。
車依舊在平穩地向前行駛。
可能是太平靜了吧,平靜了太久,人就不免要犯困。
駝鈴聲漸漸遙遠,車的搖晃,也漸漸變為了某種有節奏的催眠動作…風兒居然很意外地想睡了。
終于困了…可現在,真不是一個該困的時候。風兒咬了咬自己的唇,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可是…
可是,好想睡啊…
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
一種聲音。
似乎很遠,又好像就在耳邊。像某種笛音?嗯,好像是的…自己和莫名一起聽到過的,在市中心表演雜耍的馴蛇人的笛音…
馴蛇人?!
風兒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可是身體,已經動不了了。
該死!居然中了這么下作的埋伏!
風兒的背后滲出冷汗里,仔細回想著剛才的一切細節,心里暗罵自己太大意了。
一個多小時以前,就在那少年和自己糾纏的時候,其實已經很不對勁了。
車身搖晃的那么劇烈,莫名怎么可能看不到?少年的嫂子,怎么可能看不到?如果看到了,怎么會不停下車來問?如果說,他們是因為事先與我們串通好了,也知道我早就在車里,還說得過去,可那些祭司并不知道!他們也不會想著過來看看?!
而且,駝鈴聲。
見鬼…我早該想到,出發的時候,駱駝身上,并沒有鈴。
也就是說,剛才聽到的,也不是什么駝鈴,而是某種“術”的伴音。
他們的手段,也不過是人類的催眠術配上一點讓身體麻醉的藥而已。
可這一點,對于現在的風兒來講,卻是致命的。
因為自己現在的身體,是人類的。
莫名當然也不例外。
不能慌。風兒在心里說,然后用盡全身的力氣,勉強抬起了下巴,看看自己身邊的人。
果然,已經沉沉地睡去了。
那么,外面呢?
夜風,送來了陣陣的涼,那是屬于沙漠的涼。與涼一起鉆進來的,還有一種淡淡的,若有若無的香。
不是花香,更不是女子的體香,而是一種,近似于藥材的奇異香味…風兒猜到,這應該就是那種讓人的身體失去知覺的東西。
車隊已經徹底停了下來。
好家伙,風兒心想,居然連駱駝都動不了了。
怎么辦?
再過一會,夜襲的人就會掀開車的簾子了。
變成夜晚的形態,干脆把他們解決掉?不妥。因為那勢必連自己和莫名都會暴露,那么莫名的整個計劃,就全部泡湯了。
可是不變的話…難道以人類不能動的身體,任人宰割?
風兒終于決定了。
其實,還有第三個方案。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淡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紫色光圈開始環繞自己的身體,支楞著的、粗硬的黑發,開始變長,變柔軟…
整個過程完成以后,那些人,那些偷襲他們的人,還沒有來掀開簾子。
風兒的身體已經能動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鉆進了少年身后層層疊疊的白色紗帳里。
這也是他一開始隱蔽的地方。
這就是第三種方案。
本想趁著那些人對少年下手的時候,看看他們的真面目,可惜自己的這個打算落空了。
笛音又起,繼而車隊重新開始前進了。
風兒吃了一驚。
馴音之術。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馴音之術,即用聲音,操控自己想控制的動物或者人,使他們按照自己的指示行動。
現在,駱駝僵硬的腳步聲,正在證明自己的猜測。
外面,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莫名怎么樣了?
風兒的心亂極了。
可是現在,只能靜觀其變。
暗夜里,車隊按照原有的軌跡,向著目的地,平穩地行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