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哲得到方成信死訊時,第一個反應既不是吃驚,也不是悲傷,而是整個人都懵了。
方成信若是死于飛機墜毀,孟哲是驚訝和悲痛;若是死于謀殺,孟哲是仇恨和悲痛。可他卻是自殺。
方成信怎么可能自殺?
自殺總有個動機,一般來說兩種:一是沉郁自閉的性格,一是遇到了生命中無法承受的災變。
而這兩種情況對于方成信來說,都絕無可能。
方成信的性格與自閉扯不上半點關系,他性格一直開朗,笑口常開,在大學時大家都笑稱他“笑彌佛”。他心胸不僅開闊,而且還多了一種對大千世界的愛,從大學開始,他就一直樂善好施,有了自己的公司之后,更是一直熱衷慈善事業。這樣一個對世界從滿愛心的人,絕不可能存在性格自殺的可能。
若說道生命中無法承受的災變,那更是扯談。而最不可思議之處,是他恰恰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這件事情就是:一個從沒見過父母的孤兒,等等二十余年,終于聯系上了父母,就要和父母重聚了。
孟哲清清楚楚的記得,就在三天前,方成信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他和他的父母聯系上了。孟哲知道兩人說笑時自然都是滿嘴胡說八道,但正經事上方成信從來沒有欺騙過自己,更別說這種離別的大事了。再說了,方成信也不是一個善于做偽的人。
而結果是傳來了他自殺的消息。
難道他二十余年的企盼,難道他急急忙忙結婚生子,是為了等到這一天自殺?
而就算他自己有一個奇怪的理由,難道他就不為他的父母考慮考慮?他的父母不難道也是等了二十余年?
這或許一個理由可以解釋:那就是方成信發瘋了!
但孟哲又很清楚的知道,三天前和自己醉酒告別的哥們絕對沒有瘋。
還有一個偶然的解釋:就是他的父母恰好這幾天正好死了,方成信傷心之下自殺。可拋開方成信樂觀的性格不說,更離奇的是自殺的地點:居然是在西藏的尼瑪縣,孟哲在地圖上找了一下,那里地近西藏的藏北無人區。
方成信明明是要飛往海外和他的父母見面,又怎么會出現在那種地方?
方成信自殺的消息是小區的公安局告知他的,公安局還傳來了相應的圖片。照片中方成信一把藏刀插入了自己的胸口,其深入柄,照片中的人確實是方成信無疑了,**著身子,臉上又帶著一種神秘的微笑。孟哲確信方成信確實是離開了,淚水涌上眼眶,罵道:“阿信你這王八蛋,你就這么走了,老子饒不了你!”
抹去淚水,孟哲立馬前往公安局。他相信方成信是死了,但他無法相信阿信是自殺,那么就一定是另有原因。
到得公安局,是一名五十來歲姓馬的老警長給他介紹情況:
“……案發地點是在尼瑪縣的一個小鎮,藏族的牧民丹增和索朗兩人結伙采挖蟲草,可昨天兩人挖蟲草的時候,卻發現遠處走著一人,藏北無人區,討飯都要騎毛驢,兩人看見有人,自然奇怪,張口喊叫。可因為距離太遠的原因,同時也是逆風,那人沒有聽到。接著兩人就看到那人在脫衣服,西藏高海拔地區,氣候寒冷,那人居然脫衣服,兩人當然更是奇怪。兩人看到那人渾身脫得赤條條的,向天拜了拜,似乎說了些什么,然后拾起藏刀,一刀就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兩人大驚,跑到那人身邊時,見那人氣息已絕。當下兩人報了案,同時守在一邊看守,以別讓天鷹啄食了尸體。當地派出所派出警員后,細心搜索,就在尸體旁邊找到了一些飛機票的殘片,雖然已無法拼湊齊整,但還是拼湊到了我們這一城市的字樣,就給我們發來了照片。我們在身份證資料庫中一核對,就確定了死者的身份。”
孟哲問:“然后呢?”
馬警長悠悠道:“然后我們就通知了他的家人,也就是他的前妻,后來又通知了你嘍!”
孟哲瞪眼道:“然后,然后你們兩方居然都沒有立案?”
馬警長奇道:“立案?案子已結了!這又不是謀殺案,年輕人,方成信的自殺是有些離奇,可作為自殺案件,無論他的自殺動機是什么,哪怕我們就是知道是哪個人逼得他自殺,在法律上那個人也是不承擔任何……”
孟哲強行忍耐,還是忍不住了,大聲道:“自殺,你們憑什么就斷定我朋友是自殺?你們知不知道我朋友絕對不存在自殺的可能,難道就憑著那兩個牧民的簡單兩句話,就斷定我朋友自殺?”
馬警長緩緩道:“那兩個牧民當地警方做過調查,都只是普通的牧民,沒有任何不良的犯罪記錄,與黑幫組織也沒有任何的瓜葛,不存在兩人殺死方成信在偽造現場的可能!作為目擊證人,他們說的話是可信的。”
孟哲怒道:“就這么簡單?他們不存在作案動機,難道不可以是別人殺死了我朋友,再買通了他們兩個做偽證,你們……你們……”孟哲越說越怒,熱血上涌,一伸手,將馬警長嘴上含著的煙抓了出來,一腳踩在腳下,說道:“人民警察,你們人民警察就是這么對付一樁命案的么?你們這是推卸責任!”
孟哲話早激怒旁邊其他幾名警員,說道:“同志,請注意你的說話態度!”孟哲怒道:“態度不好又怎么了,你們這又是什么態度?”那幾名警員正待發作,馬警長卻擺擺手止住了他們,俯身從孟哲腳下又撿起那半截煙頭來,笑著便又放入嘴中。
他這一副態度,孟哲反而不好意思了,趕忙把火機接過來,給他點火,說道:“大叔,是我不對,你別介意!”馬警長見他態度誠懇,也笑了笑,說道:“你悲痛你朋友的死,情緒失控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年輕人,我們人民警察,對于命案是絕無可能草率的,你朋友確確實實是自殺的。”
“可是,”孟哲道:“難道就憑那兩位牧民這幾句話,就能判斷我朋友自殺,你們這……”下面的話他還是咽了下去,沒讓自己再說出來。
馬警長皺了皺眉頭,似乎在考慮什么難訣之事,半晌說道:“看來你和方成信的關系確實不一般,好吧,我們就給你判定他自殺的證據吧。”
孟哲奇道:“證據,還有什么證據?”
馬警長嘆了口氣:“當然有了,否則我們怎能隨便下結論?當時那兩個牧民一老一少,兩人看到這大冷天居然有人脫得光溜溜的,自然是萬分的奇怪,年輕的那個就用自己攜帶的手機把你朋友拍了下來,當時他只想偷拍下這有趣的事情來和別人笑談,卻不想拍下了整個事情的經過!昨晚我們首先聯系到你朋友的前妻,她看完那一段視頻,就暈了過去。所以剛才……”
孟哲心砰砰直跳,說道:“我是男的!”
馬警長嗯了一聲,到了電腦旁,打開了西藏公安局傳過來的視頻。西藏高海拔地區,空氣稀薄,視線異常清晰,所以雖然是用手機拍攝的,距離又遠,但將視頻放大后孟哲仍然可清晰看到里面的人物就是方成信。
只見得視頻里的方成信跪在地上,仰望天空,臉上浮上微笑,幸福的微笑,嘴唇動了動,拾起了藏刀,還在左乳下比了比位置,之后雙手握刀猛的回插,之后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此不動!
孟哲一跤就摔倒在了椅子上。
方成信真的是死于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