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範旭最終說出這句載贓嫁禍的話,卓越右側(cè)嘴角陡然一跳,浮起一絲半帶譏誚的嘲諷,盯著範旭的眼睛微微一瞇,目光森然,殺機隱現(xiàn)。卓越平生最憎惡的一件事之一,就是被人冤枉。
據(jù)說在十八地獄中第一層叫做拔舌地獄,凡在世之人,挑撥離間,誹謗害人之流,死後被打入拔舌地獄,小鬼掰開來人的嘴,用鐵鉗夾住舌頭,生生拔下,非一下拔下,而是拉長,慢拽……
可惜,卓越並非佛教徒,與其把得罪自己的人交託給死後的地獄司法小鬼來處置,遠不若自己出手懲戒來得可靠和痛快。
“好了,卓越,現(xiàn)已經(jīng)證實你爲貪食野味,惡意射殺並烤食保護鳥類,情節(jié)嚴重,影響惡劣。稍後,我會把這事電話彙報給校務(wù)處。”一直留意著卓越表情的宗熙興順溜地從嘴裡倒出了這一串官方腔調(diào)的說詞,見到卓越只是冷眼看著範旭和鄭錦一夥,沒有明顯的過激反應(yīng),因此他心下以爲卓越礙於形勢,只得乖乖就範,便再次對卓越一招手道,“你過來,我?guī)氵^去跟林師傅他們道個歉,記得態(tài)度要誠懇些……”
“你真的如此確定?”卓越突然轉(zhuǎn)過頭來,朝著宗熙興波瀾不驚地問道。
卓越的平靜讓宗熙興實在看不透,但卓越那種冷冰冰的,不帶半分生氣的聲音讓他有點不適應(yīng),喉頭忍不住做了一次吞嚥動作,聲音澀澀地反問道,“你什麼意思?”
“你要是真覺得是我做的,你就代表我去!”卓越一臉漠然地說道,“怎麼說,你是帶隊老師,不管是這次的事是誰做的,你都有連帶責任的不是?”
“卓越,你這是什麼態(tài)度?”見到卓越表明了態(tài)度,宗熙興對他的反擊很是不滿,立即大聲斥道。
卓越已經(jīng)掉轉(zhuǎn)過頭去,留給了宗熙興一個後腦勺。他像看一具具死屍一樣,看著鄭錦和範旭等剛剛出來提供僞證的人,聲音幽冷地說道,“你們最好今晚之前把說真相解釋給他聽,要不然,我可以保證,這次野外實習,大家會過得很辛苦!”
說話間,卓越連客套的“宗老師”也懶得用,只是頭也不回地一指宗熙興,說完他就徑自朝會議室外面走。
“站住!給我站住!”
被卓越無視的宗熙興,感覺到自己當老師的威嚴受到了嚴重的輕視,眼看著卓越在自己面前公然威脅了同班同學後,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要離開,是可忍,孰不可忍?於是,宗熙興跳著腳,紅著臉咆哮道。
可惜,卓越依然如故,對宗熙興的命令置若罔聞。
直到卓越離開,看著宗熙興像一隻被激怒了的公牛一樣紅著眼,大口喘著氣,盛怒難平。不少男生纔開始回想起卓越之前說的那番話。那冷若幽靈一般陰寒的聲音,在回想間浮響耳側(cè),令不少人有著越想越冷,戰(zhàn)戰(zhàn)兢兢起來。
之後,卓越就直接離開了賓館,重新回到下午去修煉過的地方再度進入修煉狀態(tài)。至於,刺羽這個超級探子,則被卓越派去監(jiān)督五里巖下榻賓館裡的同行衆(zhòng)人了。
當晚,宗熙興竟然也並沒有讓人搜尋卓越,似乎完全不擔心卓越會走失一樣。要知道,在華夏國的教育環(huán)境裡,在戶外行動時,學生要是遇險,帶隊老師可是有著直接責任的。想來,宗熙興也是被卓越氣得不輕,怨氣無法消散。當然,也沒有人去宗熙興那裡解釋下午那一事件的真相。
不過,從刺羽反饋過來的信息來看,第二天一早起來,衆(zhòng)人集合時,宗熙興的精神不是太好,也不知道是被氣得睡不著,又或是擔心他的教師鐵飯碗被卓越牽連……
集合時,宗熙興裝著漫不經(jīng)意地問起了卓越。前一晚被安排與卓越共宿一個房間的樂小嘉如實相告,答案自然是令宗熙興失望的。得知答案後的片刻,他的表情變得很是糾結(jié),滿面憂心忡忡,不時掠過絲絲惱怒之色,對這個沒有半點集體榮譽感的卓越,他可著實是往心裡恨了去!
最終,他還是咬著牙下了令,讓這些學生按之前的分組,在景區(qū)內(nèi)進行實習,到點回賓館集合,臨了,他還多了句囑託,讓衆(zhòng)人留意一下卓越的蹤跡。
之後,才一個上午短短三個小時左右時間,宗熙興的手機就沒消停過。
到底什麼情況?
原來所有的狀況,都是因爲這些學生們在山林間活動經(jīng)驗欠缺而造成的。基本上幾乎每個學生都或多或少在從樹下走過時,領(lǐng)口不小心掉進樹馬蟥。這種樹馬蟥往往掉進領(lǐng)口後不易被人發(fā)覺,等到人感覺到疼痛時,它們已經(jīng)吸飽了血,身體漲得肥滿。
這種情況在有女生的組裡,顯得尤其激烈。因爲女生通常就對樹馬蟥這種軟體動物有著與生俱來的恐懼感。當某個女生遭遇這種情況時,整個人的反應(yīng)極其劇烈,就像生命受到了威脅一樣。偏偏同爲女性的其他同學也不敢碰觸這噁心的蟲子,一時倒是便宜了個別男生,光明正大地與女生有了肌膚之親,鄭錦就在此列。總之,一上午功夫,就有不少女生被嚇顏面慘白,更有甚者直接淚奔。
除此之外,像馬陸、蜈蚣這種在山林間常見的百足之蟲簡直就是衆(zhòng)人的噩夢,栩栩如生地擬態(tài)枯葉蝶被驚嚇飛起也會不小心引來一聲尖叫,又或者像黏乎乎慢悠悠的蝸牛這樣安分守己的山林土著也變得面目可憎起來,總之,整個山林裡,除了人以外所有會動的生物,無不給那些城裡來的小姐公子們造成了極大的困擾。在這幫嬌生慣養(yǎng)的公子小姐眼中,這些活生生的動物們,遠不如它們在教科書上的彩繪那麼可愛而安分。
整個上午,絕大多數(shù)人盡顧著捂領(lǐng)口或扒拉草叢,以免被毛毛蟲或樹馬蟥掉進衣服裡去,又或者與陰暗中的蠍子、蜈蚣等毒蟲致命邂逅而給蜇咬了,一個上午基本上什麼事也做成。爲此,在午飯後,被這幫天之“嬌”子給煩得焦頭爛額的宗熙興只得請來了護林員,專門爲這些“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莘莘學子們臨時傳授了一些林間行走,必要的防護性措施。
下午,這幫上午直如殘兵潰伍一般的大學生們,在得到林業(yè)員的真?zhèn)麽幔粋€個穿上了中高幫的膠底鞋,用繩子紮緊褲管和袖管,頭戴帽子或者扎個像村姑一樣的花布頭巾,如此一番嚴密武裝後,再次重裝上陣。
一開始,還小心翼翼的學生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些防護措施確實有效,一個個漸漸地放下懸著的心來。總算,陸陸續(xù)續(xù)開始忙起了實習的正事,一個個翻著隨著攜帶的電子書,照著圖鑑辨識起滿山的植物來。
開工一個小時後,宗熙興親自帶著一支全部由女生組成的實習小組,看到衆(zhòng)女生一個個不再縮手縮腳地進入了狀況,再看自己的手機,一直都沒有任何電話打進來騷擾自己,頓時心安了不少,滿心以爲事情他結(jié)束了。
真的就這樣結(jié)束了嗎?說這話還爲時過早。
距離五里巖十公里外的一處茂林深處,一塊長滿青苔的石頭上,五分鐘前,從修煉過程中退出來的卓越正閉著眼睛感應(yīng)著刺羽傳回來的信息。整個上午發(fā)生的一切,片刻間他就已經(jīng)完全瞭如指掌。想到那些公子小姐們驚慌失措的醜態(tài),卓越的嘴角浮起些許冰冷的不屑。
很快,他站了起來,然後整個人像一隻山間的猿猴一般,迅速穿行於坎坷崎嶇的山道間。他的行進方向就是五公里外的一個實習小隊,這一行正是鄭錦、範旭、曹友彤和湯玲等人。或許,沒有人把他昨天說的話當了真,但卓越絕對要做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且說宗熙興把手機放回袋子後不到十分鐘,平靜了好一會兒的手機終於再次響起。
來電顯示是“湯玲”。
“喂,湯玲,怎麼……”一接起這個不祥的電話,宗熙興就急促地問道。
“宗老師,鄭錦被毒蛇咬了……啊喲……”聽筒裡傳來湯玲急切而慌亂的聲音,隱約帶著一絲絲泫然欲泣的哭腔。
“什麼?他現(xiàn)在怎樣……你們在哪裡,告訴我……”宗熙興頓時急了。
“我不知道!啊……”湯玲再次傳來一聲慘叫聲。
“喂,又怎麼了?喂,說話……”宗熙興的眼睛急紅了。在聽筒裡,他只隱約能聽到有人高呼“湯玲被馬蜂蜇昏了”……
天哪,這是哪茬跟哪茬?這十月份的居然還有毒蛇出沒?是誰居然無緣無故招惹來了馬蜂,不知道那是會蜇死人的嗎?
宗熙興急得跳腳要罵人,可惜,沒人鳥他。
就在他掛上電話,想要讓聯(lián)繫其他學生在不在附近時,才掛上的電話再次響起,這次是另外一個組的學生打來的。
一接起來,是一個慌張的男同學的聲音,是來跟宗熙興彙報一個同學從十多米的坡上失足滾下去了……
“有時間給我打電話,還不先下去救人……”宗熙興衝著手機咆哮起來。
對方嚇得當即掛了電話,手機裡幾聲忙音後才恢復待機狀態(tài),卻不想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