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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是雲(yún)清早些年指派過來的,叫什麼名字,縱兮已經(jīng)不清楚了,也只初來時提過一次。後來縱兮嫌他名字不夠雅緻,便爲其改名曰“桑汐”。當年雲(yún)清留下他,美其名曰負責縱兮的安全,實質(zhì)如何,縱兮心中自是亮堂。
當然,雲(yún)清放在縱兮身邊的人不止桑汐一人,明著行監(jiān)督之職的還有蘭舟和風玉。經(jīng)過縱兮常年的觀察和荀漠有意無意的試探,這三位應該都是經(jīng)過嚴格特訓出來的,功夫不在荀漠之下,皆是當今西雲(yún)大陸上一等一的高手。
看來,雲(yún)清花在縱兮身上的心思還真是不一般。
因著雲(yún)清的緣故,這些年縱兮並未染指這三個人。表面是對雲(yún)清的尊重,畢竟是他的人,作爲兄弟的縱兮,雖傳言是斷袖,卻也不能過分。但,實則乃是對這三人的防範,人縱兮他可以放在兮王府,至於如何安置便是縱兮自己的事,此也未拂了雲(yún)清的“好意”。
桑汐是荀漠最不喜歡的一位,這個人活得太認真拘謹,表情過於木訥,處事最爲嚴謹,是三人中爲最內(nèi)斂穩(wěn)重,也最爲難以應付的一個。用荀漠的話說“這個人整天一副死人表情,活活像是棺材裡面倒出來的殭屍,平日裡無語,走路無聲,連帶著看人也像在看死人一般”。
荀公子說話向來口無遮攔,說這話的時候,桑汐恰好在不遠處,荀漠用餘光偷了他一眼,無疑,桑汐還是回敬了他一個“看死人”的眼神,什麼也沒有說。
“看死人”的眼神是桑汐領悟出來對付荀漠最好的法子,荀漠多話聒噪,嘴皮子利索刻薄,平常人說不過他,若是與他對陣,只會落敗而逃。而像桑汐這種不多言的人,更不可與荀漠在嘴皮子上對弈。唯一之策便是無言以對,用淡定的眼神殺死他。
這一招屢試不爽,荀漠見到他便火冒三丈、七竅生煙,再多惡毒的言辭,卻是無可奈何。日子久了,兩人很默契地各自迴避
,大有一種“有你沒我,有我沒你”的事態(tài)。爲此,縱兮曾調(diào)侃荀漠“這兮王府也只有他治得了你了!”。而荀漠厚著臉皮,拍案而起,鄭重其事道“那是我不與他這種小人一般計較!”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歪著頭,脖子上的青筋迸出,眼神裡的認真彷彿真了一般。
那副神態(tài)很憨很白癡,縱兮心中大樂,卻未在臉上表露出來,免得荀大公子找他發(fā)飆,他那一副身骨哪經(jīng)得起荀公子折騰,還不活活被他拆散了!拆散了不要緊,反正身上的病痛較拆骨離肉也好不到哪裡去,關鍵是荀公子拆了不負責安回去!
不過那一次,我們的荀大公子錯了,他的“背後中傷”依舊變成了“直面抨擊”,然後一如往常地被當做“死人”給看了。
桑汐在一步遠處止步,定定地望著縱兮與秋韻,那眼神裡撩不起半絲的波紋,似要把二人洞穿,卻又更似早已知曉二人心中所想,只待從實招來。
“桑公子。”秋韻淺笑施禮,方纔的情緒早在桑汐出現(xiàn)在抹角處就已收拾乾淨,屈膝一禮恰到好處。
“在下恰巧路過此處,不想韻姑娘也在此,真是巧。”桑汐笑言,一語掩過所有動機與猜疑,算是對秋韻的回禮。目光沉了沉,落在縱兮身上,再次走進一兩步,道:“公子身體不好,不應在這風口處站,公子還是早些時候回去吧。”
“雲(yún)清都不放在心上,你又在乎什麼?”縱兮擡眸,淚彷彿是斷了線的珠,迎風落下。他說得柔聲,語氣卻帶著莫大的嗔怪。
桑汐蹙了蹙眉,這位仲子實在是……他找不找一個詞,是很無奈的。有些事,縱兮他不知,即使是他桑汐也從不曾真正知曉過雲(yún)清,那些塵中往事,因果惡孽,怕是隻有云清一人知曉。可是這位仲公子又是如此軟弱似如女子,性子雖好,爲人良善,卻有著致命之癖好,這樣的公子如何能成大事?
“長公子自是
疼惜公子,只是公子還需自愛。”他說得清楚,語氣裡甚至帶上了些許的不滿。言下之意便是告訴縱兮:長公子是真待你好,你也要懂的自重,切莫夜夜沉迷於聲色,此只會丟了長公子云清的臉。
“呵,”縱兮癡笑,斂下眼簾,落寞笑道:“我都快死了,他都不來,難道這就他的疼惜?終是比不過他的大好河山!”他說得悽楚,滿腹幽怨,任誰都無法想象,方纔這位胭脂公子還風輕雲(yún)淡地謀劃著一件驚心動魄的大事,而此刻竟哭得梨花帶雨,似如閨中怨婦。
面對縱兮如此直白的嗔怪言辭,這些本不該出自縱兮之口的言詞,這些顛覆了倫理綱常的言詞,桑汐終究還是不曾適應,他只是靜默地看著縱兮,不置一詞。
“公子,長公子回來的。數(shù)月前,桑公子已經(jīng)傳書長公子,想必是長公子近些時候脫不開身,是以遲了。”適時,秋韻上前扶住縱兮,柔聲安慰。
今年,槐花的第一個花季已過,雲(yún)清卻遲遲未來。戰(zhàn)事緊張,天時不順,怕是雲(yún)清在就焦頭爛額了。若非爲了藍妃之死,縱兮定是不惜得洵夏那個帝君之位。
縱兮拭去淚水,一聲輕嘆,仿似來自天際,飄渺得不再真實。
“怕是等不到了……”
他轉(zhuǎn)過身去,寂落地自行打道回寢室,消瘦的身子裹在寬鬆的錦袍之中,單薄得令人疼惜,仿似只要風輕輕一吹,他便會隨風而去。
望著縱兮獨自離去,桑汐的嘴角抽了抽,眼裡的陰霾更深,終究未在說什麼。他就這樣離去,幽幽怨怨。這些年,雲(yún)清讓他們待在他身邊,希望能夠洞察這位仲公子的絲毫舉動。可是,結(jié)果無疑是徒勞的。這位仲公子平日裡出去作畫吟詩,剩餘的時間便是待在寢室鬼混,絲毫不再乎外面的世界,七國的危機與戰(zhàn)亂根本入不了他的心。
失望,雲(yún)清失望了十餘年,這些年怕是等不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