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挽春動作非常快,次周周一,便帶了小布丁回香港。臨走前對秦慢慢千叮嚀萬囑咐:“這邊工作交接完就盡快回來,凌城,不是你該呆的地方。”
秦慢慢嘴里應得好聽,卻仍是在凌城又呆了近一個月。這一個月里面,她和楚元策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只偶爾有一次,她和承澤的項目負責人談安臣的項目,楚元策無意中路過,進來聽了聽。
那時,距離小布丁離開他過去了大半個月。
眾人都散去,兩人在會議室面對面。
秦慢慢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么,倒是楚元策,平靜的問她小布丁在香港是否還適應。
秦慢慢點頭:“每天都會視頻好幾次。我媽的新劇一推再推,只為了照顧他。”
“我相信,你們會把他照顧得很好。”楚元策起身要離開會議室,秦慢慢叫住他:“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楚元策怔在那里。
秦慢慢緩緩步到他面前:“這兩年,怎么沒看到沈雪蓉和你在一起?”
楚元策苦笑:“她因涉嫌蓄意謀殺,進了監獄。”
“所以你這兩年來孤身一人,是在等她?”秦慢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變得這樣咄咄逼人。
楚元策定定的看她:“不是,我在等你。”
秦慢慢怔了怔,楚元策朝她步近:“以前是我不對,所以老天給了我這樣的懲罰。但你還活著,我已然謝天謝地。這兩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想著重逢之后,你對我的恨意滔天,對我拳腳相向,但唯獨沒有想過,你會忘卻過往。”
秦慢慢緩緩后退,最終背抵在墻上。
楚元策沒有再往前,站在離她一步開外的地方,單手撐在會議桌上:“你忘記過去,忘了我,忘了我們的兒子,我想這樣也是好的,至少過去的傷害,不復存在。但這不過是我自欺欺人罷了。總有一天,即便不是你想起,也會有人告訴你。那些過去,仍會傷到你……”
“我現在很好。”秦慢慢打斷他的話,理了理衣襟:“再過小半月,我手頭上的工作交接完后,會回香港。楚先生,再見。”
如她所說,小半月過去之后,她離開了恒遠,離開了凌城。
楚元策再沒見過她,僅有的幾個側影,還是小布丁鬧著要爸爸,視頻時無意中瞧見的。
一直到國慶前,他都呆在凌城,一趟香港都沒去過。
顧成豐見他全副身心的投入工作,很有些不解,敲開他辦公室的門:“總裁是否對我們的工作不滿意?”
楚元策抬起頭來瞧他,顧成豐道:“總裁在這凌城一呆就是半年,公司里已經在傳,我將會被清理出戶。”
楚元策認真的想了想:“清理出戶也未嘗不是好事兒。”
顧成豐撫了撫額頭,楚元策擱了手里的文件:“我說真的。”
顧成豐笑道:“現如今,整個楚家都是你說了算。”
楚元策面無表情:“你別得了便宜還來賣乖。”
“我怎么就得便宜了?”兩人你來我往,早忘了開始這個話題的目的。
楚元策道:“爺爺和我說起過,你的來歷。”
顧成豐面色黯了黯,楚元策道:“你的母親曾經是奶奶最小的妹妹,兩人之間差了近二十歲。爺爺心里自始至終只有奶奶一個,當時你的母親愛上了一位攝影師,并懷了你。攝影師離開之后,你的母親被迫無奈,找到了爺爺。”
“爺爺將她安置在外面,因著她和奶奶有幾分相像,對她頗為照顧。你出生后,外界都認定你是爺爺在外面的孩子,但你仍保持著你父親的姓氏,可以想見,爺爺從來沒有要你進入楚氏家門。”
顧成豐聳聳肩:“所以呢?”
楚元策笑著將手里的文件扔過去:“我白白喊了你這么多年的小叔。”
“你喊過幾次?我數數看。”顧成豐掰著手指頭,一本正經。
“年前挑個時間吧,對外做個公告。小喬年紀也不小了。”楚元策收回視線,重新翻開一份合約,表示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顧成豐不是不感動的,楚元策這個人,把所有人所有事都裝在心里,唯獨對自己,未免太過苛刻。
“國慶去香港吧?”顧成豐道:“小喬說想去迪士尼。”
“你們去。”楚元策一目十行看完合約,在末尾處刷刷刷簽上名字。
“這都過去近一月了,也不見你去一次。”話題終于繞了回來,楚元策擱了筆,微微嘆了口氣:“再等等吧。”
究竟是等什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并不是一往無前的勇士,他也會害怕,會患得患失。早前的豪言壯志,在她最后一次見他之后,陡然生了許多的怯意。
她還未恢復記憶,光是聽說了以前晚晚的遭遇,對他已然如此。若有一日她恢復記憶,又當如何?
重逢之后,他一直都處于被動的狀態,因為他,太害怕失去。縱然如今,他也并沒有重新得到什么。
“你要等,我隨你。我可是聽說,趙家老大去香港開辦什么巡回講座去了。”顧成豐輕飄飄的丟出這么一句,楚元策抬起頭來:“趙思儒?”
“可不是?”顧成豐道:“陸子勝已然出局,徐洋看著就是沒什么希望的,你才不急。但我聽說,趙思儒這次過去,就住在她家附近。你知道的,她媽媽有多希望她嫁出去,以前只當她是未婚的,現在知道她結了婚,還有了個小布丁,可供她挑的就更少了,一個趙思儒在面前獻獻殷勤,她媽媽就巴不得年前讓她們領證結婚。你還是去看看,別等到她變成別人的了,哭都沒地兒哭。”
顧成豐走后許久,楚元策都維持著一個動作。
他等了兩年,不,等了一輩子的人,會成為別人的人。只要這么一想,心底里就鈍鈍的疼。
楚元策連夜去了香港,天一亮就去了秦慢慢家。
秦慢慢帶著小布丁要出門,門一開,就見楚元策站在門口。
近一月不見,并沒有太大的變化。這一月之中,秦慢慢想起他的次數越來越多,就像是在心底里撒了一粒種子,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深深掩埋著,倏忽某一天,在她意識到對他動心的時候,就以極快的速度生根發芽,抽出了嫩葉。
秦挽春說得對,她后半生最重要的,就是會看人。前半生不會看人,才在宋修和楚元策的身上栽倒,但趙思儒不一樣。“你看他溫溫潤潤的,一看就很好拿捏。”
秦挽春這么說趙思儒,秦慢慢不敢茍同,但這段日子,兩人時不時見見面,喝喝早茶,趙思儒的品性,相處起來是真的舒服,沒有任何的壓力。如果這就是未來生活的樣子,也沒有什么不妥。
“你們要出去?”楚元策看著穿著親子裝的母子倆,微微笑著。
秦慢慢從怔忡里回過神來,點了點頭,那邊小布丁口快:“吃茶,趙叔叔……”
順著他看的方向,趙思儒堪堪將車停好。
顧成豐說得是對的,他不在的地方,隨時都有人對他老婆圖謀不軌。哦,他忘了,眼前的女人,是前妻。
“稍等一下。”秦慢慢對趙思儒揚了聲音,看回來,問楚元策:“來看小布丁?”
楚元策不置可否,微低了身子抱起小布丁,往上拋了拋:“結實了。”
小布丁不明所以,只覺得這樣被拋起來好玩兒,笑著央求再來一次,楚元策將他再拋高了些,來回數次才算消停。
楚元策來了,帶著小布丁和趙思儒吃早茶就不太好了。
“你帶他去玩兒吧,晚上送回來就行。”她輕描淡寫的做好安排,朝趙思儒去。
趙思儒穿一件棉質的t恤,襯得整個人文質彬彬,秦慢慢穿一件碎花連衣裙,外面搭了件薄薄的罩衫,兩人站在一起,很登對,也很養眼。
他掐了掐手心,抱著小布丁跟上去:“我剛到,對香港不是太熟,跟你們一道吃早茶,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趙思儒朝他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剛要開口,秦慢慢笑了笑:“不是太方便,楚先生回見。”
她上了趙思儒的車,毫不留戀的離去。
楚元策抱著孩子立在當地,太陽緩緩的爬上來,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楚元策牽著孩子在周邊漫步,秦慢慢這兩年多來生活的地方,他第一次近距離的觀察著。這兩年來,在他看不見碰不到不知道的地方,她好好的生活著,沒有他的任何記憶,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過著。
沒有他,她有趙思儒,有其他人,她的幸福并不是只有他能給。
可是,他的生命里沒有她,他不知道該怎么活下去。這兩年若不是有小布丁,若不是他僅存的那一絲微弱的找到她的信念,他早就活不下去。
小布丁蹲在地上,拿根樹枝劃拉著地上的沙子,仔細看,是個女人的模樣。
“爸爸,給你,媽媽。”小布丁指著地上畫的人,眼眸亮晶晶的。
楚元策將人一把抱起:“走,找媽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