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慢慢在峻苑的別墅呆了兩天,這兩天的時光里,小布丁時時刻刻膩著她,洗澡要她,吃飯要她,搽藥要她,連上個洗手間都能寸步不離的跟著。
秦慢慢有些心酸又有些擔憂,小布丁這是多怕失去。可她終究不是他的媽媽,注定會有離開的那一天,到時候……
“睡了?”高大的身影投在地上,楚元策步過來,探身瞧了瞧仍攥著秦慢慢衣角的小布丁,輕聲問了一句。
秦慢慢點頭:“我也該回去了。”
“我送你。”兩人仍是一前一后出的門,和一月前情景相似,卻又有哪里不一樣。具體哪里不一樣,秦慢慢也說不上來,哦對了,仿佛兩人之間更有默契了。
比如晚飯的時候,她一抬手,他就把醋遞了過來;比如昨晚洗澡前,她猶豫著換洗的衣服,他就早已經讓舒姐給她準備了一套,全新的,吊牌還沒剪。
“時間還早,海邊走走?”楚元策提議。
慢慢很有些驚訝:“這里臨海?”
楚元策笑著點頭,穿過果園,信步而去。
秦慢慢張了張嘴,想喊住他,那幾個字到了嘴邊,到底咽了回去,她跟上他的腳步。
夏季的凌城,氣候燥熱。炙烤了一天的海邊小徑,因著海風的吹拂,倒也清涼了幾分。
路邊有野生的梔子樹,此時沒有花,只孤零零的立在那里,碧綠的葉映著月光,楚元策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打量什么。
秦慢慢站在一步開外,楚元策陡然抬頭朝她笑了笑:“喜歡梔子花么?”
秦慢慢想了想:“還好吧,沒有特別衷情。”
楚元策不說話,徑往前去。
秦慢慢只覺他莫名其妙,追了兩步道:“楚先生,兜兜出院了,病情也好了許多。我想……”
“我明白你的意思。”楚元策截斷她的話頭:“實在很抱歉,給你添了這么多的麻煩。”
秦慢慢擺了擺手:“不,不麻煩的。小布丁很可愛。”
“小布丁?”楚元策失笑。
秦慢慢臉熱了熱,好在夜色深,倒瞧不出來。“上次他吃布丁,一大勺往嘴里送。”事實是,他的皮膚粉嫩嫩的,就像果凍布丁,讓人情不自禁就想咬上一口,當然,這幾天,她沒少吃他豆腐。
“秦小姐很善良,也很會照顧孩子。”楚元策低聲道謝:“這次真的很謝謝你。”
“別這么說,很慶幸我可以幫上忙。”秦慢慢無意識的踢著腳邊的沙礫,腳尖似乎碰到了什么,她蹲低了身子。
拂開沙礫,找到一枚鑰匙扣。
她咦了一聲:“還有字。”
她按亮手機屏幕,瞧見鑰匙扣上,一個“策”字。
她拿在手心里,楚元策回過頭來,秦慢慢后知后覺:“你的東西掉了。”
楚元策接過去,握在手心里:“兜兜媽媽送的。”他看向遠方,似乎陷入了回憶。
秦慢慢笑笑,不知道該說什么。
眼前月光溫柔,海面溫柔,目光望向海的盡頭,她竟奇跡的看見,擁擠的街頭,他擁著一個女人,對人說:”就刻個晚字。“店主說,不晚不晚……
這又是昨晚的夢么?
比秦慢慢預期的更好,小布丁對她的關注和依賴并沒有濃烈到再纏著她,也或許是楚元策這人比較守本分,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楚元策在意別的女人代替孩子的母親,分享了原屬于她的愛。
秦慢慢將楚元策父子擱在了記憶深處,不再觸碰。
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一周之后,秦慢慢得到消息,安臣的項目,承澤希望假手第三方。
秦慢慢去洗手間,隔著一道門,聽見陳藝菁在打電話:“是,叔叔放心,我會和子勝哥哥說的。”
“子勝哥哥想必也清楚,安臣的項目,之前就已經進入到了評估階段。”陳藝菁是陸子勝的助手,會了解公司的情況,不足為奇,但她稱呼陸子勝為子勝哥哥……
“當時也是因為股東意見不統一,不過,有您和各大股東溝通,效果定然不一樣。”陳藝菁道:“現在承澤想要找第三方來接手,恒遠早前做的功課,不白費。”
“您說的是秦總?”陳藝菁笑道:“秦總很專業,工作能力也很強。您別聽公司的人瞎說。好的,您安心和阿姨度假,公司放手交給子勝哥哥吧。您是不知道,他一聽說您身體不好要靜養,嚇得臉都白了,這半年的功夫,他把恒遠經營得也是有聲有色的,您別擔心。“
秦慢慢在隔間聽得眉頭微皺,敢情陸子勝這是被逼接的這偌大家業?
”好的,安臣的項目,我會及時跟進,及時和您溝通的。“陸藝菁笑道:”您太客氣了,子勝哥哥這兩年,變化很大,變得有責任有擔當,也,更迷人了。”
“您別取笑我了,那,我先去忙了。您和阿姨下一站是?哦,那里風景非常美,嗯,叔叔阿姨玩得開心。“
陳藝菁離開之后,秦慢慢才從洗手間出來。她萬萬沒料到,職業干練的陳藝菁和陸子勝之間竟然有著裙帶關系,而且,似乎還是陸爸陸媽安插在恒遠的眼線。
不過,這樣似乎也挺好。秦慢慢微揚著嘴角,看見鏡子里的自己,不由有些奇怪,她和陸子勝還沒有熟到這種地步吧?她竟為他感到開心?
說起來,陸子勝是個很不錯的老板,大方、民主,像陳藝菁說的,有責任,有擔當。陳藝菁職業干練又不失熱情,這兩人無論是性格還是外形上都非常的匹配。
三天之后,陳藝菁說的這件事就有了新的進展。
承澤原本是要招標的,不知為何,顧成豐的人徑直找到了恒遠,說聽聞恒遠之前為了安臣的項目做了很多的功課,想聽聽他們的規劃。
恒遠沒道理將送上門的財神爺往外面攆,項目組一碰頭,當即便敲定了相關合作細項。
簽約之前,消息先放了出去,恒遠能和承澤聯手,借著承澤的東風,在凌城也算是再次刷新了知名度,但讓恒遠措手不及的是:合約里頭有一條,這個項目,由恒遠的財務總監作為全程的財務顧問,配合安臣和承澤的工作。
這涉及到總監級別的人事分工,項目負責人不敢擅作主張,匯報到了陸子勝這里。
陸子勝將合約摔在桌面上,怒不可遏。
項目負責人看得目瞪口呆,卻又莫名其妙,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是條件不對?“
“告訴承澤,這個項目,恒遠不接。”陸子勝面色不郁,承澤先拿了安臣的項目,而后分一杯羹給恒遠,讓他念他的情,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在一個秦慢慢。
這合約簽下去,秦慢慢和承澤不可能不產生交集,依著楚元策的別有用心,他和秦慢慢之間,再續前緣也不是不可能,何況他們之間,還有個孩子。
陸子勝的風格,向來是滿面春風,和一個前臺的小姑娘都能神侃兩句,還從未這樣疾顏厲色過,項目負責人不敢去摸他的老虎須,拿了合約默默退了出去。
陳藝菁迎面過來:”這垂頭喪氣的,怎么了?“
”陸總說,安臣的項目不接了。“
”為什么?“
”不知道。“
陳藝菁微微皺眉:”你是項目負責人,合約授權給你了,你簽就行,怎么到了陸總這兒?“
”對方有條新增的條款,我們原本沒當回事……“項目負責人指著那一條道:”涉及到高層人員的工作內容,我們沒有權限。“
陳藝菁的目光落在財務總監幾個字上,想了想道:“你先回辦公室吧,回頭合約簽完,你來拿。”
那人千恩萬謝著走了,陳藝菁去了財務總監的辦公室。
秦慢慢聽說了和承澤的合作,但她不屬于項目小組成員,和承澤不會有交集,也就沒有想太多。
這會兒陳藝菁拿了合約進來,她微微皺了眉,這是楚元策的有意為之么?
“涉及第三方的合作,為了保險起見,通常都會讓雙方指派相關人員跟進。這個項目涉及到很多財務方面的知識,對方要求我們的財務總監全程跟進,其實是在為恒遠考慮。”陳藝菁娓娓道來。
秦慢慢怔了怔,她發現自己又一次多心了。
像楚元策那樣的男人,又怎么會為了一個相似的人施這樣的小伎倆?
“陸總不同意簽這份協議,也是出于對您的尊重。畢竟您千里迢迢來到凌城,是為恒遠未來的戰略規劃提供財務方面的專業支持的……”
秦慢慢笑了笑:“我去和陸總說。”
她來恒遠是工作的,是戰略方面的或是某個單獨項目的,并沒有太大區別,一切以公司需要為前提。
陸子勝站在窗前,目光有一絲挫敗和憂郁。幾分鐘前,他給楚元策打了通電話。
本意是要警告楚元策,不料卻被他反警告了。
楚元策說:“一個項目而已,陸總不敢簽,是怕會像十年前那樣輸給我么?”
十年前……陸子勝用力扒了扒頭發,他極不甘心。
十年前輸給他,之后輸給宋修,沒了宋修,束晚晚嫁給了楚元策……
他握了握拳,現在沒有束晚晚,只有秦慢慢,一切像是回到了原點,他不是她的哥兒們,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負責人,他事業有成,他怕什么呢?
現在的他們,對于秦慢慢而言,都是一樣的。命運之輪再次轉動,這一次,該他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