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峰還賴在地上,拖著杜嫂子一條腿,任她怎麼踢蹬,也死不撒手,他舌頭已經(jīng)讓穆錫倫給割了,嘴裡就一直咿咿哇哇地也不知說著什麼,杜嫂子簡直恨他入骨,寧可拼著跟他同歸於盡也不願救他。。。
眼瞅著牲羣就朝這邊奔過來了,這個無賴還拖著她,這是擺明了也要拖她下地獄了,杜嫂子眼神一冷,心一橫,帶著這麼多年刻骨的恨意,拔了頭上的木釵照著杜峰的手掌就紮了下去,木釵的尖端穿過了他的肌骨被深深地扎進了土裡,她手剛一落下就聽這個男人大聲地嚎了出來,杜嫂子心裡說不上的快意,哪怕即刻死了也覺得值了。
不過眨眼間的功夫,鬱柳就飛馳而至,她手中鞭子一揚,就繞過了杜嫂子的腰身,將原本就抱著必死之心的她給拖了回來,倆人拼了最後的氣力抵達河沿,也管不了那底下到底有多深了,一個縱身就躍了下去。
那些跑得發(fā)了狂的牛羊也奔到了這處河牀的位置,根本就無視下面有沒有路了,還一個勁地往前竄,有好幾頭剎不住速度踩空了跌進了河牀深處,摔斷了脖子,安恕看得心有餘悸,又招呼著之後將將趕上來的鬱柳跟杜嫂子等人往河對岸跑,以免被跌下來的牛羊壓住。
等她們一干衆(zhòng)人跑到了對岸,就發(fā)現(xiàn)對面已經(jīng)摞了好些頭牲畜,都是從上頭摔下來的,有些明顯已經(jīng)不活了,有好些還歪倒在同類的屍身之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安恕她們等了好久,一直等到那些牛羊全都沒動靜了,才大著膽子往前走了兩步,打算看看外面是何情形。
杜嫂子驚魂甫定,手還一直擱在胸口正中,她也沒料到自己能在最後一刻僥倖逃脫,一想起剛纔杜峰那張噁心的臉,再聯(lián)想到他的結(jié)局,口中就一直唸叨著:“他該死。。。他早就該死了。。?!?
安恕猜到大概發(fā)生了什麼,找了處沒有牛羊?qū)企w的地界下腳趴在河邊上看了一眼就趕緊轉(zhuǎn)過了頭,前方剛纔杜峰待過的地方哪兒還看得著什麼人影啊,就模模糊糊地積著一灘血水,她覺得胃裡翻騰得厲害,趕緊從這片牲畜的屍體堆旁跳了下來,重新回到了人羣中,安慰著明顯還心有餘悸的杜嫂子。
穆錫倫得知了西北邊牲畜炸羣了的消息時,第一反應就是派了自己的親衛(wèi)過去,務必要把安恕給安全地接回來,可等那幾名親衛(wèi)到了她住的那間氈房時卻發(fā)現(xiàn)裡頭早都空了,附近也沒有人看守的樣子,回去報給穆錫倫的時候他臉色就變了,他不怕她逃跑,他怕她遇上什麼閃失,這炸羣可不是小事,要真跑錯了方向。。。
接下來的事他不敢再想了,連忙召集了能召集的全部人手,一是尋找安恕的下路,二就是要把那些瘋跑了的牛羊給追回來,這次炸羣來得詭異,北戎已經(jīng)有許久沒發(fā)生過這類事了,現(xiàn)在王庭被這羣畜生們一衝撞,不僅死傷者衆(zhòng)多,而且搭好的氈房帳篷大部分也都被踩踏毀壞了,要修繕的話又得投入進不少的人力財力。
入了秋之後疫癥纔剛穩(wěn)定住,已經(jīng)沒見有新發(fā)的病人了,卻又生出了這等事端,他雖不是個篤信天地神命的人,這一刻也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可是更大的麻煩隨即接踵而至,安恕人並沒有找回來,就連死傷的衆(zhòng)人都沒來得及從事發(fā)地擡走或醫(yī)治或掩埋,西北邊就又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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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恕她們還一直待在河牀底下貓著,隔了好久也不敢再回到岸上去,當然,也沒見什麼活人在上面走動。
剛纔的情景想必給每一個人心頭就埋下了巨大的陰影,好多年歲小的孩子都嚇得不會哭了,鬱柳拖了幾隻牛羊的屍體下來,踩在它們身上大著膽子來到了地面上,剛一落腳就是又一陣明顯的震顫,唬得鬱柳趕緊又跳了回去。
“好像還沒完,先別上去,等都消停了再說吧,至少目前爲止,這塊地方還算安全,咱們這兒又都是羣老弱婦孺,穩(wěn)妥起見,再忍忍吧。。?!濒d柳拍了拍沾了兩手的泥土,一臉凝重地衝著衆(zhòng)人說道。
安恕無言頷首,抱著懷裡已經(jīng)嚇傻了的孩子哄了又哄。杜嫂子人還有些恍惚,不過在周圍人的勸慰開導下已經(jīng)比最開始要好上許多了。
鬱柳又回到原位,挨著安恕坐了下來,四周空氣裡瀰漫了一股濃郁的土腥味,還有時不時竄入鼻端的一縷血腥氣,不少人都被嗆地輕輕咳嗽了起來。
等待的時間總是相對漫長,安恕覺得像是過了一個時辰那麼久的功夫,腳下的土地就又顫了起來,而且呼號的風聲裡還依稀夾雜了人的吶喊吼叫聲。
她還以爲是自己聽岔了,還想推推身旁的鬱柳,可一轉(zhuǎn)頭就見她的表情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安恕放下了懷裡的孩子,想去看看又發(fā)生了什麼事,卻被鬱柳一把給攔住了。
“你留在這兒守著,我去看一眼?!濒d柳如是說道。
懷裡的孩子一被放下,就又掙扎著鬧騰了起來,安恕只好又把她抱回到懷裡,輕聲哄著,可她眼神卻一直關切地盯著鬱柳的方位,剛剛聽到的聲音讓她心底騰起了一點希望的火苗,可又不敢完全確定,生恐這只是一場錯覺。
之後陸續(xù)有不少人都聽到了喊殺聲,甚至還有刀槍金刃互相撞擊所發(fā)出來的響動,而且有越來越近的趨勢,安恕慌亂中跟杜嫂子對視了一眼,見對方眼中也充滿了狐疑,尚不能肯定聲音的來源就是毓國的士兵。
鬱柳只遠遠望了一眼就趕緊矮下了身子,很快地折了回來,對衆(zhòng)人說道:“前頭好像是打起來了,我也看不清來的是哪一邊的勢力,不過人數(shù)不少,咱們還是先在這兒躲躲,要是貿(mào)貿(mào)然就跑出去了,這刀劍可不長眼,要真碰上了,那可真的是冤死了。。。”
鬱柳說完這些,就略帶深意地睨了安恕一眼,很容易就發(fā)現(xiàn)了她眼內(nèi)閃動著的那縷名爲期許的光華,她知道她在盼著什麼,可她同樣也有主上的命令在身,到時她要是有了什麼想法,她是絕對不可能放任她去施行的。
不少人聽說前頭打起來了,就下意識地有些畏懼,畢竟她們中的大多數(shù)都經(jīng)歷過嘉陽城的那場離亂,好不容易存活至今,現(xiàn)猛地一聽說又打起仗來,也不論究竟是哪兩方打起來了,一個個的就先露出了恐慌的表情。
安恕的心雖然也跟著揪了起來,但她總覺得鬱柳說的話裡透著隱瞞,她先是什麼都沒表示,等將懷裡的小孩子哄得不鬧騰了之後,就給杜嫂子打了個眼色,兩人一先一後來到了河對岸,扒在河牀邊沿上仰著頭往遠處望去,可是入眼的士兵都身著暗紅色衣袍,這根本就不是涼州軍營官兵尋常穿戴的制式,安恕也泛起了疑惑,看了杜嫂子一眼,見她也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朝自己搖了搖頭,只好又默默地退了回去。
安恕如今一頭霧水,回到對岸重新坐下後就默默地想了好久,可始終想不通的是,如果這回來的不是毓國的兵,那還能是哪國的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