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玫抽出一條矮凳,扶著安恕就勢坐下,見她還是緊閉著雙眼,身子僵持了一動不動,就知道是怎麼了,趕忙又從櫃子裡拿了一小瓶清薄荷油湊到她鼻旁,那股子沁沁涼涼的味道直從鼻端竄到了胸口,安恕又撐著額頭,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睜開了眼。
眼前已經沒有方纔那種昏蒙旋轉的感覺了,只是頭腦還是暈暈的,她又就著那個小瓶深深地吸入了一口涼氣,瞳眸才漸漸地凝聚起來,再次轉到了手中執著的那個信封之上。
她也沒有拆信,單看了良久之後,又將視線落回到了桌上的那枚物件上,她輕輕撫觸了一下,落到手指上的卻是幾絲不易察覺的暖意,這一枚通體白潤,刻著祥雲與飛龍的玉佩,正中還鐫鏤了一個“淳”字,不是旁的,正是莫永淳的貼身佩玉。
齊玫也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愁容深鎖,欲言又止了很久,才道出口:“若不然,就拆開來看一眼吧,人都走了,想必也不會是什麼。。。”
“不必了。。。”安恕直接打斷了她還未道盡的話,找來了個火摺子,吹亮了火苗之後,直接連著信封一起付之一炬,她望著眼前騰騰昇起的火焰,心裡面跟明鏡似的,不用看都知道那會是什麼,自然是父親所涉案件的所謂“鐵證”了。。。
安恕的眼中也騰起了兩簇幽亮的小火苗,現在最令她憂心的可不是來自莫永淳的隱形糾纏,而是,已經被他步下了的那顆棋,她還不知道那枚棋子的真實身份,究竟是他的貼身細作,還是買通了營子裡的什麼人,這種情形,敵在暗我在明,如此以往,想必只會是日日活在那人的監視之下了。。。
那封信很快就燃成了灰燼,沒了一絲一毫存在過的痕跡,安恕緊緊握著那枚暖玉,想著該怎麼處理這東西纔好,畢竟紙張信封這種東西,一把火就全沒影了,可手心裡的這塊玉卻成了個燙手山芋,想扔掉卻又怕被別人給拾去,即使砸碎了也還是會留下痕跡,而且更難藏納,安恕沉默了一刻,最終還是將她給收在了枕下,等想到解決辦法再做打算。
安恕跟齊玫自從已經知曉了那個隱患的存在,後來的幾日裡兩人出入都會小心留意周遭的環境,試探著想要找出那個將信放進她們房間的人,可一連好幾天下來了,卻是一點蛛絲馬跡都還未發現。
這麼嚴防死守著,眼瞅著年關就要到了,安恕現在已經不再執著於抓出莫永淳步下的那枚棋了,因爲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跟前馬上就要發生一場硬仗,她前一世裡畢竟沒有親身經歷過戰爭,現在身處前線難保不會心懷忐忑。安恕這幾日也旁敲側擊地跟邢嫂子問了好些個問題,諸如北戎會不會趁這個時機進犯啊,涼州軍營能不能抵擋得住入侵啊之類的。。。
邢嫂子也每次都含笑勸慰著她:“丫頭啊,你就甭替錢將軍操這個心啦,來來。。。”她停頓了一下,把手裡那把剛摘的水蔥遞給了她,安恕會意,將蔥細細地切成了碎末,邢嫂子那邊才又奕奕然開了口:“我來這裡的時日倒也不短了,這麼些年都過來了,我還真從來沒瞅見哪回北戎真真的打進來過,哪回不是嚷嚷著打到家門口來,接著過不了多少時日就又被哄了回去。。。”
可這依然不能讓她覺得放下心來,前世裡的那個具體時間她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了,那會兒正走在回程的路上,還是到了京城才知道這處邊境重鎮在那兩個月裡都發生了些什麼,所以到現在對那場戰役她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依稀是記得北戎是在年前攻過來的,但確切的時間卻也是完全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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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親王在兩日之前已經動身啓程,可最令人猜不透的是,秦安恕竟然沒跟他一道回去!她依然在廚房裡頭跟著幫廚,邵敬潭甚至有次還在西院飯堂裡碰見了她!
沒有什麼是比這更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了,原定的命運走向此刻竟是出現了偏差!他端坐在桌前細細地想了片刻,原本緊繃著的僵硬軀體也跟著鬆弛了下來,是了,這一生,打從他清醒過來睜開眼的那一刻起,不就已經改變了麼。。。
要是這麼算起來。。。
他曲起手指無意識地在水曲柳桌面上一下一下地叩著,左手撐頤,想地入了神,上一世的臘月二十八,也就是十日之後,北戎可就要越過國境攻打過來了,可這一世同前一世有太多的不同了,這個日子是會提前或者挪後他現在也是吃不準的,但他心裡清楚得很,那個新上任的北戎王——穆錫倫,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人,此人野心極大,尤擅隱而不發,實則已謀劃深遠,既然他已經當上了北戎的王,那麼下一步,肯定會將下一步目標直指大毓,屆時,不開打倒還好,若真打起仗來,她要怎麼辦,誰護得了她?邢嫂子麼。。。怎麼可能。。。
前世裡,北戎是搞的直接突襲,等到營裡得到消息的時候,蠻子的大軍已經兵臨嘉陽城下了,不少的人根本還沒來得及撤走,就直接被堵在了城中,慘遭屠戮。。。
邵敬潭不敢再往下深想了,他現在甚至有些懊惱爲什麼秦安恕沒有直接跟著那位淳親王回去,反倒要留在這裡,坐等那場大戰的來臨。。。可現在再想說什麼都來不及了,他的身份註定了無法維護她全身而退,從這場即將到來的戰爭中安然無恙的存活下來。。。
唯一能做的,是了,他並不是無法可想無計可施,畢竟只有他帶著前世的記憶與前世的訊息,若是想避過這次禍端,或許也不是沒有可能,他也該好好謀劃一下運作一下了,要是真的成了,不僅能護得了她,更能救得了這嘉陽城中的數萬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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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小年這一天,老邢一大早就去了嘉陽城裡,再回來的時候就帶了好些個置辦的年貨回來,英子蹦跳著來到小廚房,手裡還捧著一大把的糖瓜麻糖,不由分說地就往正在忙碌著的衆人嘴裡塞,小丫頭鬼精鬼精的,邊塞還邊說著好多吉祥話,邢嫂子見狀,只得連連搖頭,知道她這是用這招來賄賂廚房裡的人了,今個估摸著不給她做些糕餅甜食怕是不能罷休了。。。
正琢磨著,老陳那邊就撂下了手頭正擺弄著的活,頗有耐心地問詢著:“英子今個想吃點什麼,跟陳叔說,想吃啥叔都給你做。”
英子轉了轉眼珠,又撥了撥一側的髮辮,略想了好一會兒,纔開口道:“上回叔做的那個豆麪紅糖餈粑,我都沒吃上幾塊,娘就不讓我吃了,怕礙了胃口,現在想起來,還覺得特別饞得慌。。。”說完,就睜著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先瞟了她孃親一眼,繼而又可憐兮兮地望向了她陳叔。
“成!丫頭說啥就是啥!”
英子聞言,眼睛馬上變得亮閃閃了起來。
邢嫂子剛想回兩句,老陳卻趕忙替英子說起了話。
“她嫂子,英子難得開口說想吃點啥,這不我正好也會做,大過年的,就央了她這一回,也不常吃,就這一回,想來也不打緊。。。”
話音未落,人就已經在案板上重新忙碌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太醫有話要說:老邵,你就是個妥妥口嫌體正直的磨人小妖精,替我們家閨女點蠟,她這要是能把你攻克了,那才真是祖上燒高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