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安恕在這方小廚房裡已經待了些許時日了,每日的作息時間也都習慣了起來,在幹活上面更是很少出錯,邢嫂子一見人就誇,說是新來的那幾個根本就不用怎麼□□,一個個精的跟什麼似的,上手速度那叫一個塊,現在在廚房裡頭已經能頂半個老手使喚了,總之,是拿安恕她們當做了勤勞又聽話的小幫手的典型去誇耀。
可安恕心裡頭始終琢磨著的卻是怎麼才能去見邵敬潭一面,現在每日的生活就是從早幹到晚,也撈不著一個可以休假的日子,營子裡頭不休息,她們也得跟著在一旁伺候著。本來就找不到一個藉口跑去見他,如今在這種整日裡忙碌的情況下,就更加不可能了。
這日中午正忙碌的當口,打外頭就進來了個人,安恕擡頭看了一眼,發現並不認識對方,可來人一進到小廚房內就火急火燎地連喊了好幾聲小丁,小丁正在小竈臺上做麪湯呢,被這幾聲突如其來的大聲喊叫給驚了一跳,待一看到來人是誰,心裡就冒上了一股不安的意味。
來的人是跟他父親一起被分到馴馬司的一位舊識,父親腿腳不方便,平日裡還多虧了這位一直從旁幫襯著,可今個來人的神色明顯就不對頭了,小丁趕緊從竈臺前擡起了身子,快步走向對方,只聽到對方急吼吼的話語:“小丁,你快跟我走一趟吧,我那會子光顧著在後院裡頭剁飼料呢,沒成想,你爹那邊不小心弄驚了馬,被馬蹄子給掀了一下,人沒立穩,就又給摔了,我過來喊你一聲,先去你爹那兒照應一下,我現在馬上就去找大夫去。”
小丁乍一聽完,人就有點懵,他只剩這一個親人了,雖說是傷了腿腳,可好歹還算是從這場長途跋涉的流放中存活了下來,原還想著父子倆以後就能相依爲命了的,結果卻是又生出了事端。
邢嫂子聽完來人說的這一大篇話,倒是比小丁還要快速的反應了過來,她趕忙催促起了小丁,讓他解了圍裙,趕緊去他父親那兒照應著。
小丁依言,眼見著腿腳都要邁出門去了,纔想起來爐竈上那鍋麪湯還沒有煮好,他又急忙轉回了身子,剛喊了一聲“邢嫂子”,就被安恕給接了過去。
“小丁你快些過去吧,爐子上的面我幫你看著,等會兒我去幫你送就好,你那邊就別再耽擱了。。。快去吧。。。”
聽完了這話,小丁才又跟她鄭重道了聲謝,繼而轉回身,快步地跟著剛纔的來人一道出了竈房。
西院的這間廚房不只是供應整個營區的麪食,還負擔著病號小竈臺的職能,但凡有傷兵之類的人員,病號飯就都是從西院裡頭被派送出去的。
小丁自打來了這邊之後,就被分配了個這樣一個活,每天負責做病號飯,然後再送過去,全營區現在又沒有什麼仗可打,可想而知還能有幾個病號,不就只邵敬潭一人嘛。。。
安恕左等右盼的總算是撈到了這麼一個可以接近邵敬潭的機會了,她蹲在小竈臺前,時不時地往裡頭蓄些柴火,又攪了攪鍋裡面的麪條,腔子裡的那顆心都要飛起來了,脣角止也止不住就就要往上翹,等到爐子上的麪湯快要煮好了的時候,她瞅著這碗素面,就又動了些小心思,趁旁人都在忙活手底下的事兒沒有注意到她這邊,她飛速地拿了兩顆雞蛋,磕開了臥在了湯裡,盛的時候還生怕被旁人看到,只把煮好的雞蛋偷偷藏在了碗底下。
她心裡暖暖的,想著等會兒邵敬潭就能吃上自己親手煮的麪條了,可剛把食盒的蓋子蓋上,就被邢嫂子一個拍打肩膀的動作給驚了一跳。
人果然還是做賊心虛啊。。。安恕緩了緩那顆劇烈跳動的心臟,默默鬆出了一口氣。邢嫂子也沒料到自己那一拍會有這麼大的力度,把丫頭給嚇得差點沒跳了起來。。。
她有些驚詫地望了安恕一眼,卻也還是沒有從她眼底看出些什麼不同的東西,只交待給了她要送過去的地方,又細細複述了幾遍怎麼走過去,等確信安恕已經記下來了之後,就又囑咐了句:“你打來我這兒起還沒怎麼正式在咱們大營裡頭走過,今個也當是見見世面了,等你把飯撂下了就抓緊回來,這邊還有好多活沒幹完呢,小丁那個猴崽子又不在,只能咱們幾個互相搭把手了。。。”
說實在的,安恕其實也沒正經聽進去多少,前世裡他是識得邵敬潭的居所的,哪怕讓她閉著眼找也肯定能找過去。可邢嫂子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樣子,還以爲她是怕見到外頭營子裡的男人,就又附上了句:“邵校尉人挺溫和的,平日裡待我們這些下人也都還不錯,你不用太擔心,跟他同屋住的鄭校尉就更不足爲懼了,那就是個紙老虎,你以後在這裡待久了就都明白了。可以嗎安恕?要不行我等會兒喊老陳跑這一趟也沒關係。”
安恕本來都有些心不在焉了,可聽完這最後一句就趕忙應承了下來:“我沒關係的嫂子,別讓陳叔再跑這一趟了,他上午剛從城裡頭回來,讓他多歇歇吧,我這就過去了,您放心吧,我很快回來。。。”
話還沒說完,就像是再也等不及樣的,安恕風風火火的就跑出了門。她等啊盼啊的好不容易能有這麼個機會,怎麼可能還會拱手讓出去?!
邢嫂子在她身後呆怔怔地立了會兒,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毛毛躁躁的了,來這兒的這些時日都穩重得不像是她這樣的年紀,剛纔出門時安恕風風火火的背影甚至讓她聯想到了家裡頭的女兒英子,□□歲的年紀,什麼都好奇,不管吃飯還是做事都是風捲殘雲一樣的風格。她又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沒奈何地搖著頭笑了笑,才又重拾起了自己手中的活,兀自忙去了。
安恕這邊轉出了門,根本不用辨認下方向就找準了一條路拎著食盒徑直往前走去。自打她重生以來,這還是頭一回腳下的步子這麼輕快過,她也是頭一回還覺得自己就只是個瓜字初分的少女,命運那道沉重的枷鎖像是已經不存在了一樣,因爲此刻,她像每一個心思懷春的女子一樣,正邁著步子像自己那個認定的情郎而去。
要直達邵敬潭所居的寓所,中間要經過處在正中位置的演武場,這個點按理說應該已經都下了場的,可等安恕到了這塊的時候卻發現還有一隊人正在場地中央進行著訓練,避是避不過去的了,她只好低了頭快步地從場子的側方往前走。
這一隊臨近正午時分還在操訓的士兵正是葉徵帶領著□□營,裡面有的人已經在流放的隊伍裡知道安恕的存在了,但更多的人是不知道的。
這個點了,頂著個大太陽的訓練,任誰心裡都會有些不自在,可眼前款款走過來的那個少女又是怎麼回事?
葉徵也早就瞧見了正往這邊走過來的安恕,她就像只小兔子一樣不知道從哪個角度裡竄了出來,在警覺地打量了一番四周情況之後,就又要蹦跳著跑走了。。。
他那種寶貝被發現了的詭異心情又冒出了頭,看著越來越多的人扭過頭去看安恕,就嚴肅的教訓了好幾個不聽從自己命令的人,結果後來隊伍裡頭的士兵們也學乖了,腦袋雖然是一個個的都沒敢再動,可那些對眼珠子卻也禁不住跟隨著安恕的身子飄遠了。。。
於是偌大的演武場上就出現了這麼一個詭異的場景,場上的士兵連同他們的教官在內都斜視地注目著那個窈窕的身影從一側快步地走了過去。安恕今日依舊穿的是來營裡那天統一發下來的那套裝束,只在腰間又繫了一條邢嫂子給的靛藍色的圍裙,因爲要準備麪食的緣故,再加上今日天氣又熱,所以袖子口就被挽得有些高,這樣一來,那小半截如凝脂一般的藕臂就從衣袖裡面露了出來,其實她身上包括圍裙上此刻都沾染了好些灰白色的麪粉、水漬,可場上的衆人誰也沒有去在意那些微小的瑕疵,只一直追隨者她的身影,直至終不可見。
安恕忍著芒刺在背般的熾烈注視,三步並作兩步地快速穿過整個演武場,她走的急了些,腳上的鈴鐺也跟著“叮叮噹噹”地響了一路,像是給她伴奏似的,一直到走出了好遠,纔算是鬆了口氣,可是一直都緊繃著的神經此刻卻繃得更加緊了,像只被拉滿了的弓一樣,只因眼前就是邵敬潭的住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