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錫倫這邊可謂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剛剛被牛羊一通掃蕩過境,連殘局都尚未來得及收拾,緊接著就有一支軍隊不知從何處殺聲震天地攻了過來。
按理說想要抵近北戎王庭,就要事先跨過軍事重鎮(zhèn)賀漠溫跟左賢王位於那林川西大草原上近兩萬人的部落,今日怎麼就連聲預(yù)警都沒收到就讓人給堵到家門口了呢。。。
胥爾碑已經(jīng)帶著五千先鋒上去迎戰(zhàn)了,這五千幾乎是王庭內(nèi)最後的精銳,剩下的不到三萬人大多都是些年老的或者帶傷的,要麼就是患了疫病還未痊癒的,他只好留守在後方調(diào)集人手做著最壞的準備,然而安恕還沒有找到,她連同治療區(qū)內(nèi)的那一衆(zhòng)俘虜全都跟憑空消失了一般,都過了這麼久了,人一撥一撥地往外派,可還是沒尋到她們半點蹤跡。
這麼個節(jié)骨眼上,所有惱人的禍事一樁接一樁地冒出了頭來,攪得穆錫倫應(yīng)接不暇。隔了一會兒的功夫,就有前線的探子進來回報說這一批奔襲而來的確是毓國軍隊無疑,只不過卻不是一直與他們對抗的涼州兵力,來報的人只說他們扛著的軍旗上不止有“毓”的字樣外,還有“齊”的字樣,而且除了步兵與騎兵之外,還有一支人數(shù)不少的長木倉兵,人馬總計不下一萬,最糟糕的是,尚不能確定這些就是來的全部,還是隻是先遣部隊。
穆錫倫一聽到有長木倉兵的存在就冒了滴冷汗,看來這是專門訓練等著來對付他的了,可毓國境內(nèi)究竟是誰有這般的能耐,從前北戎也跟錢啓德打過幾場惡仗,也不是不清楚涼州軍的排兵佈陣是個什麼套路,這會兒卻中途冒出了這樣的一位統(tǒng)帥出來,如果上來不能摸清楚對方的打法,他胥爾碑帶著的那僅剩的五千精兵可就危險了!
令穆錫倫倍感頭痛且十分困惑的那支長木倉兵部隊就是在齊王莫永洵手底下訓出來的,而且,剛纔發(fā)生的那場莫名其妙的炸羣事件也是莫永洵手底下的人搞出來的,畢竟是長途奔襲,又是孤軍深入敵境,沒人知道北戎王庭現(xiàn)下究竟是個什麼光景,還有多少可堪上陣的兵馬,於是就想了這麼一個法子,找了手腳利落的幾個人放了兩條惡犬進了蓄養(yǎng)牛馬羊的柵欄,沒一會兒的功夫柵欄裡頭就鬧開了,繼而就開始沒命的四散奔逃,那些來不及防備的人通通都成了這羣牲畜的蹄下亡魂。
不管王庭內(nèi)還剩了多少兵力,被這麼鬧上一場,也夠他們折騰半天的了,而他們要的就是這個敵境出現(xiàn)內(nèi)亂的時機!
莫永洵這次作爲主將帶過來突襲北戎王庭大本營的兵力只有不到兩萬人,剩下的那些還在宿陰山附近圍剿切割著左賢王的殘餘部隊,以防被人從後頭包抄,弄得個兩面夾擊。
不過他帶的這近兩萬軍士中有一多半的長木倉兵,這樣一來,殺傷力就另當別論了,就連北戎這種以騎兵見長的戰(zhàn)法在面對結(jié)成方陣的長木倉兵面前也是半點好處都討不到的。而且,長木倉兵的刺殺能力要遠遠高於騎兵的砍殺能力,通常的情況下,騎兵還未及近身,就已被長木倉挑落馬下。即使對方裝備著一身重甲,長木倉的槍頭對比其他武器裝備也能更好的發(fā)揮它的穿透能力。
而莫永洵私下偷偷訓練的這五萬長木倉兵,可是花了他很長的時間也耗費了很多的精力,長木倉這種武器製造工藝簡單,所耗金石銅鐵也並不貴重,一般情況下,不需太多的銀錢就能打造出大量的武器以供士兵裝配,但它在訓練這方面難就難在移動方陣與攻擊技法上,並且對士氣跟軍紀都有很大的要求。若想要發(fā)揮它最大的戰(zhàn)鬥效力,就必須要設(shè)計出一套靈活多變又嚴密敏捷的隊形來,畢竟,指望著一個密集方陣直挺挺地對上衝殺而至的自由騎兵,這無疑就是找死了。
莫永洵爲了避開陣型固定的缺點,就自創(chuàng)了一套鼓點,充作上陣時的指令,又親命了一名指令官立於戰(zhàn)車之上,但凡敵方出現(xiàn)戰(zhàn)術(shù)上的變動時,他這一方就能夠最快速度地下達命令變陣,如此一來,就解決了陣型僵化不變的問題。
胥爾碑能征善戰(zhàn)倒是不假,可卻從未見過毓國軍隊搞出的這種架勢,幾番衝殺後不僅沒能衝散莫永洵指揮下的陣型,己方反而折了不少的兵馬。然而他大哥還在後方忙於緊急撤離一衆(zhòng)傷病老弱,他就算是再難,也只能咬著牙撐著抗住,不然,北戎最後的這點根苗怕就真要亡於此地了。。。
隨著又一串密集的戰(zhàn)鼓擂響,胥爾碑催了催座下戰(zhàn)馬,手中的彎刀一揚,朝著莫永淳所在的暗紅色方陣再度發(fā)起了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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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恕等人人聽著震天的喊殺聲,提心吊膽的捱過了將近一個白日,後來因爲戰(zhàn)場距離她們躲避的這處河谷越來越近,而她們這羣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zhì)老幼又不可能爬出河谷往外面逃,就只好將那些牲畜的屍體拖拽下來,摞成一道道的壁壘,供人藏身其間,只是,瀰漫在周身的味道不怎麼好聞罷了。
不過幸好現(xiàn)在是深秋,若是夏季的話,且不說那些牛羊身上的味,單就腐敗產(chǎn)生的氣味就能將人薰得夠嗆,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安恕只能將那些病纔好的婦孺?zhèn)儼卜旁趧游锏膶粕碇?,天色慢慢地也暗下來了,至少從外表上看,只要保證不出聲,是看不出這地方藏了這麼多活人的。
期間她也趁人不注意悄悄往河岸邊上踮著腳望了一眼,細一打量就見著了一副暗紅色正在飄蕩著的旗幟,上頭是一個大大的“齊”字,安恕在腦海裡仔細回想了一遍,能用這個字的,恐怕就只有被元昭帝封爲齊王的皇二子莫永洵了!不過這件事只有她一個人能猜到,而杜嫂子跟嘉陽城中的百姓是不可能知道新封的這位齊王殿下是誰的,所以她最多隻是跟杜嫂子隱諱地表露了來的確是毓國軍隊,只是不是錢將軍帶的兵。
就這麼一個模模糊糊的消息就足以讓杜嫂子的眼裡瞬間染上了激動了光彩,揮退了死狀可怖的杜峰殘存在她腦海裡的巨大陰霾。過不了多時,毓國軍隊攻入北戎解救嘉陽城內(nèi)被俘百姓的消息就逐漸在人羣中傳開了,就連原本躲在屍骸堆裡畏畏縮縮的小孩子們都露出了一副好奇的神色,抓著安恕的袖子小聲地問:“恕姐姐,我們可以回家了麼?”
安恕撫了撫她額前散碎的發(fā),含著淚鄭重地點了點頭,小姑娘剛想嬉笑出聲,卻立馬想起了方纔她恕姐姐囑咐過的話,一個笑臉還未來得及展開,就自動地用兩隻小手給捂住了。安恕又揉了揉她的腦瓜,眼角雖帶著淚,可那裡頭蘊藏著的欣喜卻不言而喻。
她們這羣人當中,只除了鬱柳面上瞧不清喜怒,其他人都抱定了能夠被解救出去的想法,默默地躲在暗處等待著。儘管已經(jīng)一天沒有進食甚至飲水,可再苦再冷,她們中的大多數(shù)也都還是咬著牙在忍,內(nèi)心深處捍衛(wèi)著一定能夠重回故國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