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玫第二天一早就跑來跟她商量。她是帶著孩子來的,先把孩子放牀上哄睡著,就拉著安恕不停的問,言辭間充滿了擔憂。
安恕也是一臉的黯然,但好歹比齊玫多了點主心骨,這時看著齊玫的慌亂,也明白她嘴上不說,但其實那顆心早就歸了她們家老鄭了,這回可倒好,他們兄弟倆都在徵列的名單上,媳婦啊孩子啊也只能往後面排了。
軍令大過天,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齊玫眼中帶淚地對安恕傾訴了一會兒,慢慢地也想通了許多,男兒保家衛國,天經地義,誰叫她攤上了這麼個爺們呢。
牀榻上的稚兒偶爾翻個身,嘴裡吱吱呀呀地囈語幾聲,引得安恕不時地張望幾眼。齊玫拿帕子拭乾了眼角的淚,便鼓起精神來跟安恕商量起了正事。
說是商量,但大體上都是安恕來部署,齊玫認真的聽著記著,時不時地點個頭表示認同。安恕坐得久了,腰就有些發酸,齊玫看出了她的疲態,想著事情也安排地差不多了,就打算留下來兩個人中午張羅頓飯,反正男人們這個時辰是回不來的,家中閒事也都料理妥當,門戶一鎖,在這營裡也出不了什麼大事。
齊玫剛一起身,忽而瞥見桌上的幾包酸棗梅子,便覺有些嘴饞,又笑著坐了回去,從紙包裡拈起一顆細細品著,含了會兒就酸得她皺起了眉頭,連聲說道:“這麼酸啊,你快別吃了,眼瞅了天也涼了,別把胃口弄差了。”
話落,才發現安恕一臉尷尬,齊玫也是懷過孩子的,立時想到可能是怎麼回事了,忙拉著安恕的手又問叨了許多。
安恕有些落寞地告訴了齊玫實情,本來一樁好好的事,此時卻不敢叫那位當爹的知曉了。
“那你……你跟他說了沒?”她小心地問了聲,得到的卻是安恕否定的回覆,齊玫也是嘆了聲唉,心裡面曲曲折折的,如果換作她是安恕,想必也是不會講出口的。
“我沒敢說,也不打算說了,怕他在戰場上還總是記掛著我這邊,本來我一個人就夠讓他操心的了,再加上一個,我真怕他出事。”安恕說著說著,眼圈就酸澀了,齊玫看得真切,知道有孕的人又比較容易情緒激動,現在事情全都趕在一塊,擱誰身上都不會好過。
“別擔心,有我在,還有邢嫂子杜嫂子,都是在產育方面有過經驗的,你只管放心,爺們們懂得什麼呀,就是他在你跟前,到真生的時候還不是跟個木樁子似的杵在院子裡,又不能替咱使力氣,更不能替咱承受疼痛。等他們哪天上戰場了,我就直接搬到這兒來給你作伴,替你夫君守著你,照料你,我昨日就是這麼想的,你看,你這正好給了我個藉口,不許推脫,也不用說謝,等再過陣子條條框框的就更多了,到時可別嫌我整天羅裡吧嗦地束縛著你啊。”
安恕終於破涕爲笑,她怎麼可能會嫌齊玫囉嗦呢,這麼個善解人意的貼心人,知道她剛有孕,又趕上夫君馬上要遠赴疆場,怕她自己獨處時會胡思亂想,才提出的這麼個建議。她平日裡還要帶著孩子,又得分出心思顧著她這頭,安恕心裡感慨萬千,話到嘴邊,偏齊玫又不讓她說謝,一時情緒翻涌上來,淚意又掛上了眼底。
齊玫忙取了自己的帕子,塞到安恕手心,嘴上急道:“這說得好好的,怎麼又……唉……其實說是過來陪你,實際上我自己心裡也怕,兩個人一起好歹還有個說話的。皮猴子長得跟他爹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有時候,真是……不想他也難吶……”
齊玫這句無意中的話反將安恕從感懷的哀傷情緒中給拉了出來,她攥著帕子將眼角的淚痕拭乾,轉念想著:可不是,鄭鵬巍家的大小子除了膚色像齊玫,其他的整個一小號的鄭鵬巍,兩父子別提長得有多相像了。她恍惚地摸了摸尚還平坦的腹部,也不知,她跟邵敬潭的孩兒,將來長得像誰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