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朽木緋真的請求,落合什麼都沒說,沒有承諾,沒有迴應,只是保持著嘴角淡淡的弧度,不變。
她記得在婚禮的時候,不知是十番隊的亂菊小姐還是自己番隊的副隊長曾經說過,緋真應該是脾氣很好的人。
她不否認,但比起脾氣好,她更認可“溫柔”這個說法。
朽木白哉喜歡的是溫柔的人,這一點應該不會有錯。
就像他的父親,就像他的妻子,就像曾經的白夜……無一例外。
就這樣兩人沉默了很久,從夕陽漸漸低落,到連餘輝都完全消失。
在臨走前,落合輕輕地說了一句:“緋真夫人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吧,笑起來真好看。”
嫁做人婦的女子微微郝了臉,垂下眼簾,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選擇了默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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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朽木府邸,連空氣都涼了起來。
“是因爲夜的關係嗎?”抱緊了自己的雙臂,落合一個人朝著八番隊的隊舍走去,沒有用瞬步,而是腳踏實地一步一步走。也許是她覺得這樣的速度能夠讓她靜下心來,也許是她下意識地不想太快離開這個地方。
突然,眼前晃過一個身影。
花色的袍子,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更不用提他身後追著的綰髮女子了。
——副隊長……又在追著隊長討債嗎?
看著這一幕,落合不禁輕笑,只是輕笑中夾雜著幾聲咳嗽。
落合白夜覺得自己應該是有些感冒了。
怎麼會的呢?未曾來得及多想,駐足在原地不曾向前一步的女子就收到了自家副隊長的求助:“落合,能幫忙一起追一下隊長嗎?”被八番隊隊長甩開兩條街的年輕副隊長追得有些氣短。
落合站在原地想了兩秒,然後點了點頭。
沒有用言語回答,而是直接用行動代替了言語。
和伊勢七緒一起追了上去。
“副隊長,如果很累的話,停下來休息一會兒也沒關係,交給我也是可以的。”並肩而行,感覺著伊勢七緒的瞬步速度,落合暗自嘆了口氣。就憑這樣的速度想要追上京樂隊長根本就是沒可能的……
戴著眼鏡的智慧型女子還想辯駁,在看到落合的笑容後無奈地將到嘴邊的拒絕收了回去。
落合的瞬步很快,這一點她作爲副隊長還是很清楚的。
“那就交給你了……”似乎有些不甘心的副隊長用嘟囔似的語氣這麼說道。
沒辦法,現實問題擺在面前,這種時候必須得遵從客觀事實,而不是爭論究竟該由誰去追趕這個不怎麼負責人的隊長。
“嗯,請放心地交給我吧。”
對話間,京樂又向前“逃竄”了不短的路程。說了一句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落合對自家副隊長行了個禮後,飛速瞬步而去。
敏捷的動作,前所未見的步法使停留在原地的伊勢七緒還來不及詫異就再也捕捉不到先前還在這裡的女子的身影了。
這種步法……
好快。
伊勢七緒作爲副隊長對落合的瞭解僅限於她叫落合,斬拳鬼走裡,鬼道不會,斬魄刀鮮少使用,白打和瞬步比較出色,是隊裡的八席。
現在看來,怎麼都覺得這個女子有些神秘,而她作爲副隊長,對她瞭解得太少了。
但……無論怎麼說,她都是一個善良的人,知道這點,也就足夠了吧。
被迫滯留在原地的綰髮女子休息片刻後,搜索著落合故意放出的靈壓,揚起了嘴角,淡淡地笑了,遂重新踏上“追殺”某人的征途。
抱有這樣細膩、單純的情感的人……不會是心存歹意的人。所以,即便她有些神秘,他們也願意相信她,信任她。
她不願意說的他們便不再追問,這是對於她的尊重也是給與她人和人相處所必須的距離和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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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伊勢七緒追上落合的時候,發現她正站在一家酒館門口。
微微低垂著的頭,靠在門口的女子顯得有些落寞。
察覺到伊勢七緒的走近,落合擡了擡始終低垂著的眼:“副隊長,隊長就在裡面……我、我就不進去了。”
平時的落合雖然也不是神氣活現,但不會像現在這樣垂頭喪氣,不知發生了什麼,伊勢七緒想了想剛要伸手拍拍女子的肩膀以示安慰,卻被對方躲了過去。
“裡面似乎是隊長聚會,我進去不太合適。”笑得略顯苦澀,落合向副隊長點頭致意,然後瞬步離去。
看著那個人方纔站過的地方,伊勢七緒覺得有些莫名,同時有些難以言說的傷感。掀開了門簾,她走進酒館。
Wшw.тt kán.C○ ——無論怎麼說,就算是因爲隊長聚會這樣子的事情,也不能扔下積攢了幾天的文件撒丫子就跑。
打算想盡辦法也要把自家隊長拉回去的年輕副隊長,在這一刻並沒有空暇去細想本隊八席顯得不那麼正常的原因。
環視一週,很輕易地找到了自家隊長,本想拖他回去處理公務最終卻盛情難卻被迫留下來一起參加聚會的副隊長敏銳地發現——隊長聚會中,有幾位並未到場。
十二番隊涅繭利、十三番隊浮竹十四郎、還有……六番隊朽木白哉。
那一刻,有一個念頭在年輕的副隊長腦中一閃而過,只是忙著勸服自家隊長的伊勢七緒沒有抓住。
“十四郎又病了嗎。”難得現身一次的一番隊總隊長突然這麼問京樂春水,理所當然地打斷了伊勢對京樂的魔音洗腦。
“嘛~換季了嘛,浮竹的身體也就是老樣子,山爺不用擔心。”很高興老師的問題將自己從小七緒的“隊長,還有很多文件等你處理。”“不能每次每次都麻煩落合。”“已經堆積了很多天了。”魔音灌耳中拯救了出來,京樂春水舉起酒盅,小酌一口。
“說起來,涅隊長也沒有到啊。”溫文爾雅的藍染隊長接過總隊長的話,淺笑。看似提出問題實則只是拋出一個話題,並且對這個現象見怪不怪的藍染自身並沒有對此感到意外。
“啊啦,這不是再明顯不過了嘛~涅隊長的話,肯定埋頭在實驗裡啊。”接過藍染話頭的是近期與他鬧得十分不愉快的市丸銀,而言語間也有隱約□□味。嗅到這種氣味的衆人爲了防止氣氛進一步惡化下去,立刻轉移了話題。
“說到不在的人,朽木隊長婚後還真是顧家了不少啊。”
“哎,是的。”卯之花接話,笑得淺淺淡淡,“跟以前幾乎判若兩人呢,只不過朽木夫人的身體情況……”說到後半句時,四番隊隊長的臉上顯現出了擔憂的神情。
“……”突然的冷場。
隊長們都很清楚,普通的整進入瀞靈庭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於是紛紛陷入了沉默。
總隊長喝著茶,坐在京樂春水旁邊,對自己一杯接一杯品著酒的弟子不置一詞。
二番隊隊長單手執酒杯,形狀獨特的眼睛盯著杯子中的酒,似乎是在看著什麼,又似乎是已經將思緒丟至了遠方。
三番隊隊長擡頭望向天花板,拉下往日笑得好似已經抽筋一樣的嘴角,沒有喝酒。
四番隊隊長雙手握著茶杯,嫋嫋的水汽飄然而上,似乎在女子的眼底染上了一層氤氳。
五番隊隊長對身側的四番隊隊長報以溫和一笑,只是笑中也不乏同情苦澀與無奈。
七番隊隊長頭戴竹製的桶,看不見他的表情,只看見他握緊的拳置於膝上。
八番隊隊長一杯接一杯喝著酒,卻是沒有牛飲的意味,只是小口小口的品味,身旁的副隊長低著頭,在這樣的氛圍中有些窘迫。
九番隊隊長低頭沉默,也許因爲本來就不是多話的人,在隊長聚會中他鮮少發表意見。他身旁的副隊長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先前六番隊隊長坐著的位置,隨自家隊長一起沉默。
十番隊隊長盯著杯子裡被衆人強倒上的橘子味飲料,大大的眼睛上方是皺起的兩條短短眉毛。
今天他的副隊長沒有來。
一個人佔了十二、十三番隊隊長的位置的十一番隊隊長手撐著頭橫躺在長椅上,瞟了一眼執著於吃點心的粉紅髮色副隊長,打了個哈欠。
最終打破沉默的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後抱怨著:“無聊。”的十一番隊隊長。
“啊啊~是呢。”因爲十一番隊隊長的先鋒作用,三番隊隊長市丸銀也緊接著抱怨起來,“氣氛真是太沉悶了,我——就先走了。”
說到後一句的時候,剛纔還在原地的人已經消失在了門外,縱使總隊長敲著柺杖喝令他回來也已經沒有半點作用了。
“臭小鬼。”最後,市丸銀的中途逃走事件因總隊長有默許意味的這一句畫上了圓滿句號。
幾人偷偷擡眼看了看近期與市丸銀相傳關係破裂的藍染惣右介,在看到對方泰然自若的表情後,才鬆了口氣。
隊長聚會繼續進行。
除了幾位本來就沒有到的副隊長之外,缺了的隊長名單上又多了一人——三番隊隊長,市丸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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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街角,確定伊勢七緒再也看不見自己後,落合一改瞬步爲普通的步伐,慢慢地向前走。大概是因爲感冒,落合覺得自己的腦子裡只有亂糟糟的一團,什麼都理不清。
有關於流魂街的尋人任務,有關於三番隊的戶籍資料,有關於朽木緋真傍晚說的話語,還有關於——臨時離席的朽木白哉。一切的一切都混爲一團,難分彼此。
她記得那人離席的理由:“我要先行回家照顧妻子,失陪了。”
她也記得那人走出酒館對自己視若不見的眼神。
腦子裡明明亂糟糟的什麼都理不清,卻偏偏將這兩點記得一清二楚。
然後,無論是身還是心,一下子冷了起來。
可能……的確是要換季了吧。
快要到冬天了。
抱著自己的胳膊,落合迷迷糊糊地憑著感覺向前走,走著走著,走著走著,終於停下來時,落合以爲自己擡頭看見的會是“八”,可事實上,當她擡起頭,看到的是“朽木”。
何其悲哀。
久久地仰望“朽木”這兩個字,落合突然發現自己連以往擅長的自嘲或者嗤笑都發不出來了。
轉身離開。
冷冷清清的緊閉著的朽木大門前,除了蹲在屋頂上的銀髮男子,再無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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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嘁——”終於,落合忍不住打起了噴嚏。果然是感冒了。
轉過街角,遠遠地,她看到有人在對她招手。
銀髮的男子,手裡拎著兩壺酒,嘴角已經快要咧到耳根,笑得一臉燦爛,看起來卻是十分詭異。
“市丸……隊長。”走近,這是回八番隊的必經之路,避無可避,落合訝然,“您不是應該在隊長聚會嗎……”
“隊長聚會太無趣了,就逃出來了。”無謂地聳聳肩,似乎在男子眼裡逃隊長聚會不過是小事一樁,市丸銀晃了晃左手拎著的東西,罐子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音。“一起喝幾杯吧。天涼起來了。”
“不了,我還是——啊嘁!”
“啊啦,看來天果然涼了。”
最終,落合還是老老實實地和市丸銀一起進了一家小酒店。
幾倍下肚,身體暖和了起來。
落合一口口地抿著酒,不發一語,市丸銀就在一旁笑看著,亦不說話。
良久。
“落合小姐,還要喝多久纔會醉呢?”靠在牆上看著窗外月牙高掛,市丸銀突然拋出了這麼一句。
“快了吧……”晃著已經空了的第一壺,落閤眼神有些迷離,“也有可能,已經醉了。在這裡陪我喝酒,不會很無聊嗎?”
“有那個男人在的隊長聚會才更無聊,跟落合小姐在一起,至少我還是比較放鬆的。”回頭看著女子微醺的雙眼,市丸銀勾起嘴角。
“那個男人……”瞇起眼睛,落合看著手中已經變成三個的酒盅,“是藍染隊長嗎?”
沒有否認,市丸銀將手揣在袖子裡,語氣涼薄道:“其實還是開會的時候最麻煩了,要和他站在一起。”
記得隊長開會似乎是按番隊單雙數分開站的,那三的隔壁……果然就是五番隊了。
默默不語。
其實落合覺得藍染隊長還是個挺厚道的好人,他爲什麼會和市丸銀鬧得關係那麼僵,她實在不懂。
“多半是銀又任性了吧。”想著想著,不自覺地就將腦海中的話脫口而出。
她終於,還是叫了他“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