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覺得,曾經(jīng)認識的一個人,叫白夜的,更加任性呢。”市丸銀笑瞇瞇的回敬讓落合臉上的笑容瞬間好似巖石風(fēng)化一般破碎了。
比笑,還有誰比得過市丸銀?
是的,在市丸銀面前,沒有人的笑容會比他假得更離譜。
沉默半晌,又喝掉了半壺酒,落合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久違的笑,只是這次的笑再不是白日里那般的溫柔可人,夜里微醺的她笑得僵硬苦澀。
“白夜啊,的確是個任性的人吶……”
市丸銀但笑不語。
——連自己的真名都沒有告訴市丸銀的白夜……的確是很任性。
“銀……”就今晚,借著酒,放縱一次。
明明已經(jīng)拋棄了過往的女人,這是她第一次試著將自己與過去的自己相連接,只通過“銀”這一個字,“就今晚,可以這么叫你嗎?”
“雖然想說,什么時候都可以,但是如果白夜小姐堅持的話,倒也無妨。”這樣的笑容,是那么容易就勾起女子最深刻的回憶。
“銀,一點都沒有變啊。你知道嗎?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續(xù)杯,繼續(xù),“每次看到你笑,我都會笑不下去。”
聽到市丸銀的低笑,白夜有些不滿,她說:“我是認真的,因為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比你笑得更假了,所以不知不覺就維持不下去了,那種假笑。”
“好過分啊。”伸了個懶腰,市丸抬頭看了一眼當空明月。月色已經(jīng)越來越迷蒙,怕是起霧了,“我明明一直都是很真心的。”
“說——謊——”拖長了聲音,白夜晃著杯中的酒,慢吞吞又毫不留情地指出。
“才沒有嘞~”攤開雙手,市丸銀擺出了一副苦瓜臉裝無辜。
哼了一聲,落合白夜不打算和他爭論。
“說起來白夜小姐才是一點都沒變啊……是不是長到一定年齡成長速度就變慢了?”市丸銀用手比了一個高度,“雖然有貴族長得慢這個說法,但是我看我和朽木隊長都是從那時候的那么小——長到那么大了嘛,似乎沒有明顯的差別。”
“是啊,銀和他是幾乎同齡的……”沒有抓住市丸銀話語中的重點,可能是因為有點醉了,白夜喃喃。
“啊啦,那個人果然變成禁止談?wù)摰脑掝}了嗎?”從市丸銀的語氣中聽不出他到底是故意還是無心。
“也不至于如此……” 扯了扯嘴角,白夜突然盯住了市丸銀瞇起的眼,故意繞過了有關(guān)朽木白哉的話題,“我沒有變化?不是你想的那樣,而是……嗯……因為幾十年前我死過一次了,所以于我而言時間暫停了。”
“咦?——好嚇人。死什么的……”微微睜開眼睛,市丸藍色的眼中映射出一種落合白夜看不懂的東西,卻是讓她直覺地認為那很危險。
“吶……銀,如果我說我剛才是開玩笑的,你信么?”
“你說,我就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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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白夜還是沒有說出那句話。
她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她知道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對市丸銀坦誠過,所以至少這次不想再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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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這大概是我們最開誠布公的一次談話了?”
“哎呀,真討厭,明明我一直都是很真心實意的呢。”
“哼……”手指輕輕在桌子上劃過,女子趴在桌子上用手指沾著酒水畫鬼符,漫不經(jīng)心,“小騙子。”
“白夜小姐真喜歡冤枉人。”學(xué)著白夜的樣子趴在桌子上,市丸銀的口吻十足的無辜。
“那不如告訴我,你為何那么討厭藍染隊長?這樣,我就相信你。”這么問市丸銀的落合白夜趴在桌子上,微醺的雙目里透出的是十足的嫵媚。
“好問題吶……”聽了落合的交換條件,市丸銀不禁沉吟,“到底是為什么呢?”
“可能白夜小姐你說的是對的吧?”晃了晃頭,市丸銀思索很久,自嘲說,“因為我笑得不真實,所以我討厭笑得比我還假的家伙。”
“哈哈……銀終于承認自己笑得假了。”可能因為酒精的關(guān)系,女子有些抓不住言語中的重點。
眼神漸漸迷離起來,落合看到市丸銀步步走近,男子的臉上掛著熟悉的令人心安的笑容。
“嗯。”在醉倒之前,她聽到男子的聲音近在咫尺,呼吸徘徊在耳邊。
——白夜終于醉了呢。
而這,是那天晚上,落合白夜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伴著朦朧的月色,那個男子的聲音和背影在記憶里漸漸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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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艷陽高照。
直到日上三竿,落合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啊,天亮了嗎?
用手擋住窗外顯得格外刺目的光線,落合瞇起眼睛。
——看來昨天的霧氣沒有對今天的天氣造成什么影響嘛……
唉?昨晚?
落合摸了摸額頭,確認還有些余熱,環(huán)顧四周確定自己也是在八番隊的隊舍,不禁有些納悶:記得昨天自己是去和市丸銀喝酒了,為什么早上起來會在自己的房間?
是市丸銀送自己回來的嗎?
不,估計不會。一個隊長堂而皇之的送一個普通隊員回去……而且還是乍看毫無關(guān)系的兩人。
……落合白夜你以為你是誰。
自嘲著拉開了移門,果然門外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果然啊……”伸了個懶腰,落合肯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可是才一抬頭就看到了貼在風(fēng)鈴上的字條,待她一字一句反復(fù)三遍地讀清楚了上面的話,盡管不可置信,她也只能收回了自己剛才的判斷,“市丸銀……是瘋了吧。”
白色的字條上用黑色的筆跡一筆一畫寫得清清楚楚。
——這還是我第一次進八番隊呢,天快亮了,我要回去了~好夢。另、白夜小姐的睡相和酒品都不錯哦~
沒有署名。但是熟悉的語氣語調(diào)讓人一眼就能看出留下這個字條的人是誰。
這是“我其實不光把你偷運了回來,還旁觀了你的睡相很久哦~”的意思吧……
落合迅速地將紙條毀尸滅跡,然后望著無風(fēng)靜止著的風(fēng)鈴默默地出了神。
市丸銀,這么做……有些過了吧。縱使是過去的他們,說到底也不過是萍水相逢。
沒有時間多想這些有的沒的,發(fā)了一會兒呆,落合飛快地向副隊長辦公室奔去。
因為落合特殊的“模仿”工作的原因,她的工作一般都是交由伊勢七緒負責的,這也可以解釋為何她會和伊勢七緒走得如此相近。
匆忙敲響了辦公室的大門,聽到門內(nèi)女聲“請進”后,落合拉開移門,低聲:“副隊長,抱歉,我來晚——咳咳。”
只是不知道是因為夜風(fēng)的原因還是剛才跑動的原因,面色潮紅的女子還沒說幾句就咳嗽了起來。
對于落合的出現(xiàn)伊勢七緒十分震驚:“落合,你怎么會在這里?不是發(fā)燒了嗎?”
發(fā)燒是事實,問題是副隊長是怎么知道的。
落合白夜納悶。
“可工作、我……”女子考慮了一會兒覺得還是必須工作至上。
“市丸隊長送你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為你請過假了,就一天,沒什么關(guān)系的,而且最近隊里也很空。”明白落合白夜的責任心,伊勢七緒走向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善解人意道。
“等等……”之前還聽副隊長說得頭頭是道,當落合終于發(fā)現(xiàn)語句里的“市丸隊長”這個稱謂時,瞬間蒼白了一張臉,“市丸隊長?!”
市丸隊長送她回來?!
這么說……不是偷偷運回來,是光明正大走進來的……?
落合白夜在那個瞬間只想以頭搶地,以死明志——她和市丸銀真的什么都沒有。
“啊……他說是在路邊里看到你的,已經(jīng)醉了,所以就把你送回來了。”
“我、咳……”落合白夜從伊勢七緒的言辭里看不出她有多想的意思,本想解釋什么,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此時的自己多說反而會增加誤會,最后只得在伊勢的勸說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休息了一天。
所以她離開后伊勢七緒的喃喃自語落合白夜自己理所當然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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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那么喜歡的,只是那么一個人呢?
以至于——哪怕親眼看到市丸銀背著她走進來,伊勢七緒都不會相信落合白夜會和市丸銀有什么瓜葛。
喜歡一個人到了這種地步,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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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結(jié)束了一天工作的伊勢七緒應(yīng)約去參加女協(xié)的活動,在確定落合已經(jīng)退燒之后,不知是出于同情或是別的什么原因,她拉上了落合一并去女協(xié)赴約。
盡管一路上落合推辭了很多次,但最終還是沒有拗過年輕的副隊長,跟著她抬腳邁入了女協(xié)的活動地點。
一路上伊勢七緒強調(diào)最多的就是:“落合要經(jīng)常出去走動走動,多認識一些朋友。”
心里明白副隊長她說得有理,可是一直忙于朽木家的工作的落合有苦難言。
按照她的性格,以往有這樣的事情必定會推辭掉,只是……現(xiàn)在變相離開了朽木的她,實在是空虛得厲害,而且又經(jīng)歷了昨夜朽木白哉的視而不見……所以這次,與其說是伊勢七緒說動了她,不如說是落合白夜放了自己一馬。
偶爾,她也想要把自己從朽木的束縛中解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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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協(xié)的大家都是和善的好人,第一次參加她們活動的落合很快就融入了這個集體,只是可能這件事不能歸功于落合的性格,恐怕還得歸功于帶她來的伊勢七緒——女協(xié)副會長。
女協(xié)短時間的聚餐中,新加入的落合認識了十一番隊副隊長草鹿八千留、和曾在朽木白哉婚禮上有過一面之緣的松本亂菊握了手、與四番隊卯之花隊長談?wù)摿擞嘘P(guān)插花的話題、觀察了很久碎蜂隊長極具特色的眼睛,不得不說她很喜歡碎蜂隊長的那對眼睛、還聽虎徹姐妹談?wù)摿四魤舻亩倘梗犝f那是現(xiàn)世很時髦的穿著。心下對涅隊長的品味做了一定評判,落合感嘆人不可貌相。
很快,聚會已經(jīng)臨近了結(jié)束。
饕餮盛宴過后,作為歡迎落合加入女協(xié)的必備儀式,會長草鹿提出了一定要給她取一個綽號的意見,可是苦于落合這兩個字實在沒有什么可以入手的突破口,落合本人又不像斑目那樣有明顯的特點,糾結(jié)了很久一向以起綽號為特長的草鹿八千留還是沒有想到適合落合的綽號。
“這樣吧。”最后粉紅色頭發(fā)的小女孩鼓起了腮幫,放棄了起綽號的想法,另尋他路,“作為慶祝落合你加入女協(xié),說出一個你最喜歡的人吧~”
——最喜歡的人。
剛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落合愣了一秒,她身邊的伊勢七緒亦是。
還用問嗎?當然是——
可是到口的答案,在眾目睽睽之下,卻是怎么都說不出口。
為什么,最喜歡的人,偏偏是最不能提到的人。
有關(guān)那個人的一切都歷歷在目。
曾經(jīng),小的時候他們一起玩鬧。
曾經(jīng),他們約好一起長大。
曾經(jīng),他是那么霸道。
曾經(jīng),他也是那么溫柔。
因為擔心,所以他說:去讀真央吧我們朽木府的人不能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
因為著急,所以他說:我數(shù)到十,你再不睜開眼睛,我就走了。
在她彌留之際,能夠有喜歡的人為她著急,這于落合白夜,是何等的幸福。
只是一切只是過往,落合白夜沒變,朽木白哉已經(jīng)變了。
至少,他再不是以前那個需要落合照顧的脾氣暴躁的朽木小少爺了。
至少,他再不僅僅是對落合一個人展現(xiàn)他別扭的體貼和溫柔了。
至少,他已經(jīng)娶妻了,再不是能和落合白夜一直青梅竹馬下去的小孩子了。
……
可是,可悲的是落合白夜還對他念念不忘。
即使他已經(jīng)娶妻——
她也曾許人。
“最喜歡的人?”沉吟片刻,始終都被人稱作落合的女子淡淡開口,“一定要說嗎?”
“嗯!一定!”粉紅色頭發(fā)的小蘿莉點頭。
“那……大概是……那個人了吧。”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下巴,落合思量了一會兒,“落合夏秋。”
“落合?”在聽到同樣的姓氏時,伊勢七緒第一個做出了反應(yīng),同時心里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也是落合?”虎徹姐妹中高個的姐姐疑惑地將眾人的問題拋了出來。
“是異性喲,一定要是異性。”生怕落合扯出個姐妹來,草鹿八千留一躍而上,在桌子上皺著眉頭大聲強調(diào)。
“呵……放心。”看草鹿這樣強調(diào),落合不禁輕笑出聲,“他是男子,雖然名字寫起來可能比較女性化?”
用手指沾著杯子里的液體,落合一筆一畫在桌子上寫出了那個人的漢字全名——落合夏秋。
眾人的目光隨著她的手指移動,在修長的食指停下之時,下意識地幾乎所有人將目光轉(zhuǎn)向了落合的臉上。
好似都在問——他是誰。
“落合夏秋。”輕輕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落合的嘴角揚起淺淺的笑,說出了眾人意想不到的答案,“他是我的丈夫。”
——他是我的丈夫。
是誰為這句話震驚得掉了手中的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