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咧咧的男子在見到四楓院夜一時, 脫口而出的一句就是——
“喲~夜一你怎么沒帶浦原來?”
似乎在他眼里四楓院夜一理所應當和那個姓浦原的男子在一起。
草草地回了一句:“他也有自己要忙的事情啊?!彼臈髟阂挂徊簧踉谝獾芈柭柤?,然后重重地拍拍男子的肩膀,向白夜和白哉介紹道:“這家伙, 志波海燕。Byakuya應該見過吧?”
話音剛落, 四人中的另外兩人竟是同時給了回答, 只是不巧——兩位的回答截然相反。
“嗯。”這是女聲。
“怎么可能見過?!边@是男聲。
一陣冷吹過……白夜突然覺得有些冷。而有她這個想法的自然不只是她一個。
白哉和白夜臉色均不善。
而在場卻有一個在笑的人, 此人除了四楓院夜一不作他想。
“哈……這是, 怎么回事?”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有些糊涂,志波海燕手撐著自己的頸部,略顯困惑。
“是這樣的, 海燕——”
然而——就在四楓院夜一打算告訴志波海燕真相的時候。
“是我剛才在發呆,聽錯了?!痹谏钌つw的女子來得及煽風點火之前, 白夜就先行站了出來, 堵住了她可能說出口的話語。“對不起, 白哉少爺。”
“夜一大人,剛才是我失態了?!痹谕蛩臈髟阂挂粫r, 白夜的眼神中隱藏著別的什么,有些急切有些矛盾又有些懇切——大概是希望她不要為難白哉。
接著白夜微微欠身,向面目陽光的男子行了一禮?!笆虑榫褪沁@樣的,志波……”
白夜話沒說完,就見志波海燕皺起了眉頭。
“白哉少爺——”重復了白夜的措辭, 志波海燕按了按身邊朽木白哉的腦袋, 并將身體的大部分重量移到了按著白哉小少爺頭的那只手上。
“夜一大人——”然后又用大拇指指了指面前眨巴著一雙金色眼睛的四楓院夜一。
下一秒, 突然掉轉了手的方向, 男子用大拇指指向自己。
志波海燕一笑, 露出一口白牙:“那么也叫我——”
話音還未落下,志波就被一個小孩子明顯壓抑著怒氣的脆生生的聲音打斷了。
那是從對話開始就始終被志波海燕壓著當作柱子的朽木白哉:“哼。不過是一個沒落的志波, 也好意思讓別人叫‘大人’嗎?!?
聽到這句話,縱使是志波海燕,也難以再維持臉上的笑容。
其余人也均是一滯,連將這句話說出口的朽木白哉都在話脫口后僵住了表情。
“喂,白哉boy?!毖杆俚厮膊街列嗄景自盏纳磉?,四楓院夜一一拳敲在男孩的頭上,“快道歉?!?
自知理虧,白哉小少爺支吾了一會兒,但朽木的驕傲和尊嚴始終讓他低不下頭去道歉?!拔摇庇谑巧倌暧米约旱牟弊优c腦袋和四楓院夜一的手腕暗自較著勁。
看穿了少年的想法,白夜急急地低頭替自己的小主人向志波海燕道歉:“對不起,白哉少爺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
——他只是有點任性,并且還習慣于當一個孩子罷了。
“不用這樣?!敝静êQ辔罩娜欢任站o又松開,重復好幾次后他輕輕嘆了口氣,幾不可聞,“我想說的只是……既然你叫的都是名字,也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我并沒有那層意思?!?
——而且事實上,志波的確已經墮落了,但是……聽人這么說起來,果然還是會覺得不爽的。
深深地看了朽木白哉一眼,志波海燕無奈地這么說著的時候,也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的拳再度握了起來。
“對不起……海燕大人?!痹俅翁婺莻€孩子道了歉,白夜深深地向著志波海燕鞠了一躬。
“嘛……”看了四楓院夜一和雖表情執拗但眼神動搖的朽木白哉一眼,志波海燕用先前握成了拳頭的那只手撓了撓后腦,“還是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是,曾經和四楓院夜一在一起的時候,雖然白夜見過志波海燕幾次,但都是一面之緣,他們從未向對方正式的介紹過自己。
于是,在認認真真地思索了好一會兒之后,白夜告訴了志波海燕她的名字。
“白夜?!?
只是,在她說出這四個音節的時候,在場的其他三人皆是一愣。
因為——
這次她說的不再是Byakuya,而是Hakuyoru——
也是“白夜”。
“白夜……”重復了那四個音節,志波海燕微微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那么,我是海燕。初次見面請多指教??!”說著,有著一頭亂蓬蓬黑發的男子友好地對白夜伸出了自己的手。
——初次見面。
聽到這句話時,白夜和四楓院夜一都是一愣,不過很快白夜就伸出了自己的手,來不及思考其中的深意剛伸出的手便被男子輕輕握住。
初次見面。明明不是這樣的,但他卻這么說,是不是意味著,從今往后,只有一個Byakuya了呢?
“說起來,白夜小姐還真是漂亮啊?!焙堰^后,志波海燕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鼻子上的那道印記,這么說道。
卻沒想到,就是這么一句恭維,竟然都能引起小規模戰爭。
兩個人再次異口同聲,不過這回換了對象。
變成了四楓院夜一和朽木白哉。
“那當然,她是我的人嘛。”
話出口后,四楓院夜一絲毫不為朽木白哉的話語所動,繼續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反之則不然,朽木小少爺愣了一秒后突然兩片臉頰變成了火燒云:“四楓院、你、你……”本意應是怪四楓院夜一和他搶白夜的所有權,話到嘴邊朽木白哉才發現剛才那句話有那么一點點不對勁。
從四楓院夜一嘴里說出來倒是很自然,從他這里說出來就……
一時間,正手足無措的朽木白哉和一旁施施然一副看好戲樣子的四楓院夜一成了明顯對比。
“嘛,先坐下吧。我們要這么站多久?”最后是在環顧四周后發現唯獨自己這桌人顯得特別“鶴立雞群”的志波海燕提出了這個建議,總算是將這場可能爆發的小規模戰爭扼殺在了搖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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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四楓院夜一多在和志波海燕交談,白哉始終一副在發呆的樣子,實則則對他們兩人的對話聽得很認真。
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的白夜偷笑了一下——白哉少爺真是個心口不一的可愛孩子。
明明很在意那位志波少爺的事情和實力,偏偏之前還說出了那種話來。也難怪……蒼純大人會不放心他——白哉少爺還太單純了。
有一下沒一下地拽著朽木小少爺的辮子,白夜也留了一個心眼開始注意聽那兩人的對話。
“你的想法還是沒有改變嗎?”她聽到四楓院夜一這么問志波海燕。
“那件事啊……”然后她聽到男子爽朗的聲音,“我覺得這樣的生活不錯,繼續下去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吧?!?
“的確。不過有你這樣的能力不當死神很浪費啊。”在肯定了海燕的想法后,四楓院夜一并沒有放棄自己的想法,繼續循循誘導。
“這么說可能不太負責,但是比起僅僅因為有能力就去當死神,我還是更在意弟弟妹妹的想法。”笑了一聲,海燕的表情看上去并沒有他的語音語調那么歡快,“如果我去了瀞靈庭,空鶴和巖鷲怎么辦呢?!?
“算了,這也是你自己的考慮。”深深地看了志波海燕一眼,四楓院夜一終于是放棄了自己的想法,向他邀杯,“干杯。”
“干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志波海燕補充道,“而且與其說‘不錯’,不如說‘這里的生活我十分滿意’,照顧弟妹,替巖鷲抓小豬,幫空鶴配□□,每天這樣過很充實又很快樂。”
有意無意間,有著倒睫毛的男子目光掃過朽木白哉,突然又哈哈大笑起來:“說起來,如果因為我離開而變得沒人照顧的空鶴和小巖鷲跟我進了瀞靈庭,結果卻都變成這樣一本正經的嚴肅樣子,那才可怕吶。等我死了見到爸爸媽媽絕對會被他們罵活過來的。”
毫不忌諱地拿自己開著玩笑的男子,這樣的性格已經注定他和朽木白哉絕不會是一類人。
一本正經、嚴肅。
這兩個詞組隨著志波海燕的聲音進入朽木白哉的耳朵時,年幼的朽木家小少爺還暗暗點著頭,心道:這就是他所追求的——和爺爺一樣的性格。
但當他接著聽下去以后,一張本來還淡定著的臉瞬間就扭曲了。
“你說誰‘可怕’……”刻意拖長著的話語,因為說話者的表情,本來威脅似的意味瞬間變了味道。
不厚道者諸如四楓院夜一和志波海燕,立刻就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
傲嬌者諸如朽木白哉,在看到那倆人的反應后,握著拳頭憋了半天憋不出兩個字,終是“哼”了一聲后憤憤離席而去。
厚道者諸如白夜,見朽木白哉離席,匆匆向四楓院夜一和志波海燕行了一禮,追自家小少爺而去,只是在追趕的同時,她憋著笑。
“夜一大人,海燕大人,咳、我先去追白哉少爺了……就此別過?!钡拖骂^的時候,白夜的嘴角有明顯的弧度。
“去吧?!币姲滓惯@樣,四楓院夜一的笑容更加掩飾不住。
“走好,下次再見?!敝静êQ鄤t是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對她揮了揮手。
面向他們退了幾步之后,白夜才轉過身追隨朽木白哉而去。
——這是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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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終于追上朽木白哉的時候,朽木小少爺正坐在河堤旁狠狠拽著手里的柳枝以圖泄憤,一張顯得稚氣的臉上還演示著什么是人們常說的“怒目圓睜”。
“白哉少爺。”在離他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白夜就停下了腳步。
她站在他身后輕聲喚他。
“……”手下動作不停,朽木小少爺聽到白夜聲音的唯一反應只是肩膀一僵,然后繼續“殘花敗柳”。
“白哉少爺。”繼續微笑著喚著那個人的名字,白夜覺得自己的脾氣真是好。
“真是太討厭了。”這次,他終于停下了手下的動作。男孩回頭,短短的眉毛幾乎蹙在了一起,樣子看上去比剛才更加可笑,但是因為他臉上認真的神情,這回,白夜笑不出來。
“白哉少爺……”向前走了幾步,白夜在他身側蹲了下來。
那個時刻,寂靜的河流旁只有他和她兩個人,微微的風吹起兩人的發,白夜長長的發絲順著風貼到了朽木小少爺的臉上,弄得少年的臉上癢癢的。
“我想,海燕大人不是有意針對您的?!毙嗄景自談偵焓窒肱糇约耗樕系陌l絲,在聽到這句話時,本來只是打算拂去它的手一抖就將那根長發拉了下來,硬生生的動作以及頭皮傳來的痛覺讓白夜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連你也幫著他么?!焙吡艘宦?,朽木白哉似乎并沒有為剛才的失手道歉的意思,反倒是這樣責問著白夜。
“白哉少爺,這并不是……”誰幫誰的問題。
那一刻,白夜突然覺得自己其實對小孩子是很無力的。
“算了?!卑滓沟慕忉屵€未完全說出口,就被她的小主人打斷。
用力扯下一根柳條,朽木白哉在沉默了許久后,終于緩緩開口:“我不喜歡志波海燕?!?
——這一點任誰都看得出來。
心里這么想著,卻沒有將它說出口。白夜等著朽木白哉的下一句話。
“不是因為他剛才說的‘可怕’什么的。”頓了頓,朽木白哉用力地拔去了柳枝上的葉片,一字一句,“而是因為——”
“什么?”情不自禁地問出口,白夜第一次發現朽木小少爺竟然有講故事的天賦,而且還是引人入勝的那種。
“他太礙眼了?!边@句話朽木白哉說得很輕很輕,但近在咫尺的白夜不可能聽不到。
“太……礙眼?”無法理解朽木白哉的意思,白夜微微發怔。
“恩……他的笑,太礙眼了。”用力將手中的柳枝扔向流魂街的河流,朽木白哉用空出的兩只手遮住了自己的臉。
男孩的聲音悶悶的。
“有什么好笑的?!?
“還笑得那么燦爛。”
“明明很痛苦不是嗎?!?
“真是搞不懂,一個兩個。”
“為什么他們總是在笑呢……”
男孩的聲音從手掌中傳來,這樣的語句,這樣的語氣與其說他是在向白夜傾訴不如說是他的自說自話。
聽他這么說,白夜也沉默了起來。
一個兩個……
她大概猜得到他想說的是誰。
多半是那個笑起來連冰雪仿佛都會融化的男子。
朽木蒼純。
雖然他和志波海燕的笑完全不一樣,但至少他們都是愛笑、并愿意將美好與快樂傳遞給其他人的那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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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來安慰這個還活在父親去世的陰影里的孩子,她先是試探性地坐在了朽木白哉的身邊,等確定了年輕的少爺沒有趕走她的意思后才緩緩開了口。
“白哉少爺?!卑滓贡ё∽约旱南ドw,望著靜靜的河流,頓了頓,第一次說起自己的想法,“我本來也以為自己會一直在夜一大人身邊的,她雖然很喜歡開別人玩笑,鬼點子也多了些,但對人是極好的,也很真誠??墒呛髞?,你知道的……”
“我被送來了這里?!闭f著她苦笑了一下,“失落也不是沒有的……”看少年更加低落的神情,白夜立刻補充,“但是我更相信白哉少爺?!?
“我也愿意信任朽木并將自己完全交托給這個家族?!?
——以前的生活可能很美好,但這并不意味著失去了從前的我們走向的未來一定就是黑暗的。既然如此,白哉少爺,為什么不嘗試著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呢?
白夜這么對白哉說的時候,她笑得暖暖的,不像志波海燕和四楓院夜一那般笑得耀眼,溫和的笑反倒是像極了那個已經逝去的故人。
眉眼彎彎的她撥弄著河中的水,對朽木白哉說:“白哉少爺在低落的時候如果需要那樣的笑容,不介意的話,我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