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人有多大

大禹治水時，巫知、巫明、巫謳、庚辰、東華、烏木由先後現(xiàn)身相助，分別與崑崙仙界、瑤池仙界、九重天仙界、神農(nóng)原仙界有關(guān)。但北冥仙界並無動靜，說絕地天通就是絕地天通，高陽天帝真的不再插手人間諸事，只是留下了那麼一條飛昇指引。

玄源躬身道：“我明白了。”

虎娃亦躬身道：“我也明白了，北冥仙界將於無邊玄妙方廣中長存。”

玄源明白了什麼很好理解，但虎娃怎麼又加了後面那一句？來到這裡、親眼見到高陽天帝之後，虎娃才明白北冥仙界和其他仙界的不同。高陽天帝就是打算讓北冥仙界於無邊玄妙方廣中長存，做到真正的絕地天通。

太昊天帝顯然並不是這個想法。虎娃已經(jīng)預(yù)感到了，身爲(wèi)天帝成就開創(chuàng)者的太昊仍有探索更高境界的大願，那麼九重天仙界未必得以長存。

至於神農(nóng)天帝，也清楚九境修爲(wèi)拋卻凡蛻飛昇並非修行正道，不論其本人會怎樣，也想著給那些已飛昇帝鄉(xiāng)神土的地仙另一種選擇，否則他也不會去研究九轉(zhuǎn)紫金丹。

軒轅天帝的態(tài)度未知，但崑崙仙界顯然與北冥仙界的情況也不同，下界真仙是最多的，還有真仙被放逐。聽旱魃和應(yīng)龍的意思，軒轅天帝也希望他們另尋緣法。

虎娃雖沒去過瑤池仙界更沒見過少昊天帝，但通過當(dāng)年白煞之事，他也知道少昊天帝應(yīng)是另有想法的，亦有繼續(xù)求證更高境界或者另一種境界的願心。

假如有一天，因爲(wèi)種種原因，其他各處帝鄉(xiāng)神土都不復(fù)存在，但北冥仙界一定還在，因爲(wèi)高陽天帝的大願如此。而北冥仙界就算永世長存，其實也如不存在一般，只是留下了一道飛昇指引。難怪虎娃這麼長時間以來，都沒動過造訪北冥仙境的念頭。

後世還會有像蔣本這樣的修士飛昇至北冥仙界，但只要來了，就等於是永遠消失了。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而高陽天帝也絕對會“負責(zé)”到底，就讓他們永享長生。

九境修士拋卻凡蛻飛昇至帝鄉(xiāng)神土，本就是無法再離開的，所區(qū)別的就是，高陽天帝也沒打算讓他們離開，就是要永遠留在這個世界中。

假如北冥仙界中的哪位“神靈”得到了仙人之九轉(zhuǎn)紫金丹，是不是也可以再入輪迴新生，一切從頭開始。但是，他們已得長生，還有必要這樣做嗎？而且就算他們想這麼做，在北冥仙界中又憑什麼得到那麼珍貴的九轉(zhuǎn)紫金丹？至少高陽天帝不會特意給這種機會。

高陽天帝饒有興致地看著虎娃道：“那第四代蔣本之神蔣有基，與蔣連喬不同，你也與我不同……孩子，你可知一個人能有多大？”

虎娃不久前雖是對蔣本與蔣連喬說話，但是在北冥仙界中，他只要動了念頭包括仙家神意，皆會被高陽天帝所知。而高陽天帝問了一個很奇怪也很有意思的問題，便是以此事爲(wèi)緣引。

虎娃微微一怔，隨即點首道：“多謝天帝指點！……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大，而人居其一焉。”

一個人能有多“大”？高陽天帝指的當(dāng)然不是年齡或體格，這個問題或許涉及到後世哲學(xué)家對“人”的定義。無論說人的本質(zhì)就是一切社會關(guān)係的總和，還是說人的存在就是其本質(zhì)，都是要通過其見知、思考與行爲(wèi)來體現(xiàn)的，必然要和世界發(fā)生關(guān)係，便有了種種“事”。

從某種意義上也可說，人從“事”中來。有什麼人就有什麼事，有什麼事就是什麼人，既不可能憑空定義“人”，也不可能憑空定義某個人。

一個人究竟能有多“大”，首先要看他所處的世界有多大，比如在無名丘洞天中，白容蛟再大也大不過那一方天地。但在同樣一個世界中，比如世間的衆(zhòng)生，又比如在蔣本神國中同樣的蔣連喬與蔣有基，又怎麼去論大小呢？

高陽天帝沒有直接給答案，只是讓聞?wù)呷ンw會。什麼纔是每個人的事？其實只要是這個人做的事，都是他“自己的事”，也就成了他這個人的一部分！

這和一般情況下人們對事物的理解方式不同，也與這個人管不管閒事無關(guān)，而就是每個人在如何定義自我。你做的事情，就成爲(wèi)你的事情、成爲(wèi)你這個人的一部分，如緣法隨行。

蔣連喬爲(wèi)蔣本之神，只是在神宮中藉助蔣本族人的信奉而修行，最終登天而去，至於其他的一切，都不是他的事，他這個人就這麼大。而蔣有基想做的，可以不是蔣本之神的事情，也可以是，但只要做了，就是他的事了。由此而論，蔣有基可能會比蔣連喬更“大”。

有些事情，是不想做便可以不理；有些事情，是想做卻做不到；有些事情，是不想做也會遇到。這就涉及到每個人對自我的定義——我有多大？

一個人的“大”和“小”，其實也包含了地位和成就。比如地位更高的人，只要他想，可以做的事也就更多，或者他認爲(wèi)屬於自己的事就更多。再比如成就更高的人，之所以能取得那樣的成就，就來源於他的經(jīng)歷。但這個概念本身，並不僅在地位和成就。

一個人最終有多“大”，就是他的自我世界有多大，外觸亦是內(nèi)在。既然虎娃已瞭解北冥仙界，那麼高陽天帝通過這樣一個問題，其實也是在回答他自己有多“大”，回答爲(wèi)何會有這樣一座帝鄉(xiāng)神土。

高陽天帝如此，那麼虎娃呢？而虎娃的回答顯然令高陽天帝很滿意。高陽天帝捻鬚點頭道：“此間已無事，你等請自便。”話語中帶著仙家神意，介紹了當(dāng)年人間十二處上古洞天的情況。但高陽天帝只是告訴了虎娃這些，卻沒有任何別的意思，更沒有託虎娃去辦任何事。

如今已隱跡的上古仙家洞天，太昊天帝肯定知道的最多，但其他幾位天帝也應(yīng)該分別都瞭解一些。但高陽天帝告訴虎娃的這十二處上古仙家洞天，都不是飛昇到北冥仙界的仙家所帶來的情報，而是高陽爲(wèi)天子巡視天下時所得知。至於虎娃想怎麼做，就全在他自己了。

從北冥仙界告辭，虎娃和玄源又回到無邊玄妙方廣中。玄源突然道：“既已造訪仙界，我當(dāng)去瑤池仙界拜見少昊天帝！”

上一次來到無邊玄妙方廣中，是玄源剛剛飛昇，虎娃與她相見，然後兩人就下界了，沒去拜見少昊天帝倒也說得過去。但如今又來了，並訪問北冥仙界，玄源確實也應(yīng)該去一趟瑤池仙界。雖然虎娃去不了，但少昊天帝並沒不讓他進入。

虎娃道：“赤望丘傳承爲(wèi)少昊天帝所留，你去拜見，應(yīng)獻上人間禮物。”

玄源不說話只是笑，朝著虎娃一伸手。虎娃也笑了，交給玄源一物道：“你且去，我就在這裡等你。”

虎娃早就知道玄源此番會去瑤池仙界拜見少昊天帝，也準備好了東西。能夠攜帶飛昇之物，當(dāng)然是神器，虎娃親手煉製，做爲(wèi)玄源拜見少昊之禮。

玄源來到瑤池仙界，放眼望去是一湖天池。環(huán)湖羣峰聳立，岸邊山腳下有草原和丘陵鋪展，草原間居然還有一片連綿的沙漠。來到這裡，玄源確定少昊天帝當(dāng)年曾去過西海修煉，此地景象與古時西海一帶依稀相似，但又匯聚了各地四時之景緻。

此帝鄉(xiāng)神土既名瑤池仙界，這座湖應(yīng)該就是瑤池。瑤池有多大，在天帝神意造化中，想要它多大就有多大，簡單的重複相疊可無窮無盡，但這對於天帝而言並無意義，所以它看上去也就是三百里方圓，站在高空可將環(huán)湖風(fēng)光盡收眼底。

羣峰間有很多條瀑布山泉，匯成溪流，最終都注入瑤池，卻不見瑤池之水漲落。瑤池或平靜或盪漾，在少昊天帝的形神中，皆是她的心境所顯。

山中隱約可見衆(zhòng)仙出沒，他們皆呈現(xiàn)心境中最美好的形容，各擇其地建立洞府逍遙、於帝鄉(xiāng)神土中永享長生。這裡有不少仙家是妖修出身，仙界中還有很多瑞獸靈禽出沒。此地的生靈，有的是拋卻凡蛻飛昇而來，也有的是少昊天帝造化而出。

瑤池中分佈著大大小小島嶼，這些島嶼也是仙家洞府。居在島上的仙家，皆是歷天刑後飛昇至此的真仙。這些仙島看似不大，大多數(shù)裡方圓不等，但真的登島拜訪，會發(fā)現(xiàn)其中或別有洞天。

湖中最特別的一座島，瑞彩繚繞時隱時現(xiàn)，隱去時衆(zhòng)仙皆不得見。此刻它又出現(xiàn)了，只見祥雲(yún)飄蕩，隱約可見島上的亭閣。

玄源望見亭閣，便感受到少昊天帝的仙家神意指引，向前邁出一步，便已經(jīng)來到了亭閣中，行禮下拜道：“赤望丘弟子玄源，拜見祖師少昊天帝！……見過倉頡先生與庚辰道友。”

亭閣中有三位仙家等候，居中而坐者是少昊天帝，倉頡就站在她的旁邊，一隻手卻很自然地搭在少昊天帝座位的椅背上，而庚辰則在側(cè)後方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