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慕未能將自己對她的情意定位爲愛意,只當是虧欠。
哪怕她用來“償還”的形式完全相同。
她無意識地正在往那個未來——成爲他的私有物而進發著。
她自然並不知道,在顧遊傾的模擬器中,那雖然是一個合格的結局,卻並不是一個完美結局。
連評分也只有72分,遠遠不如陸雲芝。
這也就意味著,她本該有更好的選擇去追求更多的幸福。
只是她暫時沒能意識到這一點。
對此刻的她來說,能夠救贖自己的罪孽,能夠達成那個未來,就已經是最美好的願景。
沒有資格要求更多。
她的靈氣,終於鏈接到了方纔被她關掉的“觀”。
然而,“觀”傳回來的畫面,卻是讓她本填滿了甜蜜的心,一瞬間便被驚慌佔據了。
“宗祠!”
那擺滿了上百塊令牌的木架,如今已被毀壞,無數靈牌散落在地,地面出現一個空洞,幾盞燭臺倒在地上,點燃了幾塊靈牌。
她分明是一個元嬰期的大能修士,此刻卻渾身冰涼。
自己沒能看住宗祠!
本就已經欠了他那麼多,如今卻又犯了大錯!
“遊傾!”她忙喊住顧遊傾。
現在不是遮遮掩掩的時候,她必須得大大方方地承認錯誤,及時補救:
“怪我……剛剛沒有注意到那邊的動靜……宗祠,宗祠被他們毀了!”
“……”
顧遊傾停下腳步。
回過頭看向李清慕。
後者垂下了腦袋,她自然知道顧家村宗祠對他有多麼重要。
而自己,卻因爲私人的情緒崩潰,便沒有看護住。
偏偏是那個時候。
她非常懊悔。
顧遊傾並沒有責怪她,而是問道:
“顧奶奶怎麼樣?”
李清慕擡起頭,愣愣說道:
“他們是悄悄行動的,沒有驚動顧家村人,顧奶奶還在休憩。”
“那就好。”他鬆了一口氣。
李清慕有些弱弱地問道:“你不生氣嗎?”
“自然生氣……”顧遊傾握緊了拳頭:“但那終究是死物,顧奶奶沒事就好?!?
“至於這筆賬,還是要討回來的?!?
“聖女!帶我去顧家村!”
李清慕仰頭望著他。
顧遊傾咳了一聲:“清慕,拜託了。”
……
飛行法寶上,顧遊傾輕捂著自己的胸膛。
被元嬰期修士撞斷的肋骨還在隱隱作痛。
但他不想被李清慕看出。
其實在聽到宗祠被毀的消息時,他是非常憤怒的,只不過他清楚,李清慕此時的精神狀態並不太穩定。
雖然在浴房已經宣泄過一次情緒,但能夠看出她還是未能從中解脫出來。
他之所以沒有去問原因,也沒有去埋怨她沒有看好宗祠,都是不想再給她加重心理負擔。
有一天她想通了,想必會來告訴自己的。
對這個有求必應,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將自己從黑風嶺那個魔沼中救出的聖女,說沒有一點男女之情定然是假的。
更何況,模擬的各個結局,現在都還留存在他的腦海中。
所以,現在的肋骨也是,還是儘量不要讓聖女察覺了,免得她心中更加內疚。
很快,兩人便抵達了顧家村。
李清慕與顧遊傾說了他們的境界。
除了那個白衣青年是八品中期外,剩下的三位都是九品。
其中一個是與顧遊傾相同的築基後期,剩下兩個是築基中期。
顧遊傾將地上散落所剩無幾的靈牌一一撿起,吹滅那幾塊燃著的靈牌上的火焰。
他只找到了阿姊的靈牌,被燭火燒的焦黑,已經看不太清所書姓名。
父親,母親以及其他親眷的靈牌,已經被燭火燒成黑灰。
顧遊傾眼中怒火更甚。
木架被他恢復成原樣,寥寥無幾靈牌重新擺上,卻顯然如此孤寂。
也許,沒了這塊靈牌,便再也不會有人記得他們。
宗祠地面的大洞外,李清慕看著壓抑著憤怒的顧遊傾,擔憂問道:
“遊傾,你打算怎麼做?”
“下去,堵住他們?!?
他本想在此守株待兔,等他們上來時給予迎頭痛擊,但想了想他們或許會從其他地方逃走。
不管他們究竟有何目的,既然已經毀了宗祠,那就該付出代價。
有聖女在身旁,他完全不需要擔心安全問題。
兩人緩緩入了洞。
泥土的厚重氣息灌入鼻腔,他搓出一小團火焰,用來照明。
地洞已經被挖的非常深,他們四人之中,應該有一位是擅長土系法術的修士。
這對他來說十分不利。
但對方的所有優勢,在李清慕的降維打擊面前,都如夢幻泡影。
足足行進了有半刻鐘,兩人聽見了聲音。
顧遊傾忙熄滅火焰,靜靜聽著。
……
此時,換上了夜行黑衣的幾名劍修,聚在地下一處空曠的空地前。
手持羅盤的馬臉少年原地轉了兩圈:
“大師兄,羅盤指示的位置就在這裡。”
“但這裡什麼都沒有啊……”
“對啊大師兄,我連一絲靈氣都沒有感知到?!?
大師兄蹲下身,摸了一把土捻了捻。
“師尊給的法寶不會出錯,此處就算不是那把劍的所在之地,也一定存在著與那柄劍有關的物品?!?
“繼續挖吧?!?
會土法的黑衣少年,掐著法訣,開始往下挖掘著。
很快,四人便有所發現。
那是一個散發著腐爛氣息的古樸木棺。
木棺的長寬均不是此世所用的正常規格,看起來顯然小了幾號。
若是用來葬人,大概只有琉璃那樣的瘦弱體型,才堪堪能夠躺下。
大概率不是用來葬人的,裡面放的應該是某種陪葬物。
大師兄微微皺起眉頭。
這個木棺已經十分老舊了,只要稍稍一用力,便能夠將其揉碎。
用這種劣質木棺裝的東西,能夠好到哪裡去?
顯然不可能是那柄劍。
但既然不是,爲何師尊給的羅盤會有反應?
“大師兄,打開嗎?”
“打開吧?!彼铝畹?。
馬臉少年撣去木棺上的泥土,輕輕一擡,便將木匣打開。
朽木的氣味籠罩著這片空地。
裡面除了一些已經腐爛的絲綢外,就再也見不到任何東西。
“大師兄,裡面沒東西……”
“翻!”他下令道:“羅盤不可能會出錯,將木棺裡的所有東西都倒出來!”
馬臉少年照做,與師兄弟一起將木棺倒扣,將內部的所有東西全部倒出。
幾人一邊捂著口鼻,一邊仔細翻找,終於是尋到了那唯一散發著靈氣的物件。
是一個小巧古樸的青銅鈴鐺。
“大師兄!法寶???”馬臉少年十分驚喜。
這東西看著便神異非凡,哪怕他們無法使用,上交給宗門,也定然能獲得不菲的獎勵。
或許直接突破靈動期也不是不可能。
大師兄取過那枚鈴鐺,仔細翻看了一遍,甚至注入了自己的靈氣。
卻沒有任何動靜,彷彿散發出靈氣的並不是它。
但羅盤確確實實指著這枚鈴鐺。
一向認爲自己掌控著一切的大師兄,此刻也犯了難。
此物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那麼便只有兩種可能。
一,此物是徹徹底底的凡物,並不是什麼珍稀的法寶,不過是羅盤出錯罷了。
二,此物是遠超他理解的高品法寶,並不是他這個等級能夠使用的了的。
他顯然更傾向於是第二種情況。
操控羅盤的馬臉少年同樣如此想。
他臉色欣喜:
“大師兄,我們把它上交給宗門吧!說不定能獲得一大筆獎賞!”
雖然沒有尋到劍,但尋到其他的法寶,一樣是對宗門做出了重大貢獻。
旁邊一衆師兄弟紛紛附和。
他們都是天資一般的普通弟子,這輩子若是沒有什麼奇遇,恐怕便會止步於此,而現在,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擺在他們的面前,他們自然不會放棄。
大師兄盯著那枚鈴鐺,眸光閃爍,在心中權衡著利弊。
“羅盤給我?!?
他向馬臉少年討要了羅盤,親自執掌。
果然,羅盤依舊指向了這枚鈴鐺。
馬臉少年諂媚笑道:
“此行大師兄居首功,到時拿六成,我與剩下的師兄弟,分另外……”
還未等他說完,一柄霜冷長劍,便迅速洞穿了馬臉少年的脖頸。
馬臉少年瞪著眼睛,捂著喉嚨,指著大師兄,滿臉難以置信:
“陳風,你……”
長劍帶出一串鮮血。
剩下的兩名師弟見狀,陷入了短暫的驚恐後,便立刻反應過來,大師兄這是要殺人滅口!
脣亡齒寒,馬臉少年的死狀還清晰可見。
他們自然明白,大師兄將要對他們下手。
大師兄笑呵呵地將鈴鐺收起,看向僅剩的兩人:
“二位師弟,莫慌,只要二位守口如瓶,事後師兄我可以給二位一人百枚築基丹,足夠伱們突破至靈動了。”
馬臉少年可還怒目圓睜著呢。
會土法的少年咬牙怒吼道:
“陳風,事到如今,還以爲我們會信你的鬼話嗎?”
“你不會放過我們的!”
大師兄笑道:
“聰明的人通常都死的很快,你猜對了。”
“不然你們以爲,我陳風是怎麼坐到大師兄這個位置的?”
兩位師弟大驚,知道再無迴旋餘地,咬牙朝著大師兄攻去。
……
暗處,顧遊傾和李清慕正看著這處好戲。
這纔是真實的修行界。
“清慕,能看出那枚鈴鐺是什麼品質的法寶嗎?”
李清慕搖了搖頭:
“看不出……但依稀能夠感受到其中道韻。”
顧遊傾耐心等待著。
既然對方不仁,就別怪他不義。
……
不出片刻,兩名黑衣師弟便被大師兄盡數斬於劍下。
他甚至還搜刮了他們身上爲數不多的修行資源。
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曾經那種和善的同門情誼。
只有冷漠。
“不要怪大師兄,修行界便是如此,下輩子不要再修行了?!?
他甚至懶得掩埋他們的屍骨。
只要順著地洞出去,再將入口的整個宗祠毀掉,便不會有人發現他做過什麼。
他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爲三位師弟的死,尋到一個合適的藉口。
大師兄走出那片空地。
在李清慕的遮掩下,他根本沒有察覺到顧遊傾的接近。
裹挾著風刃的拳頭,結結實實地錘在了他的太陽穴。
“呃……”
陳風被這一拳打翻在地,他連滾兩圈,跳開。
額角已經被打破了皮,流出汨汨鮮血。
“誰!”他咬牙切齒,憤怒地像一頭被侵佔了領地的獅子。
顧遊傾從暗中走出,神色冰冷。
“是你!”
陳風認出來了,他曾向他問過路。
“道友爲何突然攻擊我?”
他確信自己與對方沒有死仇。
擊殺那幾個師弟讓他耗費了不少靈氣,狀態已不再巔峰。
而從對方能夠躲避自己的感知偷襲自己成功這一點來看,或許實力並不亞於自己。
他沒有足夠的勝算,不如談和。
“我白鳥門陳風,與道友並無過節吧?”
他自爆了宗門,試圖讓對方知難而退。
然而顧遊傾沒有理會。
而是一步步靠近陳風。
有李清慕在,他無需擔心任何事情。
因爲現在的她,若是看見自己受了任何一點傷,也許會內疚到死去活來。
此人真是愚蠢,居然還敢自爆宗門,真以爲能嚇唬住他?
“道友究竟是何人,非要兵戎相見嗎?”陳風拔劍,卻是暗中尋著機會。
顧遊傾指了指上方,道:
“我是顧家村宗祠那二百一十七塊靈牌的後輩?!?
“你毀我宗祠,盜我祖墓,如今還問我爲何與你兵戎相見?”
“白鳥門是吧,若是你宗門得知你爲了奪寶,殘殺同門,你會落何等下場?”
陳風才聽了一半,便已知雙方矛盾無法調和,況且對方還看見了他殺害同門的場面。
他直接暴起,射向顧遊傾。
李清慕緊張起來。
她不想打擾顧遊傾報仇,也不想看見他受傷。
然而,陳風的身體經脈卻猛地一陣痙攣與抽搐。
早在顧遊傾偷襲成功時,黑風嶺的獨門絕技鑽骨決便已經進入了陳風的體內。
“啊!”陳風痛苦地倒在地上,如同一條蚯蚓,不斷地扭動身體。
顧遊傾的靈氣彷彿一個電鑽,在不停地鑽入他的骨髓中。
雖然無法對築基中期的他造成太嚴重的傷害,但實在太過疼痛。
“殺了你!”陳風雙目瘋狂,忍著痛楚,衝向顧遊傾。
後者早就等著這一刻了。
此消彼長之下,兩人的實力其實並未有太大的差距。
自打回了顧家村,顧遊傾便一直情緒不高,想要發泄。
真是瞌睡有人送枕頭,來了個倒黴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