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提醒季延熙一句,“青年人,自己的身體也要注意?!?
但是醫生本來還打算說什麼的,被季延熙陰森的目光給嚇得退縮了回去。
顧流蘇輸液的手都快腫起來了,季延熙坐在旁邊又是失控地大吼了一聲“護士!”
“這隻手頻繁輸液,血管脆弱的不像話,你是最瞭解的這些的,爲什麼輸液在這隻腫了的手上?”季延熙看著面對他哆哆嗦嗦的護士,說了這麼一大堆話。
裝睡的顧流蘇都快不忍心了,人心都是肉做的,哪有人一出生就一帆風順的,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溫室裡的花朵如何面對殘酷的社會?
可是還聽到了護士唯唯諾諾的回答:“我才接班,不知道這件事,請您諒解?!?
顧流蘇打心底裡給白衣天使點了個贊,畢竟幹這件事是需要強大的心理素質的,如果輸液一瓶錯了,極有可能終身都搬家待在了牢房裡。
每一個人乾的事情都是有風險的,這麼長時間的堅持,她想不外乎自己特別享受這樣的生活,總結來說還是她喜歡。
想想人生,命運的褶皺裡,多的是攤不平晾不幹的心事。
還有一部分,她不甘心。
季延熙黑著臉不再說話,心裡卻把醫院又埋怨了一次,一流的醫院收費一流,服務應當也是一流,但是,爲什麼一直是成反比的。
人不能頹廢到爲了錢而活著,每日工作雖然都是爲了錢,但是在追尋的過程中,應該找到屬於自己的快樂。
門外程文彪也趕過來,敲了一下門,晃了晃手裡的文件,示意季延熙出來,季延熙看著護士在小心翼翼的拔針才放下心來。
“這個是阿姨的所有檢測報告,我親自取得,你看看吧。”說完還嘆了口氣。
程文彪口中說的“阿姨”自然是和顧流蘇一同送往醫院的季母。
季延熙接過報告,上面醒目的“左腦癱瘓”幾個字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問醫生,有沒有手術可以痊癒的可能?”
問這個話只是希望他心裡能更安心一些,他明白,正常人是運轉左腦思考的,現在他的母親,左腦癱瘓了,也就意味著成了一個植物人——活死人。
“沒有,醫生說要看患者的毅力了,順其自然?!?
這個結果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的,季延熙拳頭緊握,“你幫我查一下國外有什麼好的醫療機構沒?”
“我在美國那邊知道硅谷有傢俬人醫院,但是手術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卑⒁踢@麼大年齡了,經不起折騰……
“夠了,你幫我聯繫?!?
“延熙,性命不能意氣用事,你三思而後行吧,考慮好了你自己聯繫,我回公司幫你撐著?!?
程文彪乾脆利落的拒絕了季延熙的要求。
不是他是膽小鬼,害怕承擔責任,而是那病牀上左腦癱瘓的那個女人是季延熙的母親,他不想讓季延熙後悔一輩子。
季延熙打電話叫來了當時救了顧流蘇的那個保鏢還有李嬸,“把你們看到的都如實說說吧?!?
保鏢站在醫院的走廊裡有點不自然,是李嬸先回答的,“季總,我在廚房給小卡里做吃的,出來已經那個樣子了,我真的不知道夫人會……”
“你說!”季延熙如鷹一般的眼神灑在保鏢的身上。
“我聽見動靜衝進去的時候,顧小姐的輪椅已經一發不可收拾地向前面飛奔著,要不是我及時出手,她可能就毀容了……”
“你們是怎麼在家保護人的,什麼都沒看到?我要你們吃嗎?”季延熙額前青筋暴起,手緊緊地握著,大腦在一秒內轉換,責任並不在於他們兩,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要遷怒於他人。
過了有一分鐘那麼久,季延熙擺擺手:“你們回去吧,照顧好小卡里,別再出任何意外?!?
“好的,季總?!崩顙鸷鸵粋€保鏢這才彷彿得到了特赦令一般惶恐地離開了醫院。
季母在高危特護病房,全身插滿了儀器,季延熙都不忍心看,良久,眼裡的淚水才猝不及防地掉落在了季母的手背上。
季延熙沒有注意的是,他的母親的一根手指頭輕微地動了一下。
顧流蘇輕輕靠在病牀上,看著自己的手,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自從季延熙發威後,小護士一直陪在她的牀邊,絮絮叨叨和她說一些話。
“你的老公認真起來很嚇人啊。”小護士將輸液瓶往高挪動了一些,和顧流蘇調侃著。
“嗯,我的臉,大概什麼時候過敏可以痊癒?”
顧流蘇比較關心的是這個,在季母把輪椅推下樓梯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臟是有史以來跳動最快的,而且惶恐遠遠大於預料之中的,她多擔心就這麼一個意外就失去了季延熙。
“這個呀,只要不反覆出現這樣的情況,應該一個禮拜就會好。對了,我下班的時候給你拿一塊香皂過來,洋甘菊的,抗過敏?!?
年輕的小護士洋溢著這麼大的活力,顧流蘇咋舌,怎麼人和人的區別就這麼大?
“呵呵,謝謝你。”
小護士擔憂的看著顧流蘇,“你怎麼了,是不是生活在豪門一點也不開心?或者那種生活不是你想要的?”
這樣的談話可以輕微地分散顧流蘇的注意力,但顧流蘇卻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
搖搖頭,憐惜地對小護士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所以我除了適應沒有其他任何方法。”
“能看出來你先生很愛你啊,你不愛他嗎?”
“愛啊,愛到我可以包容所有以愛護他的名義卻對我的惡意,我是個普通人,真怕有一日會被折騰到心灰意冷。”顧流蘇嘆氣,雖然悲觀並不屬於她,但是經過這件事之後,不由自主會想太多。
季延熙這時候悄無聲息地進來,對小護士說,“你先出去吧,我陪她。”
房間只剩下他兩人的時候,季延熙才黑著臉沉沉地開口,“能否和我說一說事情的經過,我不想我媽不明不白就躺在那裡,成了植物人?!?
最後三個字顧流蘇聽的清晰,心裡突然很想笑,自作孽,不可活啊。
轉念一想,這件事或許已經成了她和季延熙這輩子也沒法逾越的鴻溝,她要怎麼說,季延熙會信嗎?季母分明是拿捏好了她百口莫辯。
“我無話可說?!鳖櫫魈K扭過頭,只留給季延熙一個側臉,季延熙徹底失去了信心。
狠狠地抓住顧流蘇的手,是剛纔拔了針頭腫的老高的那隻手,顧流蘇疼的臉色發白。
“顧流蘇,自從你腿骨裂以後,一直處在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看似所有事情與你都扯不上關係,實則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吧?是不是你把媽推下樓的?”
想要抽出那隻手,可是季延熙連一點機會都不給她。
顧流蘇沒有說話,季延熙又說道:“其實你一直最愛的人只有自己吧?要不然怎麼可能狠心給我一槍,和白亦儒在國外逍遙,就差我翻遍整個地球?是不是除了自己,其他人的命都是浮雲?你真是好能耐?。俊?
顧流蘇放棄了掙扎,只是平靜地問了一句話,“你說無論如何讓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
顧流蘇分明看到了季延熙的隱忍,最後還是衝破了那道防線,拿著最鋒利的刀,直直刺入她的心臟,“說實話。”
“無話可說。”
季延熙甩開顧流蘇的手負氣而走,顧流蘇卻覺得全身發冷,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給予她溫暖的人,這會兒也不再相信她。
她一直都是最孤獨的人,季延熙怎麼可以說的那麼雲淡風輕,她除了愛自己,別人都是浮雲,呵呵?
海誓山盟,濃情蜜意,當真個屁。
顧流蘇就這樣反反覆覆地睡著,醒來,凌晨兩點多的時候,病房裡還亮如白晝,門突兀地打開。
顧流蘇以爲是季延熙,所以並沒有在意。
當一隻手捏上她的脖子時,她才睜開眼,看到了季母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怎麼樣,你現在輸得一敗塗地,一無所有?!?
“媽,這樣有意思嗎?你不就是希望我離開季延熙嗎?我答應你?!?
季母看著顧流蘇說話認真的態度也不像是作假,才漏出驚喜的目光鬆開手問顧流蘇:“是嗎?那你個妖精老早想明白可不就比這簡單多了?”
“媽,我需要一段時間,等季氏集團把向南和內賊的時間調查清楚,我和季延熙離婚,徹底離開季延熙,請你相信我?!?
顧流蘇儘量平靜地說著,她必須在最快的時間裡恢復自己的金剛不壞之身,還要進重工區,還要打垮組織,還要名正言順地和季延熙在一起,但是在這之前,所有鋪墊都必須做足。
她的確是一個心狠的人,但是由不得她。
“我憑什麼相信你?”
“憑你現在是植物人,一時半會還醒不來,我可以藉著照顧你的名義每天和你交流,溝通,不讓別人發現破綻,我說到做到?!?
“行,那就有勞你了,不過爲了我有你的把柄,你還是把離婚協議書籤了吧,時間最多一年?!?
顧流蘇呼吸一滯,原來把自己推到絕境的人自始至終都是自己。
剛纔她還嘲笑別人自作孽不可活來著,現在事實告訴她,誰纔是真正的高手。
如果這是一場遊戲,季母前半場算,是遊戲結束了手裡還握著一張底牌,而她卻在後半場。
“好,明天你拿來我就籤,現在早點休息吧,別讓人發現了呢,要不然你所有努力就白費了?!?
“別假惺惺得了,我能那樣進醫院,能弄到左腦癱瘓的診斷書,足以證明我的能耐比你大多了,畢竟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吃一塹,長一智,這輩子最後的一年時間裡,也別過分禍害我兒子了。”
“媽,你說話別這麼傷人?”
“那你就別幹讓我說話傷人的事情!”
季母惡狠狠地說完就走了,顧流蘇把“身不由己”默默地吞回了肚子裡。
窗外有月亮,千里都是狡黠一片,她卻獨獨只能看到那一絲……
徹夜徹夜地失眠,這該如何是好?
接近五點多時,才迷迷糊糊睡著,夢裡季母還是將她推下了樓梯,猛的驚醒,一身薄汗……
早上的醫院靜謐的可怕,就連這個房子裡都是可惡的空氣。
顧流蘇撐起自己,準備下牀,病房門卻被人推開了。
是李嬸,她爲難的拿著飯盒,“流蘇,季總讓我送過來的?!?
顧流蘇苦笑,“麻煩李嬸了。”
原來季延熙都不想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