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樓有一個後院。很大,打理的很好,卻因爲這個季節氤氳了不少蒼涼。
顧流蘇一直處於昏迷當中,季延熙待在病房外焦急的連著牆都打了一拳。
再擡起頭卻被一片陰影遮住了自己的視線,寶貝兒穿著大紅色的外套,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
季延熙注意到寶貝兒的手裡拿著一個檔案袋,也沒有詢問季延熙,他的旁邊可不可以坐下來,寶貝兒自己就落座了。
“聽說你爲了不讓媒體還有閒雜人等打擾到顧流蘇和顏一養傷,醫院保鏢都增加了一倍?”
季延熙這才認真的看了一眼寶貝兒,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大大咧咧單純的風風火火的女子了。
“嗯,你來有什麼事?”季延熙這時真的沒有心思去和別的人開玩笑。
醫院裡躺的是生死未卜的顏一,媒體肯定希望都有獨家爆料,即使保鏢增加一倍,消息還是很快會被傳出去的。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還得想辦法讓顏一和顧流蘇秘密轉院。
這一次顏一是爲了顧流蘇才受傷的,他應該負責到底。
“你和顧流蘇去英國之前和之後她都沒有什麼異樣嗎?”
寶貝兒皺了皺眉頭,眼睛亮的就像浩瀚夜空裡的星星,說的特別飽含自信。
能確定自己的心意真的很不容易,能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意更加難,既然想要放手一搏,就要拼盡全力。
季延熙並不想揣測別人說的話,現在他完全沒有那個心思。
“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不重要的你就可以離開了,我想流蘇睜開眼並不想看到你。”
寶貝兒不急不躁,她笑瞇瞇地看著季延熙,挑釁地問道:“你就這麼肯定顧流蘇很愛你或者是和你一樣全身心地愛對方?”
“流蘇愛不愛我有沒有全身心的付出,我想不需要外人來評價,感情是我們自己的事情。”
季延熙直截了當地拒絕了寶貝兒,每個人心底都有一些小秘密,是任何人也不可以觸碰的禁地。
就算顧流蘇真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那麼他也會原諒。
寶貝兒笑了出來,被路過的護士瞥了一眼,並且提醒道:“小姐,這裡是醫院,禁止大聲喧譁。”
寶貝兒聽到這句話氣的發抖,不過就是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此刻的情緒罷了,竟然還可以撞上這麼多的狗屁規矩。
誰讓她從小到大都沒有進過醫院。家裡有最頂尖的醫療團隊,甚至可以說能起死回生。
她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
但是自從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後,她就知道這一輩子要不徹底放下季延熙,那麼季延熙肯定是她唯一的軟肋。
季延熙顯得有些不耐煩,“你到底要說什麼?”
寶貝兒小心翼翼地拿出了自己剛纔手裡一直拿著的檔案袋,“你看看這個就知道了。”
季延熙打開看完之後臉色“唰”地變白了,難怪顧流蘇跟著他去英國的時候那麼反常,難怪她老是吐,老是發燒,臉色蒼白。
這一切都是因爲她才結束了肚子裡的一個小生命。
季延熙揉掉了那一團紙,強壓住內心的狂風巨浪,“別在這裡挑撥離間,流蘇怎麼樣了都是我的事。”
“你的度量可真是大。”不過偏偏只給顧流蘇。
“你走吧。”
季延熙覺得自己心裡好像少了一些什麼,他那麼拼命的想要與顧流蘇留下一些什麼,但是顧流蘇卻是不動聲色的拿著他對她的信任,一聲不吱的情況下就打胎。
“現在還相信顧流蘇愛你嗎?季延熙,你清醒一點吧!一個女人要是愛你的話,又怎麼會把你和她的孩子打掉?我從小和你一起長大,不想看見你被欺騙第二次!”
“滾!”
就算是被欺騙第二次,那也是他心甘情願,活該。
或許只是他哪裡做的不夠好,顧流蘇還沒有準備好當媽媽,他們之間溝通的機會太少了,他不清楚顧流蘇內心真正的想法……
一定是這樣的……
寶貝兒站起來,無奈地笑道:“你遲早有一天會後悔!”
說完之後她揚長而去,單憑寶家的實力,想要讓季延熙不得安寧,只是動動手指頭的事情,她並沒有讓爺爺那樣做,只是希望她用的手段不那麼卑劣。
就算到時候季延熙真的和她在一起了,心不在這裡,說再多,做再多都是無濟於事的。
病房裡的呼救器吱吱吱響了起來,季延熙把那團顧流蘇的打胎證明裝進了兜裡,急忙的站起來,就衝進了病房。
就這短短的幾天,他感覺到顧流蘇瘦了……
“現在感覺怎麼樣?”季延熙伸出一隻手把顧流蘇額前的劉海整理了一下,眉開眼笑的問著。
顧流蘇試探地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和腿,一切正常,這才幹澀的開口:“顏一呢?”
果然看見季延熙變了臉色,“他已經出國了。”
顧流蘇放鬆了一口氣,還好。
“我想喝水。”顧流蘇砸吧了一下嘴,突然笑了出來,“我沒刷牙……”
季延熙也被她這個動作逗笑了,“我又不吻你……”
顧流蘇:“……”
季延熙把水遞到顧流蘇跟前,輕輕地扶著她靠在牀上,這一刻百感交集。
卻在顧流蘇伸出手想要接過水杯的時候,季延熙連著拿水杯的手都退了回去。
“你確定你沒事?”
顧流蘇非常真誠的搖頭,“真的沒事,就只是感冒了。”
季延熙把水送到顧流蘇的嘴邊,溫柔的喂她喝,下一秒,再也沉不住氣拿出了剛纔寶貝兒送給他的那張證明,“那你又看看這個是什麼?”
顧流蘇把那團揉皺的紙攤開之後瞳孔一下子放大,她百口莫辯……
醫院裡不是應該對病人的信息保密的嗎,爲什麼季延熙可以拿到這麼詳細的資料。
季延熙肯定已經恨死她了,這樣也好,她的心裡負擔就能減輕一些,到時候走也會瀟灑利落。
“你不解釋一下嗎?”季延熙內心在呼喊,顧流蘇,只要你說你沒有,我就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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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從始至終就沒有聽見從顧流蘇嘴裡蹦出來任何一個字。
她的另一隻手還在輸葡萄糖液,她卻只是別過了頭,不再對著季延熙灼熱的視線。
“顧流蘇,你說話啊!”
“我承認,是真的。”顧流蘇過了許久,久到季延熙都快站起來離開病房時,她才說道。
理由不能說,只能自己一個人揹負。幸福哪裡會來的沒有理由,你沒有付出又哪裡來的收穫?
人成長是有兩個標誌的,顧流蘇嫁給季延熙之後成長了不少,一顆心像被醃過一樣,悲傷的回天乏術。
季延熙拖著沉重的軀體離開了病房,他需要找個地方和理由冷靜一下。
這樣下去,他真擔心會和顧流蘇走到窮途末路。
沒有問理由,他害怕聽到他並不願意聽到的一些話。
季延熙走後顧流蘇獨自在病房發呆,一個小時之後,肚子餓的咕咕叫了兩聲,她才下意識地下牀,拔掉了手上的針管。
醫院的走廊裡人特別少,燈光打下來也顯得孤寂,疲憊,有一股死亡的氣息籠罩著這裡。
她路過護士站的時候,聽見好幾個護士扎堆在議論。
A說:“你知不知道呀,和那個昏迷的女人一起送來的可是大明星顏一啊……”
B說:“可惜了,也不知道他怎麼受傷的。”
C激動的拉著前兩個護士的手,“等他醒了我一定要一張簽名。”
顧流蘇手摸上了自己腕上的手鍊,原來在感情裡和一些人一直錙銖必較,卻也和某些人永遠不計較得失。
她是得到青睞的那一個。
挨個找顏一的病房,結果在拐個彎的VIP病房內,進去的時候顧流蘇並沒有看到“重癥監護”那幾個字。
沒想到顏一已經醒了,看到顧流蘇過來,還著急著撐起身子,笑了一聲:“你怎麼來了,好好養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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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流蘇低著頭聲音很低,“顏一,謝謝你。”
“咱兩可是好朋友,別說這麼客氣的話。”
“你吃了沒,咱們一起去吃一點吧?”
顏一點頭,“我已經吃過了。”
看見顧流蘇皺起的眉頭他一下子就不忍心了,“不過我可以陪你去吃。”
他們就只是在醫院的樓下小飯館裡,一人一碗餛飩,顏一剛纔下樓的時候謊稱自己的腿受傷了,是讓顧流蘇扶著自己的。
幾乎把身體的大半重量承受在顧流蘇身上,側著臉看到顧流蘇發自內心的笑,顏一覺得這些就夠了。
餛飩他一口都沒動,在顧流蘇喝完最後一口之後,顏一說道:“把我的這一份也吃了吧!”
“我又不是豬……”
“明天陪我去影院看我演的電影,最新首映,免費的哦!”
說這話的時候,顏一放在桌下的手,摸了一下自己左胸堂的位置,那裡撕心裂肺的疼。
醫生早前才叮囑過,讓他不能下牀,不能大笑,不能吃不該吃的東西。
現在他就坐在小管裡,和顧流蘇也算琴瑟和鳴,花前月下。
吃完在醫院樓下顏一神秘的拉著顧流蘇的手臂,變戲法一般從病服的兜裡拿出來了電影票。
“噹噹噹當,明天下午七點,這裡的後院不見不散。”
看見顏一真摯的表情,顧流蘇找不到拒絕的理由,看一次電影,真的沒什麼的,季延熙也不會在意。
她接過電影票,“走吧,我送你上樓。”
“你忘了咱們是偷偷溜下來的,我先上,你後上吧。”
進電梯的時候顏一朝著顧流蘇調皮的眨了眨眼睛,直到被合上的電梯門阻隔成一條沒有縫隙的直線。
顏一進電梯裡就覺得胸膛那一塊粘糊糊的,溼漉漉的,怎麼呼吸又困難了呢。
吃力地按了個他所在病房的樓層,然後整個身體都蜷縮在了一起。
經紀人在病房門口踱步,這祖宗,他去買吃的一會兒功夫就不見了。
“叮”一聲電梯打開,經紀人被流出來的血嚇到了,以爲是哪個病人,衝過來之後發現是已經昏迷的顏一。
又一次被送進了搶救室。
顧流蘇在一樓等電梯等的焦急,一直沒有下來,好不容易等到,又有許多人擠進來。
有人不滿意地說道:“爲什麼電梯裡有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一經別人提起,顧流蘇這才也覺得,不過電梯好像是才被打掃過得。
季延熙在病房門口等著顧流蘇,“身體還沒恢復就亂跑,你是要我擔心死?”
顧流蘇看見顏一手裡提著飯盒,應該是他纔派保鏢回“十三季”拿來的。
“我沒什麼大事,我以爲你生氣了……”
顧流蘇越說聲音越小……底氣這種東西,她現在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