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邊小草房裡,燈光閃爍,清朗的月光,鋪蓋於草房屋面,銀光乍泄。孤墳靜傲,不改祖父喬耕生前的氣節(jié)。
這突然出現(xiàn)的燈光,異常神秘,是剛剛有人住進(jìn)去,還是已經(jīng)住了好長時間,只是沒有發(fā)現(xiàn)?
楚江童決定進(jìn)草房探個究竟,攜著眉月兒的手,慢慢靠近。
草房內(nèi),聽得出有石杯蹲桌面的擊碰響聲,是人是鬼?才欲貼上窗戶,向內(nèi)窺探。
冷不丁聽見草房內(nèi)傳來一聲長嘆,嘆聲渾厚,“門外的人,進(jìn)來吧!”屋內(nèi)一個老者突然說道。
楚江童和眉月兒不禁同時一愣:這老者好聽力!難道又是一位世外高人?楚江童忙後退一步,衝著門內(nèi)說:“老前輩,晚輩深夜來此,打擾了!”
屋內(nèi)傳來一聲聲爽朗的笑:“呵呵呵……倒是我打擾了你們,來吧!眉月兒也來了吧!”
眉月兒眼眸張大:這老者竟然知道自己是誰?天哪!
門無聲地開了,老者仍然端坐於桌邊,一人一桌,手上端著石杯,正在獨斟獨飲。藉助燈光,眉月兒一眼便認(rèn)出:“啊?比干爺爺!您怎麼……”
果然是比干,祖父喬耕的生前好友。眉月兒頓時打消所有驚懼,只是疑慮不減。楚江童更是疑慮重重,外加一點點恐懼:這老者如此深厚的功力,獨來這草房必定有事!
楚江童站立一旁沒有坐,眉月兒在陰世時,曾將比干當(dāng)做爺爺看待。
“小童,以前我不是跟你講過嗎?比干爺爺可好了!”
楚江童作揖鞠躬:“比干大士,名鑑青史,屹立不朽,晚輩今夜與您相見,三生有幸,只是不知您爲(wèi)何獨在這深山野屋中獨飲……”
只見這比干,身板寬厚,壯大結(jié)實,目光清傲,憂戚深沉。
他長嘆一聲:“唉!我比干爲(wèi)鬼千載,縱觀歷朝陰世,政論人寰,獨自己無用啊!從陰世來到這陽間,身從喬閈,心若火熾。他的勢力越來越強盛,而且所用之鬼,皆是貪婪虛僞之徒,我跟從他數(shù)日,雖忠心正直,卻反遭其佞,後雲(yún)遊四方,在陽間又得到許多快活,誰料想,他處處追殺,令我動盪難安……”
眉月兒斟上一杯酒,敬向比干:“比干爺爺,我哥哥喬閈,現(xiàn)居何處?可否找到他?”
比干擺擺手:“他居無定所,況且戒備森嚴(yán),見不到他的,我的好友——你屈原爺爺,被他追殺,只好投回故里楚地,化土融塵了……”
“啊?”楚江童記得,鬼貍作惡時,自己與眉月兒雙雙受傷,屈原士大夫曾出手相醫(yī),“唉!本想與諸位冥界前輩陽間相晤,拜請賜教,卻不料……”
眉月兒悵然而坐:“比干爺爺,你別走了,跟我們一起,剷除奸惡!如何呢?”
“對!比干大士,晚輩願服侍您終老!”楚江童潛身便拜。
比干雙手?jǐn)v起他:“我老了,再不想摻入那陰世的紛亂與不寧,想好好休息一下,同那屈原大夫一樣,魂融身化,與大地同眠!今夜前來,正是與喬耕老哥辭行的!”
楚江童握住他的雙臂,“使不得,使不得呀,比干大士,晚輩求您了。”
比干端起小石壇,將幾個石碗裡全斟上酒,對著門外的孤墳:“來,我們和喬耕大哥,屈原士大夫,共同飲了……”
……
突然,夜空中迴盪著一個老者的錚錚叮囑:“楚江童,眉月兒,願你們白手偕老,永沐情緣,楚江童,大道無悔,陰陽同睦……”比干消失了。
楚江童望著明澈的月空,兩汪清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草房裡的燈光,漸漸地,漸漸地暗下來,突然熄滅了。
楚江童後來在日記中這樣寫到:
……都說這世間沒有鬼魂,起初,我也不相信鬼魂。直到有一天,看到一個個活靈活現(xiàn)的鬼魂站在面前,才被徹底震撼了……
他們之中,有的氣節(jié)高麗,有的溫柔憐愛,有的殘酷冷漠……
比干大士,讓我在這個月夜之中相識,從此,我的人生再無遺憾,屈原士大夫的出手相醫(yī),雖然,自己當(dāng)時處於傷痛昏迷之中,但想象著他帶給我的歡樂與慶幸,又是什麼物質(zhì)可以比擬的?我相信,他們雖重歸塵土,與大地同眠,可他們並沒有消失,反而會永遠(yuǎn)道映千秋,德昭萬年……
……
滕倩雲(yún)這幾天,有點反常:不打電話就發(fā)信息,彷彿有說不完的話,抒不盡的情。
楚江童索性將她拉進(jìn)了黑名單。
不知這妮子從哪兒淘去媽媽的手機號,媽媽都成了話務(wù)員,一會兒一次傳達(dá)。
“媽,你趕緊關(guān)機!以防手機爆炸!”
好傢伙,滕倩雲(yún)駕雲(yún)般來了。
“楚江童,你幹嘛呢你?你怎麼這樣呢?不接我電話?來,我看看你手機!”
滕倩雲(yún)霸氣地一屁股搓進(jìn)沙發(fā)裡,很不服,她服過誰?
“滕倩雲(yún),我這幾天有點忙,對不起……”
滕倩雲(yún)彈起來:“嘿!我不是來聽你扯謊的,土地爺出事了,你知道還是不知道啊!我今天給你打電話是想告訴你這個!”
楚江童差點沒蹦上房樑:“土地爺出什麼事?快說呀!”
滕倩雲(yún)氣乎乎地說:“他打人家城管,被提溜進(jìn)去了!”
“啊?他——打人家城管?弄錯了吧?”
“我和你不一樣,沒時間扯謊!”
“這小子也真夠膽大的,打人家城管幹嘛?真他媽的混蛋,走,我去看看!”
楚江童抓起鑰匙欲走。
滕倩雲(yún)沒挪屁股:“唉!我找了個關(guān)係,把他保出來了!”
楚江童重新坐下:“看來不太嚴(yán)重,唉?我就納悶了,他那個熊樣的,敢打城管?不會是弄反了吧?”
滕倩雲(yún)蠻橫地擺擺手:“反不反我不清楚,反正我是聽同事閒聊時知道的,人是出來了,正四處張羅錢呢!”
“罰多少?”
“一萬!”
楚江童去了廁所,給土地爺打了個電話,這傢伙焉了,窮途末路般:“楚大哥,怕被你知道,滕倩雲(yún)告訴你的吧!我挺冤枉的,就擺了個燈箱在門口,沒來得及收拾,我去搶時,那傢伙踹了我一腳,我當(dāng)時也受你影響,模仿你還他一拳,打飛了一萬塊錢,人家卻纖毫無損……”
“噢!你也有錯,別呼冤枉,認(rèn)罰吧!還是原來那賬號吧!老子……”
土地爺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可能淚流滿面。
“滕倩雲(yún),城管也不好乾!那是人家的工作,我倒是對城管印象還不錯,網(wǎng)上說城管這兒不好,那兒不好,有點偏激!”
滕倩雲(yún)瞅瞅牀鋪:“還是單挑?”
楚江童不好意思地說:“不——單挑——還——雙飛——哪?比不得你啊!”
天快黑了,滕倩雲(yún)也沒走的意思。
楚江童說:“今夜你就在這睡吧!我出去有點事!”
滕倩雲(yún)皺著眉:“你整天神神道道的幹什麼呀?我就納悶了,你若把精力投放在做生意上,古城首富也有可能!這年頭什麼最提神?
“什麼?”楚江童咧嘴壞笑。
“去去去,連這個都不懂,不張羅你了。哎,你知不知道,鍾兆國出國了!攜鉅款哪!”
楚江童驚訝不已:“什麼?鍾兆國?那個秘書長鍾兆國?”
“啊!古城縣還有幾個鍾兆國?”
“噢……”楚江童沒想到,很多人都不會想到。
滕倩雲(yún)完全沒有離去的意思,楚江童也很無奈。
夜裡九點鐘,滕倩雲(yún)捂捂嘴,打著呵欠:“睡覺嘍——”拿眼瞧瞧楚江童的反應(yīng),沒想到,這傢伙竟然紋絲不動。
滕倩雲(yún)心裡一樂:“你就裝吧你!”爬上牀便睡了。
自己得去找眉月兒。
剛出大門,一個白影子站在不遠(yuǎn)處,楚江童吃了一驚,悄悄走近,“眉月兒,你怎麼來了?”
“我知道誰來了,你去陪她吧!”
楚江童感覺她臉色不對,一幅楚楚可憐。該怎麼向她解釋?她會誤會自己嗎?
眉月兒輕嘆一聲:“小童,我們暫時先不要來往了吧!你們陽間人和我們鬼不同的,我想自己靜一靜……”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向山裡走去。
楚江童緊跟其後,默不作聲,自己知道,這種情景下,越解釋越渾。
送下她,站在草房邊的空地間,有種說不出的惆悵,古柏公公喟然長嘆:“楚江童,我就知道,你改不了那風(fēng)流本性……”
楚江童抓耳撓腮,困窘地連連支吾:“古柏公公,你勸勸眉月兒吧!我真不是那種人,求您了!”
古柏公公說:“嘿!還真被我猜中了,俺家眉月兒果真是爲(wèi)那事生了氣,好了,她正在氣頭上,你就先回去吧!在這裡等一夜,她也不會出來的!”
過了少許,老婆婆走過來:“小童,你回家吧!俺家眉月兒在傷心流淚呢,過些日子再來看她吧!沒想到,你明著跟俺眉月兒好,暗地裡把另一個女人引到家裡……”
老婆婆說完,回屋,哐噹一聲關(guān)上門。
楚江童軟乎乎地站在草房邊,無奈地?fù)u搖頭:我他媽的幹嘛讓滕倩雲(yún)在家裡過夜?真渾我……
眉月兒在草房裡傷心地說:“楚江童,我對你一心一意,你明明說過,絕不再娶第二個女子的,爲(wèi)什麼還要背叛我?看來,我們是真沒有緣份了!你走吧!”
“眉月兒姐姐,我與滕倩雲(yún)只是最好的朋友、同學(xué),絕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本來今夜就是來找你的,真的!”
楚江童心急如焚,感到天快塌了——說不清道不明。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一個女人睡在你的牀上,你走——”眉月兒生氣地說道,遂不再言語。
楚江童渾身鬆沓,跟餓了三天似的,眼神恍惑著,向山下走去,走著走著,又覺得不妥,若是回了家,滕倩雲(yún)在自己牀上睡著,豈不是更……
雙腿一鬆,坐在路邊一塊青石上,望著天空:眉月兒呀眉月兒,你怎麼不信我的話呢?難道,陰世的鬼都對陽間人沒好感?哎呦呦,怎麼才能讓你相信我呀?天哪!怎麼這麼巧……唉!不回家了,老子就在這裡凍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