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芬的監護人?
維倫笑了笑。萊庇提亞的政治局勢,真是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當初在布里埃納軍校的時候,那隻對現實充滿美好幻想的小獅鷲,給維倫留下了極爲深刻的印象。
他當然知道,拜倫侯爵的請求意味著兩大家族親上加親——只是他很好奇,格里芬本人對於這件事情究竟怎麼看。
“那麼,賈斯汀,請你轉告安娜小姐,我願意答應她的請求?!本S倫微笑著回答道。
同時他心想:男人就是這樣,表面上把人家當兄弟,可在骨子裡,總想著當人家的爸爸。
只見賈斯汀·查普曼朝他起身行禮道:“殿下,我替安娜小姐感謝您?!?
送走賈斯汀後,維倫的腦子裡終於有了一絲睏意,他靜靜躺在牀上,在沒有止境的思索之中陷入了沉睡。
在極致的黑暗之中,那個神秘悠遠的聲音依舊久久迴盪在他的腦海中:
“……
“揭開第三印的時候,我聽見第三個活物說,你來。
“我就觀看,見有一匹黑馬。騎在馬上的手裡拿著天平。我聽見在四活物中,似乎有聲音說,一錢銀子買一升麥子,一錢銀子買三升大麥。油和酒不可糟蹋。
“……”
夢境中,末日般的景象伴隨著陣陣痛苦,令他不由自主地眉頭緊皺,而灑在他身上的點點星光,又把他的痛苦一點一點地平息下來。
周而復始,無始無終。
翌日清晨,維倫剛一醒來,就見艾琳把最新的《萊庇提亞日報》遞到他的手中。
諾亞,你現在就等不及了?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冷的微笑。
在報紙的第一頁,他看到攝政王諾亞簽署最新政令,希望以“篡位者”的罪名,摘下亞莉珊德拉女王頭頂的王冠。
只要這一議案能夠在上下兩院通過,那麼諾亞便可以從代理國王變成真正的國王。
實話實說,維倫真不知道諾亞的信心從何而來:
在充當平民議會的下議院,因爲內森·莫尼和伍德家族投靠諾亞的緣故,可能諾亞尚且略佔上風。
然而,在上議院,也就是俗話中的貴族議會,雖然道格拉斯·愛德華茲依舊是議長兼大法官,但以魯道夫公爵爲首的貴族們早已把大權牢牢把握在手中。
如果諾亞的議案真的被否決了,將會對他的威信造成很大的影響。
但是,就算亞莉珊德拉女王真的被迫退位,諾亞真的能得逞嗎?
維倫覺得不一定。
對於這件事情,魯道夫公爵比維倫更著急,維倫剛一起牀,梅瑞狄斯莊園的管家克萊蒂便抵達了戈德堡伯爵府。
“殿下,諾亞王儲最新簽署的政令,您見到了吧!”尚未在沙發上坐定,克萊蒂便迫不及待地說道。
“當然,”維倫平靜地說道,“這傢伙,真是喪心病狂?!?
“看來,這就是諾亞王儲對我們的反擊,”克萊蒂迴應道,“魯道夫公爵派我來請教殿下,對於這件事情,您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這是對我的試探嗎?
維倫在心裡默默嘆息了一聲。不知什麼時候,他和父親之間,竟然變成這樣的關係了。
“辦法很簡單,”維倫知道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諾亞現在唯一的優勢,便是從名份上看,他是婚生子,我是私生子。
“但是,他此時的舉動,完完全全可能改變這一狀況?!?
“您是說——”
“——沒錯,”維倫猜到了他想說什麼,“在亞瑟·霍克伍德發動政變的時候,他希望亞莉珊德拉女王能夠主動退位,以王后的身份,和平退出歐羅巴王國的權力中心。
“但是,如果我們加一把火,以諾亞王儲的性子,恐怕她連王后的名份都保不住。
“這樣一來,我們都成了私生子,毫無疑問將站在同樣的起跑線上。”
維倫話音落罷,克萊蒂的瞳孔瞇成了一條狹窄的縫。
“殿下,您說得對,”他以淡漠的聲音贊同道,“如果諾亞王儲真的廢黜了亞莉珊德拉女王,距離他真正加冕,恐怕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您的年齡比他大,這一個月的時間足夠讓他把手頭的權力乖乖交出來了?!?
不愧是魯道夫公爵最得力的左膀右臂,這麼快就把我的心思猜了出來!
望著眼前若有所思的克萊蒂,維倫默默地心想。
克萊蒂剛剛離開,王宮派來的轎車便抵達了伯爵府門前。維倫的僕人,卡爾和弗蘭克,也特意趕來替他搬運行李。
實話實說,維倫的行李並不多,最重要的東西,無非就是一把匕首,一枚戒指。至於那隻灰隼,早就飛到霍拉旭身邊待著了。
至於服裝的話——
等維倫到了王宮後,印著四芒星的衣服就得全部扔進垃圾箱,取而代之的,將是蘭開斯特家族的落日古堡紋章。
這讓他有些神色恍惚。
畢竟,這一年以來,他一直在竭盡全力地把自己當成一個真正的梅瑞狄斯,不斷嘗試著讓自己對這個高高在上的家族產生歸屬感。可如今,當他好不容易適應了四少爺這個身份後,他就要與藍色天幕上的四芒星揮手告別。
“少爺——不,殿下,”在即將離開的時候,卡爾忍不住問了一句,“待您離開之後,這間宅邸,您要如何處置?”
“這間宅邸???”
維倫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後的戈德堡伯爵府,目光中透露出與年紀不符的滄桑。
“把它賣了吧!
“畢竟,歷史的車輪總在滾滾向前?!?
他知道,在他的一手策劃下,黑王冠將成爲這間屋子唯一的買家。
他默默心想:霍拉旭比我更需要它。
坐上黑色轎車,行駛在萊庇提亞的碎石路面上,戈德堡伯爵府以及繁華熱鬧的“女皇港灣”,都在他身後愈行愈遠。
車上的時間過得很慢,但當他下車的時候,他卻希望自己能待在車上更久一些。
諾亞王儲早已站在王宮大門前,等待他的到來。
他穿著絲綢編制的衣裳,披著深紅色的斗篷,擡頭挺胸,精神抖擻。在他的嘴角,揚起了一絲與當年截然不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