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琰。”她推了推他,嗓子乾澀的厲害。
他長睫顫抖了幾下,便掙開了雙眼,深邃的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瞧,“終於醒了?!彼?,修.長的指尖撫摸著她如白瓷般柔膩的臉頰。
“嗯?!碧飕廃c(diǎn)頭,身體向後退縮了幾分。用薄被裹了身子。她身上有傷,明知楚琰不會真的對她如何,卻依舊彆扭與他這般的相處。“放,放開我?!彼l(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楚琰邪魅一笑,指尖卻捏住了她的下巴。“昨夜剛將本王吃幹抹淨(jìng),瑤兒這是要過河拆橋嗎?”
“你……”天瑤蹙眉,一張小臉漲的通紅。分明是他趁人之危,居然得了便宜還賣乖。
她羞窘的摸樣似乎很好的愉悅了他,楚琰朗笑著起身下榻,高大結(jié)實(shí)的身體裸.露在她面前,天瑤將頭壓得極低,哪裡還敢看他。只聽得到細(xì)碎的穿衣聲。
“你乖乖休息,本王晚些時候回來陪你?!迸R走前,他不忘在她脣邊落下一吻。
而天瑤淡淡然的神情,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心裡想的卻是:如果可以,永不再見。她又怎能忘記這一身傷痕累累是拜何人所賜。他爲(wèi)了保護(hù)另一個女人,再一次傷了她。
身上雖然塗了藥,傷口卻依舊疼著,連帶著五臟六腑都跟著疼。天瑤知道自己內(nèi)傷很重,想要恢復(fù)只怕不易。她覺得很累,很想酣暢的睡上一覺,可身體的疼痛卻讓她越發(fā)清醒,冷汗早已打透了身上的衣衫。
帳簾突然被人從外掀起,天瑤下意識的以爲(wèi)是楚琰,忙裹了被子在身上,擡眸,才發(fā)現(xiàn)來人是尹涵雪,而她此刻竟換了一身女裝。
“尹姐姐有事兒嗎?”她有些無力的開口,是的,無力,此刻她疲憊不堪,沒有心力與尹涵雪周.旋。
尹涵雪嫵媚的笑,在她*榻邊坐了下來?!懊妹眠@是哪裡的話,難道沒有事兒就不能來妹妹這裡坐坐嗎?我該感謝妹妹纔是,若非妹妹替我攬下過錯,如今受苦的,只怕是涵雪了?!?
天瑤默然,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綿裡藏針,如今算是真真見識了。雖說著恭維的話,卻是字字炫耀,句句刺入天瑤心口。比起此刻的尹涵雪,天瑤反而更喜歡那個凌厲的她,至少,比現(xiàn)在真實(shí)。
或許在尹涵雪眼中,她的狼狽不堪,反而讓她越發(fā)肆意。天瑤緩緩閉上雙眼,無力的靠上軟榻,既然她要欣賞,她便讓她歡喜個徹底吧。
“你的傷,很嚴(yán)重吧。”尹涵雪試探的問了句,她自然不會掀開天瑤的衣服查看傷勢,只從她蒼白的臉色並不難分辨。
“還好,勞煩姐姐掛心了?!碧飕幍瓚?yīng)了聲,並沒有什麼情緒。
尹涵雪在她身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天瑤沉默不語,只當(dāng)她是會說話的空氣。也只在她提及塔娜公主時,天瑤才微睜開眸子,眸中難得掀動幾絲波瀾。
“殿下請了蒙古的法師爲(wèi)塔娜公主超度?!?
“塔娜無辜受此牽連,希望她來世能生在普通人家,無憂一聲吧?!碧飕幟嬈潉訋紫隆?
“前些時日我總是噩夢連連,必是那塔娜公主的鬼魂作祟,殿下替她做了法事,這幾日倒是安生了。”
天瑤一雙清澈的眸子,茫然的盯著頭頂,淡淡開口,“多行不義必自斃,姐姐你說對嗎?”
尹涵雪緊yao了脣片,面色猙獰了幾分。
“姐姐的話說完了嗎?天瑤累了,想休息?!彼俅伍_口,語氣近乎微弱。累,是真的,也並非全然敷衍。
尹涵雪起身,輕哼了聲便拂袖而去。
總算恢復(fù)了安靜,天瑤剛合上雙眼,帳外便傳出一聲淒厲的低呼,聲音不大,而天瑤聽得清晰,是尹涵雪。
“尹涵雪。”她喚了聲,卻並無迴應(yīng),於是,有些吃力的翻身下*。剛掀開帳簾,後頸便傳來一陣刺痛,下一刻,人已失去了知覺。
……
再次從黑暗中醒來,已身處高峰斷崖之上,冷風(fēng)灌入單薄的紗衣,撕扯的傷口生生的疼。天瑤吃力的蠕動著身體,才發(fā)現(xiàn)雙手已被束縛住。放眼望去,夜幕降臨,天空星子寥寥。
“尹涵雪?!彼猩眢w撞了幾下身側(cè)昏死過去的女人。
尹涵雪緩緩睜開雙眼,看到所處的環(huán)境,震驚不小。好在,她還算沉得住氣,並沒有呼喊出聲。“我,我們這是在哪裡?”
天瑤並未迴應(yīng),而是踉蹌的起身,站到懸崖頂端,居高臨下的仰望。風(fēng)聲呼嚎,夜幕籠罩下的桑田山,說不出的鬼魅。身後丈遠(yuǎn)外,黑衣騎兵手握羽箭,對著她們的方向。
“本帥戎馬一生,倒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鎮(zhèn)定的女人。”身後傳來男子粗狂的朗笑聲。
天瑤緩緩回頭,映入眼簾的是四十左右歲的男子,身材高大,面色黝黑?!半y道害怕,你就可以放了我們嗎?阿勒赤真將軍!”出口的,是十分流利的蒙語,她刻意的說重了最後幾個字。
不僅阿勒赤真,連尹涵雪都不由得錯愕。好一個沈天瑤,好一個深藏不漏的女子?!澳?,你懂蒙語?”
天瑤不語,背脊挺得筆直。三千青絲,隨風(fēng)微揚(yáng)。
山腳下,傳來凌亂的馬蹄聲響,楚琰帶領(lǐng)著一對精銳,由遠(yuǎn)及近而來。阿勒赤真哈哈大笑,對楚琰等人大聲道,“太子殿下來的比本帥想象中還要快?!?
楚琰尚未開口,楚煜已按耐不住,“阿勒赤真,耍陰謀詭計(jì),你算什麼大丈夫,趕快將她們放過來。否則,本王定然將你碎屍萬段?!?
阿勒赤真冷笑,“若非你們中原人耍詭計(jì),本帥也不會淪落得如此下場。如今,本帥只是已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你!”楚煜惱火,竟無言反駁。自古兵不厭詐,七哥可以以計(jì)誘敵,阿勒赤真自然也可以拿天瑤、涵雪爲(wèi)要挾。
楚琰面色不改,策馬上前幾步?!鞍⒗粘嗾妫瑧?zhàn)爭是男人之間的事,何必將女人拉進(jìn)來。有本事就衝著本王來?!?
阿勒赤真哼笑,“本帥的確沒有與你對抗的能力,不過,即便是死,我也要拉著你的女人一起下地獄,也讓太子殿下嘗一嘗失去的滋味?!彼幧男?,順手將尹涵雪從地上托起,扯住她的長髮,逼迫的擡頭與自己對視。粗糙的指腹在她柔嫩的臉頰摩擦了幾下?!爸皇强上Я?,如此嬌滴滴的美嬌娘,就要葬身崖底,還真是可惜了。”
尹涵雪被扯的頭皮發(fā)疼,淚水在眼眶裡打轉(zhuǎn)。吃力的哭喊著,“殿下,救我。”
“阿勒赤真,將本王的女人放了,本王給你一條生路。”楚琰冷聲道。
阿勒赤真仰天長嘯,他戎馬一生,即便是死,也不會做喪家之犬。“好啊!那本帥就給太子殿下個機(jī)會選回一個女人,本帥有一個相陪就夠了,女人太多,到了陰曹地府也是不得消停?!?
此話一出,氣氛似乎瞬間陷入了死寂,斷崖之上,徒留北風(fēng)呼嘯之聲。楚琰鳳眸微瞇,眸色越發(fā)深諳。被阿勒赤真鉗制住的尹涵雪,梨花帶雨,眸中滿是渴求。而天瑤負(fù)手而立於崖端,絕美的容顏,依舊沒有半分情緒。
良久的沉默,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等著楚琰回答。楚琰翻身下馬,甩開繮繩,向前兩步,手臂伸向涵雪的方向,沉聲道:“將她還給本王。”
楚煜並不精通蒙語,只得問像一旁的阿郎,“他們在說什麼?”
阿郎王子微愣,吞吞吐吐的將大概的意識敘述了一邊,並告訴他,楚琰選擇了尹涵雪。
楚煜脣片緊抿,隱在衣袖下的手掌緊握成拳,卻不再多語。
涵雪雖被阿勒赤真鉗制,痛苦不堪,而脣角卻微微上揚(yáng),楚琰,他心中終究是在乎她的。
天瑤亦是面色微變,一雙清亮的眸,穿透時間空間,與他深邃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此刻,她真的迷茫了。
阿勒赤真還算是一條響噹噹的漢子,他出此下策,不過是要報復(fù)楚琰,並不願枉送人命。天瑤想,他的目標(biāo)只是自己而已,只是陰差陽錯,錯抓了尹涵雪。目前爲(wèi)止,阿勒赤真依舊分不出誰纔是楚琰的女人,他讓楚琰選擇,不過是藉由楚琰之口,說出哪一個纔是他的女人,而他說出誰,誰就要死。
而天瑤想的到的,楚琰又如何會想不到。他居然爲(wèi)她,捨棄了尹涵雪。
“好,本帥現(xiàn)在就將她還給你?!卑⒗粘嗾婀笮Γ瑓s作勢將尹涵雪推下懸崖。
“尹涵雪!”天瑤呼喊一聲,施展內(nèi)力掙斷手腕的繮繩,飛身向涵雪*的方向而去。並順勢扯住她的手臂,從懸崖邊緣將她拉回。阿勒赤真想要的是她的命,她又如何忍心讓尹涵雪最替罪羔羊。
“瑤兒小心?!背w身而起,向崖端而去,他們一有動作,阿勒赤真的鐵騎也拉動了弓箭,漫天箭雨飛濺而下。
“保護(hù)殿下?!背细吆耙宦?,帶著精銳部隊(duì)與阿勒赤真叛軍廝殺,一時間,崖斷廝殺成一片。
阿勒赤真見計(jì)策沒有得逞,更是惱羞成怒。他已抓不到尹涵雪,反身將怒氣發(fā)泄在天瑤身上,一掌襲擊向天瑤心口。天瑤內(nèi)傷未愈,根本無法di擋,被阿勒赤真內(nèi)力震傷,身體徑直飛出了斷崖。
一切發(fā)生的太快,天瑤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微弱的驚呼,“楚琰救我!”
“瑤兒!”楚琰怒吼一聲,幾乎是不假思索的,月白色身影如箭一般衝出斷崖,沿著天瑤*的方向而去。
“七哥!”
“師兄!”楚煜、奉厚二人趕到崖邊之事,已撲了個空。楚煜的手僵直的伸在半空中,久久無法收回。
……
天瑤緊閉著雙眼,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刮過臉頰,生生的疼。下墜的速度極快,天瑤伸出雙臂,覺得自己就像一隻斷翅的蝴蝶,在生命的盡頭,綻放著最後一絲芳華。
在即將*的前一刻,一隻有力的手臂突然握住她的,下一刻,她被擁入一具溫暖結(jié)實(shí)的胸膛。
崖底密林叢生,時至冬日,白雪皚皚。好在積雪很深,緩解了下降的力道,楚琰內(nèi)力深厚,護(hù)住了心脈。否則,從萬丈高崖*,必死無疑。楚琰將天瑤護(hù)在懷中,乾枯的樹枝劃破他的背脊,月白長衫染滿血跡,好在並不致命。
“瑤兒?!彼麚u晃著懷中昏迷不醒的女子,慌亂的用指尖抹掉她脣角的血痕?;艁y,是的,生平從未有過的慌亂,呵,多麼可笑,十幾年的陰謀權(quán)術(shù),刀口舔血,他竟然還存在這種本不該有的尖銳情緒。他是楚琰,是大翰儲君,慌亂對於他來說無疑是致命的。可他遇見了沈天瑤,這個女子註定要攪亂他人生早已設(shè)定的軌道,讓一切都偏離最初的摸樣。
“瑤兒,你醒醒,不能睡?!彼顾o擁在懷中,源源不斷的將內(nèi)力渡入她身體,可是,沒有,她再無半分反應(yīng),她在他懷中,猶如一尊破碎的陶瓷娃娃。
被阿郎的侍衛(wèi)棒打,又被推入冰池,她本就內(nèi)傷嚴(yán)重,*之前,又被阿勒赤真的一掌震傷了心脈……接下去,楚琰不敢再想,他幾乎感覺到,懷中女子的生命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流逝?;艁y過後,是恐懼,黑暗壓抑下的恐懼。